约翰接着说,“因为世上有许多迷惑人的出来,他们不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这就是那迷惑人、敌基督的。你们要小心,不要失去我们(你们)所做的工,乃要得着满足的赏赐。”这里的“因为”衔接第4-6节说的,基督徒应彼此相爱,“照神的命令行就是爱”,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因为世上有许多迷惑人的出来,……”,因为这些变异的爱、变质的爱。

粗略的看,这里约翰的逻辑仍然显得突兀,之前说到什么是基督徒的彼此相爱,他的回答是顺服神的诫命;这里说到什么是对基督徒彼此相爱的威胁,他的回答仍然不是在人际关系的层面,他说的是否定耶稣基督的异端,那些人“不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我们通常的逻辑与约翰不同,当想到彼此相爱,我们很少想到这是关于践行神的诫命;当想到对基督徒彼此相爱的威胁,更少想到这来自迷惑人的、敌基督的异端。异端的侵入,犹大书提到,“有些人偷着进来,就是自古被定受刑罚的,是不虔诚的,将我们神的恩变做放纵情欲的机会,并且不认独一的主宰——我们主耶稣基督”(犹1:4),约翰谈的是另一类异端,“不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首先我们看这是什么样的异端,然后看它的后果是什么,最后看它为什么会是基督徒彼此相爱的威胁。

犹大提到的异端是否定耶稣基督是主,把神的恩典作为犯罪的借口;约翰提到的异端否定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即神子道成肉身,这可能指那些承认基督是神、但没有道成肉身,也可能指那些承认基督是人、但不是道成肉身。当时的希腊人,多数承认有神、但不承认神可能道成肉身,因为神是如此崇高;当时的犹太人,可能承认耶稣是人,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耶稣,但不承认耶稣是神道成肉身。对于希腊人、犹太人而言,耶稣基督钉十字架是不可接受的,“犹太人是要神迹,希腊人是求智慧,我们却是传钉十字架的基督——在犹太人为绊脚石,在外邦人为愚拙”(林前1:22);但他们不可接受的不仅是耶稣基督的工作——他钉十字架,还有耶稣基督的身份——神子道成肉身。希腊人可以接受耶稣是神,他们的万神庙里完全有地方再添加一个神明,但他们不会接受道成肉身的神;犹太人可以接受耶稣是人、是先知,就像施洗约翰,但不接受他是道成肉身的神。这两种对基督身份的否定,并不只在古代存在,而是人类否定基督的恒久主题,近代的自由主义神学承认耶稣基督是人、否定他是神子道成肉身,现代的新自由主义神学(Neo-orthodoxy)概念上承认耶稣基督是神、否定他真实的道成肉身。无神论必定否定耶稣这个真实的人是神,泛神论必定否定耶稣这个真实的神成为人。无神论可以把人神化,泛神论可以把神物化,但双方都不接受真实的神道成肉身成为真实的人,更不要提钉十字架、死里复活。世人对基督信仰的否定,首先是对基督的否定,对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基督的福音,基督信仰是基督以他的身份完成他的工作,成就了他的福音。否定任何一个,也就不再有基督信仰,这是使徒教会、也是历代教会属灵争战的焦点。

这些异端是“迷惑人、敌基督”,之所以是敌挡基督,因为他否定基督;之所以是迷惑人的,因为他还承认基督。他可以说我信基督、追随基督,基督是我的救主、生命之主,他可以回避犹大书讲到的绝大多数问题,他可以承认耶稣是神,或者他可以承认耶稣是人,但他承认的是残缺的基督,所以他的承认实际上是否定、敌挡。关于耶稣基督复活,使徒说到,基督如果没有复活,使徒就在说谎、圣经就在说谎,就没有赎罪、赦罪,基督徒所信的都是枉然,比世人还可怜;类似的,基督如果不是神子道成肉身,使徒就在说谎、圣经就在说谎,基督就不是神人的中保,就没有赎罪、赦罪,基督徒所信的也是枉然,比世人还可怜。基督信仰的基督,不是每个人心里的基督,是使徒教导的、圣经启示的基督,离开这个基督,就没有拯救,不论你离开他之后制造的、编排的是什么样的基督。

