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伯记是圣经比较独特的一卷书，它有着最简单的故事情节，最长篇幅的对话，最为立体的场景，讲的可能是最为复杂的一个现象，指向的是圣经里最为核心的一个主题。同时，关于约伯记的信息可能是最为匮乏的，我们不清楚它的作者是谁，成书年代是什么时候。它的故事可能在亚伯拉罕到雅各时期，书末尾出现的货币单位只有在创世记雅各购买土地时出现过，书中没有提到以色列人、摩西律法，约伯的寿命与以色列的先祖也类似。约伯的故事为人熟知，多数人都知道约伯受苦、然后蒙神祝福，但约伯记是不少人陌生的，尤其是中间三十五章左右的内容。

阅读约伯记的难度有几个方面，首先，对话的方式。长篇的循环对话，约伯和第一个朋友、第二个朋友、第三个朋友的对话，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的对话，之后还有第四个朋友讲话。这种对话方式在今天几乎没有，就是在古代也并不常见。其次，对话的内容。约伯与三个朋友的对话、他们的三轮对话，似乎存在很多重复，每个人似乎在重复自己之前的话，三个朋友讲的好像差不多，更让人混乱的是，约伯有时候和他们说的，好像也差不多。因此，读起来不只是篇幅长，不只是循环、重复，还比较混乱。最大的问题可能还不在此，最大的问题是，约伯的朋友们说的好像有道理，圣经其他地方好像有讲同样的内容，约伯说的好像也不见得都对，约伯对神的反应也不见得都合适。所以，这卷书在阅读、理解、判断各个方面都有难度。如果不读，或者翻翻开头结尾，听别人复述故事梗概，我们感觉没有问题，可真要读起来、读进去，问题就不是一个两个。此外，上节提到的圣经诗歌的一般难点，在约伯记更为显著，如约伯记希伯来文部分词汇的晦涩、部分表达方式的陌生，导致某些段落比较难确定作者表达的意义。

这不是说约伯记无法读，只是说它有一定难度，我们应有一些方法尽量解决这些问题，最终是鼓励和引导大家读这卷书，而非仅仅听别人讲这卷书。其一，虽然每个人每次讲论的篇幅较长，但基本都是围绕少数几个主题，它的篇幅长不是因为主题转换很多，而是因为单个主题铺排的很开，例如第32章以利户用了大约17节经文讲自己为什么要讲话，在他讲话之前、他先讲他为什么要讲。我们在读的时候从铺排的内容中提炼这个人讲的要点。其二，虽然有些时候约伯和朋友们在做平行沟通，各说各的话，但他们之间还是有对话的，他们不是盲目的在讲，所以我们要注意他们相互交锋的点。其三，表面看起来的混乱，尤其是约伯讲的内容的混乱，正是我们要体会的地方。看似前后矛盾背后是他内心的挣扎，他并不是冷漠的在说话，这时他想到这一点、过一会想到另一点，这时他说自己、过一会说神、再过一会说他的朋友，这是约伯真实状态的反映。同时，约伯朋友们一再重复，也出自他们的内心，他们认为这是约伯亟需明白的道理，这对约伯很重要，才会一讲再讲，当然，这从侧面体现了他们思维的简单和贫乏。其四，约伯、三个朋友的对话存在不少重复，但他们的对话是有推进的，双方的冲突有在渐渐激烈，情绪也渐渐激动，甚至带有攻击性，这是我们要观察的。其五，我们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神对约伯和其他人的态度，所以我们在读的时候可以思考，为什么看起来讲的很对，神不喜悦；为什么看起来讲的不合适，神没有责备。其六，这卷书的主要角色都在针对同一个问题，就是约伯受苦，我们看约伯、约伯的朋友、神分别如何回应，区别在什么地方，看似同样的表达后面不同的是什么。最后，把这个故事放在圣经启示的背景之下，它如何教导神、撒旦、人、义人、罪人、创造、掌管、祝福、审判、苦难、恩典、罪、救赎、信心、盼望、痛苦、喜乐、家人、朋友。约伯记讲的与我们并不遥远，它对我们的意义，远远不只是苦难的榜样、鼓励，这里有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这个神是谁，如何理解这个神、神的工作、神的旨意，如何以此为前提，看待这个世界、我们的生命、以及生命中的一切，我们生命的一切也与此相关。

约伯记的结构如下：

约伯之难（1:1-2:13）⟶约伯与诸友（3:1-37:24）【约伯开篇（3:1-26）⟶第一重对话（4:1-14:22）⟶第二重对话（15:1-21:34）⟶第三重对话（22:1-27:23）⟶约伯结语（29:1-31:40）⟶以利户讲话（32:1-37:24）】⟶神与约伯（38:1-42:6）

约伯与诸友的对话可以概括为：

表 24 约伯与诸友对话提要

以上对话可以简单复述为 ：

表 25 约伯与诸友对话简述

7.1.1      约伯之难（伯1-2）

前两章的结构如下：

约伯之人（1:1-5）⟶神与撒旦第一次对话（1:6-12）⟶第一重灾（1:13-22，牲畜、仆人、儿女）⟶神与撒旦第二次对话（2:1-6）⟶第二重灾（2:7-10，毒疮）⟶三友之哀（2:11-13）

