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和抵制异端、假教师,除了“在至圣的真道上造就自己”,犹大接着讲的是,“在圣灵里祷告,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仰望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怜悯,直到永生”。这四点讲的是基督徒的责任,但这个责任存在于完整的神人关系:神用神的话语造就我们、我们在神的话语上造就自己,圣灵为我们祷告、我们在圣灵里祷告,神保守我们在神的爱中、我们保守自己在神的爱中,主耶稣基督怜悯我们、我们仰望主耶稣基督的怜悯。神在工作、我们在工作,神在我们里面工作、我们在神里面工作,神是以神的身份在我们生命中工作、我们是以被造物的身份在神的恩典中工作,“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腓2:13)。这个完整的神人关系不能被简化为单一方向的关系(如只有神工作、或只有人工作),也不能被矮化为被造物层面的关系(如神人配合)。
圣经讲神的诫命,要基督徒做什么,远远不是听了就做那么简单,如果这样,那这与异端没有实质区别,异端不也可以听从规则做事吗?基督徒是在基督成就的神人关系里理解并顺服神的诫命,我的理解和顺服是以神的恩典和工作为前提的。神的工作非但没有消灭我顺服的意义,神的工作才是我顺服的意义,只有神的恩典在我里面工作,我才可能顺服。我是在神的恩典里顺服,我是信靠神的恩典而顺服,我越多的理解神的恩典、渴慕神的恩典,我越多理解神的诫命、越多的顺服神。犹大这里强调基督徒的责任,但我们理解的时候不能孤立的看这个责任和人的能动性,而应在圣经的体系,我要做的事情在神人关系中是什么角色。否则对异端的属灵争战,就变成了我血肉之力的打斗,单纯成为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所以,犹大强调“在圣灵里祷告”。识别并抵制异端,是属灵的争战,“我们争战的兵器本不是属血气的,乃是在神面前有能力,可以攻破坚固的营垒”,“靠着主,倚赖他的大能大力做刚强的人,要穿戴神所赐的全副军装,就能抵挡魔鬼的诡计”(林后10:4, 弗6:10-20)。我们向神祷告是寻求并信靠神的能力与异端争战,只有神才能保守我们脱离恶者(约17:15),在争战中全身而退。“在圣灵里祷告”一方面指的是我们作为有圣灵内住的圣徒,向神祷告,神的灵为我们祷告、“照着神的旨意替圣徒祈求”(罗8:26-27);一方面,圣灵正是神的能力,我们祈求的能力正是圣灵的大能大力在我们里面运作。圣灵是我们祷告的出发点,也是神回应我们祷告的落脚点。其一,为应对异端,我们需要圣灵赐予的属灵分辨力。这个分辨力而非简单的知识、逻辑的分辨力(当然异端没有真正的内涵或逻辑),我们只有通过属灵的真理才能看到异端的空洞和自我矛盾。神的道是属灵的真理,只有神的灵才能给我们解释、让我们辨明(林前2:10-15)。只有圣灵开我们的眼睛,我们才能认识真理,同样的,只有圣灵开我们的眼睛,我们才能识别异端。异端的没有逻辑是要属灵的逻辑来证伪的,没有明白属灵的逻辑,异端的逻辑会显得很合理;异端迎合罪的狭隘和扭曲,是脱离属神体系对某个点的极端化解读,没有这个体系,这个点的极端化也无法显明。因此,我们在圣灵里祷告,求神赐予我们属灵的分辨力(弗1:17-18, 约一2:27)。陷在异端逻辑里的人无法自救,就像不信神的人无法自我觉醒,陷入异端不是一个意外,是异端和自己的罪套成了死结,从内部无法打开,只有圣灵可以打开、可以粉碎,只有圣灵可以攻破一个一个坚固的营垒。异端的堡垒对于我们的唇枪舌剑,可谓是刀枪不入,异端在人心的藏身之处,是我们的能力触及不到的,圣灵可以。