约翰提醒基督徒,“你们要小心,不要失去我们所做的工,乃要得着满足的赏赐”,这些迷惑人的口蜜腹剑,让属神生命、属神事工前功尽弃。信仰一个错误的基督,与信仰一个错误的福音,结果是一致的,“与基督隔绝,从恩典中坠落”(加5:4),原因也是一样的,“无知的加拉太人哪!……谁又迷惑了你们呢?”(加3:1)迷惑人的迷惑得你信一个假基督,让人带着永生的盼望,走向地狱之门。

那这与彼此相爱有什么关系?这些异端迷惑人,不是在人际关系层面攻击、挑拨,相反,他们往往对人颇为和善,他们攻击的是人际关系背后的神人关系,他们看似和善背后是想要毁灭你的灵魂。一个人如果接受了他们的欺骗,信靠了他们传讲的基督,这个人就与基督无份,就没有基督的爱,也不可能有在基督里的彼此相爱。他消灭的是基督徒彼此相爱的根基——基督。这就是为什么约翰前面说,“我们若照他的命令行,这就是爱”,后面说“凡越过基督的教训不常守着的,就没有神;常守这教训的,就有父又有子”,真理是爱的根基,神的话语是爱的根基,没有真理,就没有爱可言;没有对真实的基督的爱,就没有真实的基督徒彼此相爱;这个爱不是出于对基督的信靠和敬畏,就不是属基督的爱。近代自由主义所作的实验,即是明证,他们的设想是去掉基督信仰的包袱,例如基督道成肉身、死里复活,留下基督信仰的精华,基督徒之间的友爱、和平、喜乐。结果是什么?是丢掉了包袱,留下了精华吗?不是,是离开对神的忠诚,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和平、喜乐化为泡影。

有人说,那这和我的教会有什么关系?我的教会又不会教导异端。首先,约翰牧养的教会也有不少人这么想,我们是约翰建立和牧养的教会,怎么会有这种问题?但约翰清楚的告诉他们,“你们要小心”。其次,如果你不知道圣经教导的是什么、常见的错误是什么,也就不会感觉有问题;一个人感觉没有问题,不等于真的没有问题,有可能是他没有发现问题的能力,或者是自我蒙蔽的不愿意面对。其三,今天泛福音派普遍的问题,不是某些牧者口头直接否定关于基督身份的经典神学定义,直接否定基督是神子道成肉身,而是这个理论上的承认对他理解圣经、教导圣经、践行圣经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好像基督是神子道成肉身这个概念,只要承认、只要在某些场合或者遇到某些圣经经文时,提一下即可。这个口头上承认、理论上接受的东西,只停留在口头和理论,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实质意义,对我们理解神、基督、救赎、生命、教会有什么实质意义。他承认基督是神子道成肉身,但承认了之后的思想、行为就和没有承认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觉得基督的身份属于单纯的神学讨论、历史上的神学讨论,对于传讲福音或者生命敬虔没有实质意义。这不是因为没有实质意义,而是他的错误理解使得他觉得没有实质意义,不是圣经教导与生命的脱节,是他的理解与生命的脱节。

有多少教会认真严肃的教导基督的身份?教导神子道成肉身这个真理、这个奥秘?教导神子道成肉身之于信仰和生命的意义?有多少基督徒在意教会是否持守圣经在这一点的立场?有多少教会在意基督徒是否持守圣经在这一点的立场?一个调查显示,美国超过三分之一的福音派基督徒否定基督是神[1];同一个调查的另一个问题显示,过70%的福音派基督徒认为基督是被造物,这不仅表示相当数量的基督徒实际上相信的是异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圣经讲的不清楚吗?是圣经定义的这个真理不重要吗?当然不是,是从牧者到会众不认为重要,或者只是在概念上重要。这里存在神学与圣经教导、圣经教导与生命之间的割裂,有人认为某某是在神学上重要,但在教导时并不重要,在生命敬虔更不重要,他觉得说从圣经知识出发讲生命的实用敬虔即可,讲神学有什么意义?有些人不讲,是因为他不学,不是因为没有资源,是因为他不屑于学;有些人不得已而学了,还是不讲,因为他不屑于讲。今天教会的教导和牧养理念的冲突,是以实用—敬虔为导向的理念,与以神学—生命为导向的理念,双方看似都在讲圣经、都说信圣经,但背后是不同的理念,讲的也是不同的内容,教导和牧养也是不同的结果。

[1] https://thestateoftheolog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