约伯住在东方的乌斯地，创世记提到三个名为乌斯的人，哪一个与乌斯地相关，不得而知；耶利米书、耶利米哀歌中的乌斯地与以东接近；约伯记中乌斯地受到南部的示巴人、北部的迦勒底人的攻击，约伯的朋友们来自提幔、书亚、拿玛、布西，综合这几点，乌斯地大约在以东东部的阿拉伯地区。如上节所述，约伯的时代不详，可能在亚伯拉罕到约瑟的时代。

这里提到约伯的两点，一是他“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神之后和撒旦的对话中，也重复这个描述；二是他家境丰厚、为人敬重。我们着重看前者。熟悉圣经关于人性、罪性教导的人，看到对约伯的描述，不免眉头一皱，“完全”？约伯就是个完全人？他不犯罪吗？他是靠自己公义的行为称义吗？在圣经里，“完全”是神给亚伯拉罕、以色列人、基督徒的诫命，“完全”也被用于描述挪亚、亚伯拉罕、大卫、希西家、施洗约翰的父母（以利沙伯、撒迦利亚）、保罗及其同工。因此，这里的“完全”（“无可指责”）显然指的不是完全无罪、完全圣洁。就像圣经常讲某人是义人，在神面前是义人，以西结书神提到的挪亚、但以理、约伯三位义人，这个义不表示他们彻底的无罪，可以依靠行为称义。“完全”、“义人”的这类用法，表达的是信靠神、敬畏神、顺服神的成熟生命，一以贯之的属神的、荣耀神的敬虔生活，如同讲以诺“与神同行”，这是就属神生命的整体状态而言，而非每个具体细节的完美无瑕。他们的生命如此，是神的恩典、是神的工作，他们的得救依然是本乎恩、因着信，神对他们的悦纳依然神在恩典里的悦纳。这里讲约伯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并非讲约伯如同基督一样圣洁，是表达约伯为神悦纳的属神生命，同时强调约伯承受的苦难与约伯的罪没有直接关系，约伯的苦难来自另外一个方向。

7.1.1.1 苦难之因

约伯、约伯妻子、以利法、比勒达、琐法、以利户等人，以及没有具名的许多旁观者，都不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约伯在经历苦难，他们甚至都不否认这个苦难来自神，他们的分歧不在于苦难的现象，而在于苦难的原因——约伯为什么经历苦难。我们首先看一下，在这个世界苦难可能出现的原因有哪些。下面所有内容的前提是神对万有的掌管，我们说意外、自然现象，指的是人看来的意外、自然，并非脱离神的掌控。苦难出现的可能原因有：

其一，苦难可能来自罪人的幻觉，本来不是苦难的事情，罪人觉得它是。人作为被造物受制于时间空间、受制于被造物的性质、受制于神的旨意，但罪人出于骄傲、贪婪、嫉妒，把这视作苦难。例如许多工作本身并非苦难，在起初美好的世界，亚当不是游手好闲，神的诫命是你们“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修理看守”伊甸园。这时的工作没有之后的“终身劳苦，……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但仍然有工作。现在天上的圣徒不是无所事事，将来新天新地，复活的圣徒也不是无所事事。不少人认为只要是挫折、不满、不愉快，那就是苦难，但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的罪恶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例如，暗嫩贪恋他玛“忧急成病”；亚哈贪恋拿伯的葡萄园，忧郁得茶饭不思；术士西门想用钱买圣灵的能力，被彼得严词拒绝。这些挫折在罪人看来是苦难，可真的是吗？当然不是。今天，类似苦难的幻觉相当普遍，越来越多的人把罪的贪心和惰性看作理所当然的，被无限放大的苦难已经失去实质意义，只要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事情、只要任何没有符合我愿望的东西，只要有所挣扎就可以被称为苦难，没有过上奢侈生活是苦难，没有诸事顺心是苦难，连男人挣扎着想要成为女人、母亲挣扎想要杀死婴孩，都被视作苦难。越来越多的成年人包括基督徒，认知思维越来越低龄化，像被严重宠溺的小孩子，只要稍有挣扎，就是苦、就是难，自己就是受害者、受伤者。我们在思考真实的苦难之前，先要把这种苦难的幻觉排除，否则讨论苦难没有意义。