其二,为应对异端,我们需要圣灵赐予的属灵免疫力。即当异端出现的时候,我们有排斥反应,只有圣灵能让我们产生免疫力和排斥反应。分辨力是关于对错的,免疫力是关于接受还是排斥的,圣灵在人的思维里工作让人有分辨力,也在人的心志里工作让人有免疫力,即圣灵的能力是关乎真伪的、也是关乎好恶的。圣灵是神,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让我们与神同好恶,如何同好恶?除了让我们明白神的话语、神的圣洁、神厌恶罪,还有一个基本现实——我们是“圣灵的殿”。使徒在两处讲的都是关乎圣洁,“与主联合的,便是与主成为一灵。……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吗?这圣灵是从神而来,住在你们里头的。并且你们不是自己的人,因为你们是重价买来的,所以要在你们的身子上荣耀神”,“神的殿和偶像有什么相同呢?因为我们是永生神的殿,就如神曾说:‘……你们务要从他们中间出来,与他们分别,不要沾不洁净的物,我就收纳你们。’”(林前6:17-19, 林后6:14-18;林前3:16-17讲的是教会)异端是对真理和圣洁的双重污秽,如同圣殿对偶像的排斥,基督徒作为圣灵的殿对异端是同样的排斥,异端与这个殿格格不入,出现在这个殿里是突兀的、怪异的,这个殿的其他东西与异端是相悖的,异端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存在。基督徒个体和群体对异端的容忍,是出于矮化圣灵的殿,轻视圣灵的殿,如使徒批评的,“不可与不信的同负一轭”,这“不可同负一轭”显然包括异端。我们对圣灵内住的现实越是清楚,我们对异端的排斥就越是坚决。
犹大讲的下一点,“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圣经常讲神的保守(如接下来的第24-25节),但这里讲的是我们“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既然我们已经在神的爱中,怎么保守呢?这里指的是我们对神的爱的态度和反应,我们“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一是确据,我要确信自己在神的爱里,有爱的确据而非爱的幻觉,我为什么在神的爱里、为什么我可以说我是为神所爱、这个爱会不会消失,如果我们在这些问题上有怀疑或者错误,如果神的爱都谈不上,那更谈不上“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二是渴慕,“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指的是紧紧抓住神的爱、向往神的爱、珍惜神的美好,沉浸在神的爱中、不愿远离。简单的讲,就是我想在神的爱中、我迫切的想一直在神的爱中,紧紧抓住不放手,心心念念常思量,说到神的爱,心头千头万绪,口中千言万语,“基督的爱是何等长阔高深”(弗3:18)、“得胜有余”(罗8:37-39)。那为什么这对于抵制异端很重要?神的爱是我们抵制异端的驱动力,上节提到,鉴察和抵制异端不会是愉快的事情、不会是受欢迎的事情、不会是容易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去做?必须去做?是因为个人矛盾吗?是因为从中可以谋取什么利益吗?为什么要做不愉快、不受欢迎、不容易,且最后不见得成功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针对传播异端的那些人、陷入异端的那些人?有千万个理由告诉我们不要做、不必做,也有千万的人没有做、不想做,但因为神爱我们,因为神的爱,我们要做、必须做、欣然去做。