其二，苦难可能是堕落世界对人的普遍影响。所有自然灾害、疾病、意外都与人的罪有关，如果人类没有犯罪、世界没有堕落，这些事情不会发生，但并非所有这些现象都与人的罪存在直接因果。有的苦难是普世的，因着人类堕落，地被咒诅，人要“终身劳苦，……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每个人在以各自的方式承受这个咒诅的后果，义人在承受、恶人也在承受；“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每个人都会死，义人会死、恶人也会死。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经历饥荒，圣经没有表明这与他们的罪或别人的罪有直接关系；当全球性的自然灾害、流行疾病来临，每个人都可能经历。有的苦难虽然只临到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但并非他们的罪直接导致的，例如主遇到个生来瞎眼的，这个人瞎眼的原因，“不是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显出神的作为来”。某些意外与个人的罪也没有直接关系，“人与邻舍同入树林砍伐树木，手拿斧子一砍，本想砍下树木，不料，斧头脱了把，飞落在邻舍身上，以至于死”，“西罗亚楼倒塌了，压死十八个人”，“犹推古，坐在窗台上，困倦沉睡。保罗讲了多时，少年人睡熟了，就从三层楼上掉下去”。不可否认，有些自然灾害、疾病、意外与某人犯罪直接相关（见下），但同样不可否认，有些与某个人犯罪没有直接关系。

其三，苦难可能是自己承受别人犯罪的后果，与自己的罪没有直接关系。是别人犯罪，导致自己承受苦难，这很常见，例如，当犹大国被灭、耶路撒冷被毁，但以理、以西结、耶利米等人也承受苦难，虽然他们并没有犯罪导致这个结果、没有参与以色列人的罪，但由于他们是以色列人，处于以色列这个悖逆神的群体，神对这个群体的审判会影响这个群体里的每个人。当然，这也可能很直接，例如，大卫被扫罗追杀，大卫没有犯罪，大卫在承受扫罗犯罪的后果；伯利恒城和周围两岁以下的男孩被希律杀死；彼得、约翰等被犹太官长囚禁；保罗的刺，“是撒旦的差役要攻击”；还有常见的基督徒因信靠基督被逼迫，“凡立志在基督耶稣里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都不是因为他们犯罪。这不只在圣经，生活中也很多，许多犯罪的受害者是无辜的，他受害并非由于自己犯罪，是别人凶杀、暴力、抢劫等恶行致使他受害。也可能在群体层面，一个国家领袖犯罪导致全体国民灾难性后果，一个人建设工程时偷工减料导致大量生命和财产损失，少数人诈骗投机让许多人蒙受损失。这里并不是说所有受害者都是无辜的，有些是咎由自取，“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但有些受害者是无辜的，大卫被扫罗追杀是无辜的，约伯被撒旦攻击是无辜的，基督徒因基督的名被逼迫是无辜的。

其四，苦难可能是自己承受自己犯罪的后果，我的苦难是神对我的罪的惩罚。这里说的不是第二点说的普遍的罪的后果，而是直接的、针对性的，某人犯罪、某人承受后果，某些人犯罪、某些人承受后果（当然，在今生，人所承受的都是有限的后果）。所多玛、蛾摩拉城罪恶满盈，神用火除灭他们；法老心硬悖逆神，神让他和他的军队葬身大海；拿答、亚比户献凡火，神的火把他们烧灭；以色列人悖逆神，不愿意进入迦南，神在旷野除灭他们；摩西律法讲，如果以色列人犯罪，神就惩罚他们，让饥荒、瘟疫、战败、被掳临到他们。这也不局限于不信神的人，属神的人也会经历神对罪的惩罚，例如，大卫被扫罗追杀是承受别人犯罪的后果，但他被押沙龙追杀是在承受自己犯罪的后果；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摩西、亚伦、进入迦南的以色列人、所罗门也有类似经历；哥林多教会里，有些基督徒不分辨主的身体，“有好些软弱的与患病的，死的也不少”；彼得提醒基督徒，“不可有人因为杀人、偷窃、作恶、好管闲事而受苦”。神对罪的惩罚也是神对人的管教，尤其对属神的人，“主所爱的，他必管教，又鞭打凡所收纳的儿子。……管教原是众子所共受的，你们若不受管教，就是私子，不是儿子了”，“凡我所疼爱的，我就责备管教他，所以你要发热心，也要悔改”。使徒管教哥林多教会的某些基督徒时，“要把这样的人交给撒旦，败坏他的肉体，使他的灵魂在主耶稣的日子可以得救”，后面说“这样的人，受了众人的责罚也就够了，倒不如赦免他，安慰他，免得他忧愁太过，甚至沉沦”。对于属神的人，当神惩戒我们的罪时，苦难是惩戒性质的，还是建造性质的，不仅有负面的、还有正面的。

7.1.1.2 苦难之果

综上，除了第一种虚假的苦难，属神的人会经历其余的三种，这三种苦难都与罪有关，但只有最后一种是与经历苦难的这个人的罪直接相关，虽然这可能是苦难最常见的缘由，但绝对不是唯一的缘由。约伯朋友们的错误是把这一种情况放大到所有苦难，简单、机械的理解苦难。约伯经历苦难，不是因为他犯罪、然后神惩罚他或管教他，就像圣经里其他圣徒经历的某些苦难，不是因为他犯罪，那下一个疑问就是，那神为什么要让这些事情发生？既然不是因为他们犯罪，神为什么要让属神的人经受这些苦难？神完全可以阻止，但为什么不阻止？

其一，这种苦难是提醒，提醒我们生活在罪恶、堕落的世界，提醒我们必须依靠神救我们脱离恶者。属神信仰是有理想的，但属神生命并不理想，属神生命所处的世界并不理想。我们犯罪、并承受犯罪的结果，神是在提醒我们还有罪、必须依靠基督的恩典才得救赎；类似的，我们承受别人犯罪、世界堕落的结果，神是借此提醒我们，这是被罪污秽、被咒诅的世界，从犯罪和堕落的角度，是被黑暗权势劫持的，“全世界都卧在那恶者手下”。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没有这些苦难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没有自然灾害、没有意外、没有疾病、没有逼迫、没有撒旦和撒旦差役的攻击，才是难以理解的。今生再多的美好，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我们所处的是危机四伏的世界，所以主向父祷告，“我不求你叫他们离开世界，只求你保守他们脱离那恶者”，主教导我们向父祷告，“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那恶者）”。即使成为基督徒，我们无法仍然靠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全身而退，我们依靠神的拯救，我们也持续依靠神保守我们在他的拯救。这个堕落世界不是我们向往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归宿，这些苦难告诉我们，不应当留恋世界，应当仰望天国，“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今生患难的劳苦让我们盼望在基督里的永恒安息。这也涉及到上面提到的苦难的幻觉，幻想基督徒今生没有苦难，这是自我欺骗；神用苦难打破这种自我欺骗，只有打破这种自我欺骗才能走出幼稚和孱弱。

其二，这种苦难是神对信心、生命的试炼，借此建造属神的人。这些患难可能是穷乏、疾病，也可能是逼迫、监禁，对于世人，这是消耗生命的地方，对于属神的人，这是神建造生命的地方，“患难生出忍耐，忍耐生出品格，品格生出盼望，而这盼望不使人羞耻”，“你们落在百般试炼中，都要以为大喜乐，因为知道，你们的信心经过试验就生忍耐。但忍耐也当成功，使你们成全、完备，毫无缺欠”，“你们是大有喜乐；但如今在百般的试炼中暂时忧愁，叫你们的信心既被试验，就比那被火试验仍然能坏的金子更显宝贵，可以在耶稣基督显现的时候得着称赞、荣耀、尊贵”。这正是约伯所理解的，“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如同金属经过冶炼的提纯，信心经过试炼之后更为纯粹、坚固；提纯前的金属含有杂质，我们的信心常常掺杂着不信、软弱、摇摆，我们经历苦难像金属经过火一样，去除其中的杂质，激发并塑造信心的生命力，因为这些杂质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存活的。苦难对于信心，看似是危机，信心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怎么会坚持的住？会不会就此倒下？但只要这个信心是真实的，是来自神的，它不会倒下，“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苦难消耗的不是信心的实质，是信心的杂质，我们带着杂质走进苦难，带着更纯粹的信心走出苦难。信心是我们与神之间的纽带，我们对神的信心的质量决定了生命的质量，更为纯净的信心生出的是更为成熟、荣耀神的生命。

那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信仰的荒漠？所有人信神都瞄着神的价值去的？撒旦质疑的不只是约伯，更是神，如果约伯这样的人都是因为利益才信神，那其他人呢？世界上还有真正信靠神的人吗？神在这个世界还有属他的子民吗？神不就和撒旦一样，用利益在世界收买门徒？撒旦在以自己推测约伯，更是在以自己揣测神，如果撒旦和神都是以利益收买门徒，撒旦觉得可以与神一较高下。那这个世界是不是一个充斥着不信神、最多是有些虚伪的信神的黑暗世界？不，神通过约伯，通过亚伯拉罕、摩西、大卫、但以理、彼得、保罗、以及众多属神的人体现的，是属神信仰的真实，属神生命的熠熠生辉。属神信仰不是撒旦的逻辑、异教的逻辑，它是撒旦和异教无法理解的逻辑，它不是异教信仰变换了一个对象，它是另外一个境界、另外一个体系的信仰。上述属神的人，无一是撒旦所说的状况，他们没有一个是在得到现实利益之后信靠神的。亚伯拉罕蒙召、信神，“还不知往哪里去”，圣徒们“是存着信心死的，并没有得着所应许的”，亚伯拉罕没有得到应许之地，摩西没有进入应许之地，大卫在朝不保夕的时候信靠神，但以理在命悬一线之间信靠神，彼得、保罗信靠神，得到的是鞭打、监禁、困苦、穷乏、饥饿，仿佛世界的污秽、万物的渣滓。撒旦是错误的，不仅对约伯的判断是错误的，对那么多属神的人的判断都是错误的。他们信靠神，不是因为现实利益，他们信靠神是没有现实利益，甚至要失去现实利益，他们的信在撒旦看来疯狂、愚蠢、不可理喻。