为什么一个基督徒或教会,盯着异端不放?为什么这么排斥异端?不容异端有容身之处?因为异端是对神的亵渎、对基督的攻击、对基督恩典的否定,我和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源于异端敌对神;我对抗他们源于他们对抗神、对抗神的话语;我盯着异端不放,是因为异端盯着神不放。我的神、我的主爱我,我爱我的神、我的主,我不能接受我的神、我的主被异端如此侵犯,不能接受异端在主的教会烧杀抢掠。异端攻击爱我的神,它就是在攻击我;异端引诱我否定我的主,它于我就是仇寇。我越明白神的爱,我越爱神,我越不能接受异端,我越有勇气与异端争辩。爱不枯竭,与异端的争战就不会懈怠,只有如此,才能将与异端的属灵争战,与个人的状态、利益、感觉区分开来,这不是关于我、关于他、关于这个组织,这是关于神、神的荣耀、神的权柄,关于我在爱我的主面前的立场,爱是有立场的,爱必须有立场。
使徒坚持不懈的与教会内部的异端争战,以至于被人视作“癫狂”,但他这么做是“基督的爱激励我们”(林后5:13-14);他被人视作“愚妄”,他为他们起“愤恨”,“只怕你们的心或偏于邪,失去那向基督所存纯一清洁的心,就像蛇用诡诈诱惑了夏娃一样”,“我现在所做的,后来还要做,为要断绝那些寻机会人的机会”(林后11:2-3, 12),是要保守基督徒“向基督所存纯一清洁的心”,纯洁的爱。他提醒提摩太,“你从我听的那纯正话语的规模,要用在基督耶稣里的信心和爱心常常守着。从前所交托你的善道,你要靠着那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牢牢地守着”(提后1:13-14),抵制异端、持守真道,是在基督耶稣里信心和爱心的保守,是依靠圣灵的保守。
经常出现的对于异端的容忍、懦弱,不是因为性格柔和、生性怯懦,是因为缺乏对神的爱,敢于以牺牲神的荣耀为代价取悦人。异端不被抵制的地方,通常看起来有爱,人与人之间很好,没有冲突,因为没有人在意真理、所以就没有冲突,很多人喜欢这种混沌里的和谐,我并过问你讲什么、你不过问我信什么,我觉得你差不多、你觉得我可以,牧者对会众没有鉴察、会众对牧者没有鉴察,没有人敢于直视真相,害怕万一真相让人难堪、让教会里人际关系难看。但这些人没有认真思考的是,那神呢?在这里有没有人考虑神?神有没有被敬畏、尊崇?神的话语有没有被高举?混沌中各种异端矮化神、攻击神,有没有人觉得这很难看?这让人难堪?当众口一词说要爱那个陷入异端、传讲异端的人时,有没有人觉得应当爱神?首先应当爱神?基督徒的勇气,是属灵的品格,不是属世的性格,缺乏抵制异端的动力,不是因为有爱、是因为缺爱。
其三,“仰望(等待/等候)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怜悯,直到永生”,盼望是我们抵制异端的定力。与异端的属灵争战,我们的盼望仍然不是今生,我们盼望的不是今生我们可以消除所有异端、彻底战胜异端,甚至都不是在我们周围消除那些严重的异端。异端不可能被彻底清除,异端的出现不是一次性的,识别和抵制异端也不是一次性的。异端持续不断以各种形式出现,异端的诸多病毒及其变种弥漫在我们所呼吸的意识形态的空气里,它可能落在任何一个地方,我们把这里清理、消毒,它会出现在那里、还可能再回到这里。异端的势力也可能很强大,在某些教会、某些宗派成为主流,逼迫属神的人。例如初代教会正统神学与阿里乌主义(Arianism, 否定基督是神)的争斗,正统神学的代表亚拿修斯(Athanasius)被五次流放;教会历史上还有威克里夫(Wycliff)、胡斯(Jon Huss)、廷代尔(William Tyndale)等许多人不胜枚举,他们在与异端的争战中并没有看到胜利,他们是带着挫败死去的。然而他们没有放弃、没有灰心,他们仰望的不是今生的得胜,是主赐永生的怜悯,“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提后4:7-8)我们与异端争战,可能最后可见的结果是一再败退,越来越多的人被异端笼络,越来越多的人转而攻击我们,战斗者可能是孤独者,与异端争战不见得都是大兵团作战,有时候可能是少数人的游击战,有时候是孤军奋战,但我们的战斗意志不减,因为有一样是不随着战斗形态改变的,那就是在最后,我们等候的、等候我们的,是主的怜悯,我们在主的怜悯里安息。我们可能并非以一当十的勇士,但愿主怜悯我们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