7.1.1.3 苦难之相

属神的人信靠神，首先因为神是神。因为神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神就伟大，神就值得信靠，神就是一切真理、良善、公义、圣洁、恩典、慈爱、美好、生命的源泉，神就是万有的创造者、掌管者、审判者，我们对神就是绝对、完全、恒久的依靠。神是神，他在万有被造之前就是神，在我们没有认识他之前就是神，他值得信靠是在没有任何人信靠他之前就值得信靠。神值得我们追求，首先是神值得我们追求，其次才是神给我们的值得我们追求，如果神不值得我们追求，神给我们的也不会值得我们追求。这看似微小、其实极其重大的区别，决定了我们与神的关系是与神的关系、还是与利益的关系，我们与神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还是建立在神之上，当这个利益不再的时候，还有没有神。约伯说的是，“难道我们从神手里得福，不也受祸吗？”，在这时他没有放弃神，因为他对神的信靠不取决于从神那里得福还是受祸，不取决于利益。有人说，那就不谈神的恩典了？当然要谈神的恩典。但是，我们追求神，不只是追求神的恩典，我们追求的是神以及神的恩典，神的恩典不可能从神剥离，一个人不可能在对神没有兴趣的前提下，对神的恩典有兴趣。为什么我们追求神的恩典？是因为这个恩典转化作现实可见的利益吗？不，是因为这是来自神的，是“神”的恩典，是神值得我们信靠、所以他的恩典值得我们信靠。盯着神的恩典而无视神，仍然是对神的矮化，因为神之于我的意义，只存在于我能够感知的恩典的范围，这与异教没有本质区别。我们信靠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我还是神，是因为神是神、所以神可信，还是因为我觉得神可信、他才可信，神的真实可信首先是一个客观现实，还是一个主观感受。没有超越主观感受的，就受制于主观感受、受制于现实利益，不只是这个信受制于此，也是将神受制于此。得到现实的利益，然后信靠神，每个人都会，不信神的人也会，但在没有现实利益的情况下信靠神，因为神是神而信靠神，只有属神的人才能做到。问题不是神有没有恩典，问题是在人所看见的恩典之外，神还是不是神，神还值不值得信靠。

约伯的信心坚强、忍耐，这是少有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约伯信心的性质是属神的人共通的，只有超越可见利益的信心，才是真的信心，只有信靠超越主观感受、超越世界的神，信靠的才是真神。因为苦难而放弃神的，不是真的信心，“撒在石头地上的，就是人听了道，当下欢喜领受，只因心里没有根，不过是暂时的，及至为道遭了患难，或是受了逼迫，立刻就跌倒了”。盯着利益，盯着自己得到的恩典，而无视神的，这等于是在说，在我得到的东西之外，神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不是在信靠神、这是亵渎神，不论你认为的这个恩典是什么，即使这个恩典是救恩，也是如此。如果神只在你的得救上有存在的意义，那你还没有得救；就像如果神只在你被祝福时才有神的权柄，那你还没有认识神；如果你对神的兴趣仅限于你得到了什么，那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撒旦对约伯的判断是错误的，但他讲的是许多口称信神的人的问题，这种信有着撒旦和世人可以看透的逻辑，这种信连撒旦都觉得一文不值。

约伯的信心不限于约伯，撒旦在神面前对约伯的指控，也不限于约伯，撒旦是指控者，“在我们神面前昼夜控告我们弟兄的”，每个属神的人都是撒旦控告的对象。作为一个基督徒，不只是在天上的父看着我们，不只是周围的人在看着我们，不只是众天使看着我们，撒旦及其党羽也在看着我们，“我想神把我们使徒明明列在末后，好像定死罪的囚犯；因为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撒旦在等待，等待我们的信仰崩溃的那一刻；撒旦在控诉，在神面前找出各种理由证明我们的虚伪，证明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污秽，证明我们其实是像撒旦的门徒信靠撒旦一样，因着利益的诱惑才信靠神，证明我们活着和撒旦的门徒没有区别。在这里最危险的，不是苦难的严重性，而是撒旦指控的真实性；那个最可怕的如果，不是如果某某苦难降临，是如果撒旦说的是对的。如果撒旦的指控是对的、撒旦的判断是对的，那才是约伯真正的黑暗，是我们真正的黑暗。我们需要思考、鉴察的是，我们的内心到底是神期望的那样，还是撒旦期望的那样？我们信神到底是不是虚伪？是不是因为利益？会不会半途而废？我们活着是不是和世人没有区别？撒旦说出的是不是我们的真相？

真相在哪里？真相在于另外一种苦难，与之前的苦难不同，这是耶稣基督的受难。“犹太人是要神迹，希腊人是求智慧，我们却是传钉十字架的基督——在犹太人为绊脚石，在外邦人为愚拙，但在那蒙召的，无论是犹太人、希腊人，基督总为神的能力、神的智慧。”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与撒旦的逻辑是刚好逆反的，“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做我的门徒。得着生命的，将要失丧生命；为我失丧生命的，将要得着生命”。信靠基督的得失与世人眼中的得失正好相反：对基督虚伪的信心，是顺着世人的得失；对基督真实的信心，是逆着世人的得失。属神的人不是瞄着利益，是盯着基督，“只是我先前以为于我有益的，我现在因基督都当做有损的。不但如此，我也将万事当做有损的，因我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至宝不是利益，至宝是耶稣基督，与他相比，万事皆为粪土、万事皆可丢弃。瞄着利益去的，可能会接受一个仿冒的基督、有一个仿冒的信心，但他无法接受真实的基督、也不可能有真实的信心。信心的真相在真实的基督、真实的福音面前显明，真实的基督和福音让虚伪无处遁形。耶稣基督钉十字架，不只显明信心的真伪，也抵挡撒旦的控诉。约伯坚信，“在天有我的见证，在上有我的中保”，于我们也是如此，“谁能控告神所拣选的人呢？有神称他们为义了。谁能定他们的罪呢？有基督耶稣已经死了，而且从死里复活，现今在神的右边，也替我们祈求”。我们在神面前的确据是受难复活的耶稣，“神若帮助我们，谁能敌挡我们呢？神既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岂不也把万物和他一同白白地赐给我们吗？”撒旦的指控在为我们舍己的基督面前，化作灰烬。撒旦觉得我们的信是虚伪的，即便不是虚伪的，也有太多的瑕疵，不配神的恩典，所以他要指控，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指控的圣徒，是披戴基督的圣徒、与基督合一的圣徒。基督为我们舍己，是为了我们不再被神舍弃；基督既然已经为我们舍己，神就不会把我们舍弃。撒旦千万句的控诉，不及主的一句，“我的羊听我的声音，我也认识他们，他们也跟从我，……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他们夺去，……谁也不能从我父手里把他们夺去。”

7.1.2      约伯之苦（伯3-37）

撒旦第一次指控约伯、挑战神，神对他说，“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只是不可伸手加害于他”，尔后一系列灾难临到约伯和他的家，示巴人掳走牛和驴、杀死仆人，天降火烧灭羊群和仆人，迦勒底人掳走骆驼、杀死仆人，狂风刮倒房子、约伯的儿女死在其中。短时间内，约伯失去了他的十个子女、七千羊、三千骆驼、五百对牛、五百母驴、众多仆人，家中的人丁和财物几乎损失殆尽。约伯“撕裂外袍，剃了头，伏在地上下拜”，说“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撒旦第二次指控约伯、挑战神，神说，“他在你手中，只要存留他的性命”，尔后撒旦“击打约伯，使他从脚掌到头顶长毒疮”，“约伯就坐在炉灰中，拿瓦片刮身体”。这些是约伯经历的苦难，下面我们看约伯在其中的痛苦。

7.1.2.1          在人之苦

其一，最直接的是身体的痛苦，满身毒疮。这个毒疮类似于神在埃及降的第六灾（人和牲畜生毒疮）；之后在申命记，神警告以色列人，他们如果悖逆神，神会把埃及人的毒疮降到以色列人，这里提及几类与之相关的皮肤疾病；启示录，第五个碗的灾，人因生的疮疼痛就“咬自己的舌头”（这些灾难都是神降给悖逆神的人，约伯朋友们对约伯犯罪的推断也并非完全没有根据）。约伯的讲话提到毒疮的症状：皮肤持续感染、开裂，“我的肉体以虫子和尘土为衣，我的皮肤才收了口又重新破裂”；内脏疼痛，“他破裂我的肺腑，并不留情，把我的胆倾倒在地上；将我破裂又破裂”；持续哭泣、视力模糊，“我的脸因哭泣发紫，在我的眼皮上有死荫”；精力憔悴，“我的心灵消耗”；口中恶臭，“我口的气味，我妻子厌恶”；身体严重消瘦，“我的皮肉紧贴骨头，我只剩牙皮逃脱”；骨头刺痛、皮肤发黑脱落，“夜间我里面的骨头刺我，疼痛不止，好像啃我”。约伯的状态是可怜的，也是可怕的，这是切肤刺骨之痛，且把人毁得面目全非，可谓“面容憔悴、形容枯槁”。人对痛的感知是本能的，痛感神经的反应是迅速即时的，虽然少数痛苦可以被药物缓解，绝大多数身体痛苦是人必须承受、不得不承受的，无法缓解。属神的人的苦难往往不只是身体的痛苦，但身体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被人感知的，例如大卫，“我因唉哼而困乏，……我因忧愁眼睛干瘪，又因我一切的敌人眼睛昏花”，“我如水被倒出来，我的骨头都脱了节，我心在我里面如蜡熔化。我的精力枯干，如同瓦片，我的舌头贴在我牙床上”。

其二，是失去至亲儿女的痛苦，约伯一天失去了全部十个儿女。这个痛苦也是人类的本能，不要说是儿女，就是得知其他亲人、朋友离世，也是痛苦的。这个痛苦不是直接在身体上的，但可能比身体上的还要难以忍受，因为它是刺进人心，人心最为脆弱、最为投入的地方，爱最牵挂的地方是痛最残酷的地方。这个痛不讲道理，不管你之前投入了多少，它要拿走就冷漠的拿走，将你的热血瞬间冰冻、让你的心瞬间停止，当你回过神来，心里的空洞不是空的，是一把一把的刀在扎。你可能想忘记，又不想忘记、不能忘记，你可能想继续停留在这个痛苦里，让痛苦继续煎熬，用更大的痛苦来麻木现在的痛苦。圣经也有其他的例子，虽然着墨不多，例如雅各听到约瑟死去的消息，“雅各便撕裂衣服，腰间围上麻布，为他儿子悲哀了多日。他的儿女都起来安慰他，他却不肯受安慰”；以利的儿子被杀，大卫听到扫罗、约拿单被杀，大卫的儿子死去，耶利米看到同胞被掳，等等。

其三，是周围人的反应给予约伯的痛苦。约伯的妻子劝他，“你仍然持守你的纯正吗？你咒诅神，死了吧！”这实际上谈不上劝说，而是指责、轻蔑、嫌弃，“你何必呢？何苦呢？咒诅神、死去吧”。他的妻子也处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但在这个时候，她的话对约伯无疑是伤口上的又一把刀。她的反应像“愚顽”的人，约伯朋友们至少还是在神的框架内谈问题，而她要约伯放弃神、咒诅神。约伯朋友们对约伯大加指责，说约伯执迷不悟、言语狂悖、罪有应得，说他骄傲自义，最后都不愿意和他直接对话（4:1-6, 5:17-27, 6:1-10, 11:2-6, 15:1-16, 18:1-4, 22:1-11, 21-30, 33:1-37:24）。约伯对朋友们的反应始料未及，他以为他们应该是挚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对他，他与他们争辩，说他们没有同情心，说他们侮辱他，指责他们诬告，约伯甚至求他们可怜可怜他（12:1-13:12, 16:1-5, 19:1-3, 21-22, 21:27-34）。除了约伯的朋友，还有讥笑、鄙视他的其他人（30:1-15）。约伯的失望也带着愤怒，他说朋友们诡诈，说他们自作聪明、无知，甚至求神惩罚他们（6:14-23, 12:1-13:12, 26:1-4, 27:7-23）。从一个角度讲，约伯感受到朋友的背叛，他没有想到本来是知己的朋友，现在说的句句话都是刀。人际关系层面的痛苦，圣经也有其他例子，如约瑟差点被兄弟们杀死、接着被卖掉；米利暗、亚伦挑战摩西的权柄；大卫被知己背叛，“连我知己的朋友，我所倚靠吃过我饭的，也用脚踢我”；保罗对于其他人弃他而去很是失望，“凡在亚细亚的人都离弃我”，“我初次申诉，没有人前来帮助，竟都离弃我”。

7.1.2.2          对神之苦

这些痛苦是真实的、煎熬的，虽然某些方面的程度是约伯独有的，但类似痛苦对属神生命、对在这个世界活着的人，都是可能的，神并没有应许属神的人对此的绝对免疫。然而，约伯最大的痛苦不在于此，不是身体的、不是情感的、不是人际关系的，是与神的，这是约伯讲论的主要内容。约伯是在此像是用言语与神摔跤，如雅各在毗努伊勒与神摔跤，约伯问神、求神，有时候不知道该问什么、求什么，但始终抓住神不放手，想要神给他一个回应。约伯讲的内容看起来杂乱无章，这之下是他里面的波涛汹涌、心乱如麻，他的状态决定了他并非在冷静的逻辑推理、分析，他身处痛苦和混沌的漩涡。

痛苦的解脱

约伯的问题，其一是关于痛苦的解脱。痛苦是直接的，寻求从痛苦中的解脱也是直接的，他痛苦得难以忍受，希望神了结自己的性命。七天七夜沉默之后，他开口就咒诅出生的那一日、希望自己还不如没有生在世上（3:1-26, 10:1-17）；他悲叹生命在痛苦中消耗，“我的日子比梭更快，都消耗在无指望之中”（7:1-10, 14:1-12, 18-22）；痛苦的他向神求死，“唯愿我得着所求的，愿神赐我所切望的，就是愿神把我压碎，伸手将我剪除！”（6:8-9），“我宁肯噎死，宁肯死亡，胜似留我这一身的骨头。我厌弃性命，不愿永活。任凭我吧！”（7:11-21）；如果不能死去，他求神至少暂时缓解，“求你停手宽容我，叫我在往而不返之先，就是往黑暗和死荫之地以先，可以稍得畅快”（10:20-22）。约伯苦而求死多次出现，但只出现对话的前期，最后一次直接求死在第10章，最后一次感叹生命的消耗在第14章，即第一轮对话结束之前。之后约伯继续谈痛苦，向神倾诉、求告，但求死已不再出现。也就是说，他求死的念头并非自始至终，求死是在极度痛苦中暂时的想法，或者说冲动，是他在思考痛苦、梳理与神的关系时的开始。是他的起点，但并非终点，他很快就离开了这个起点，他开始感觉没有希望，但他很快在思想神的过程中看到希望。类似的例子还有，所罗门在传道书开始他曾讲“我所以恨恶生命，……我转想我在日光之下所劳碌的一切工作，心便绝望”，但他没有停留在此，他最后讲“敬畏神，谨守他的诫命”；以利亚也曾求死，“耶和华啊，罢了！求你取我的性命，因为我不胜于我的列祖”，他接着听从神的旨意，继续先知的事工；摩西、耶利米、约拿等人皆是如此。

约伯极其痛苦以至于求死，但值得注意的是，他都是向神求死，从来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上面提到的其他人亦然。他们或因痛苦、或因沮丧，希望就此死去，但他们始终清楚的是，生命的主权在神，是神赏赐、是神收取，自杀与杀人都是对神的权柄的僭越、对神的恩赐的轻蔑。约伯的痛苦、挣扎，恰恰就在于他不能自己结束这一切，这是约伯记所有人的共识。即使约伯愚顽的妻子，说的也是“你咒诅神，死了吧”，这个死是咒诅神、神让人死，而非自己寻死（自己寻死没有必要咒诅神）。神是生命的主宰、也是死亡的主宰，生是神的恩赐，从一个角度，死也是神的恩赐，生死都非人予取予求。所以属神的人不贪生惧死、也不轻生求死，我们对死的无惧是因为信靠神，我们对死的慎重是因为敬畏神，敢于面对死亡但不轻易的走进死亡。约伯向神求死，并非是世人的自杀式求死，这是他向神求问、在神面前挣扎的一部分，他认识并信靠神，所以他不会停留在这个点。我们不能盯着一两节经文，就说约伯是寻求自杀、或者圣经鼓励自杀，约伯谈话之中的那一抹灰暗色，是在整个画布诸多颜色中的一抹，而非整个画布都是这个颜色。圣经没有矮化痛苦，但也没有绝对化痛苦，约伯的痛苦是真实的，但约伯的痛苦并没有改变神是生命主宰这个现实，没有改变约伯对神的降服。世人要么是矮化痛苦，要么是绝对化痛苦，他一方面对真实的痛苦视而不见，用吃喝玩乐进行回避、用酒精毒品进行麻痹；另一方面，等到痛苦不能再被回避和麻痹的时候，他就想着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一切。他不敢正视痛苦，所以有一天他不得不正视痛苦时，他就被痛苦吞噬。属神的人与世人的区别，不是有没有痛苦，不是痛苦的程度，而是基于对神的认识之上的对痛苦、对生命的理解。

痛苦的缘由

约伯多数内容是关于痛苦的缘由，比起这个痛苦什么时候结束，他更想知道这个痛苦为什么开始（一般人刚好相反，不管为什么开始，只想着快点结束）。与他的朋友一样，他关注的焦点也是罪，是否有罪，他经受的苦难是否与罪有关，这可能是他最为困惑、混沌的地方。一方面，他多次对他的朋友、对神表明自己的义，“请你们教导我，我便不作声，使我明白在何事上有错。……我的舌上岂有不义吗？我的口里岂不辨奸恶吗？”，“其实你知道我没有罪恶”，“我已陈明我的案，知道自己有义”，“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我脚追随他的步履，我谨守他的道，并不偏离。他嘴唇的命令，我未曾背弃；我看重他口中的言语，过于我需用的饮食”，他“指着永生的神起誓，……我断不以你们为是，我至死必不以自己为不正。我持定我的义，必不放松；在世的日子，我心必不责备我”，第31章讲完他在一系列罪上的无辜之后，他自信的到神面前辩白，“愿那敌我者所写的状词在我这里，我必带在肩上，又绑在头上为冠冕。我必向他述说我脚步的数目，必如君王进到他面前。”

约伯似乎非常笃定自己没有犯罪，但他同时向神讲，“为何不赦免我的过犯，除掉我的罪孽？”，“我因愁苦而惧怕，知道你必不以我为无辜。我必被你定为有罪，……”，“我若犯罪，你就察看我，并不赦免我的罪孽。我若行恶，便有了祸；我若为义，也不敢抬头，正是满心羞愧，眼见我的苦情”，“我的罪孽和罪过有多少呢？求你叫我知道我的过犯与罪愆”，“你按罪状刑罚我，又使我担当幼年的罪孽”，“你数点我的脚步，岂不窥察我的罪过吗？我的过犯被你封在囊中，也缝严了我的罪孽。”这其中有假设性的提问，我如果怎样、如果有罪，但这其中也有现实性的描述，神如何对待他的罪，或者求神赦免他的罪。粗略的看，这两个方面好像是矛盾的，到底有没有罪？不仅是在不同段落，有时在同样一个段落，这两个方面都有提到。

类似情况不只在约伯，大卫也是。大卫向神的祷告，一方面陈明自己的义，“耶和华啊，求你按我的公义和我心中的纯正判断我”，他说自己如果有罪孽在手里，就让仇敌追上他、杀死他；“耶和华按着我的公义报答我，按着我手中的清洁赏赐我”，“我在他面前做了完全人，我也保守自己远离我的罪孽”；一方面陈明自己的罪，“因我的罪过，我的骨头也不安宁。我的罪孽高过我的头，如同重担叫我担当不起”，“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这矛盾吗？与约伯一样，这不矛盾。约伯是义人，如上节所述，这个义不是完全、彻底的无罪，是一以贯之的敬虔、属神的生命，在这个层面，约伯正直无过，不是他人指控的假冒为善或者心怀罪恶。他确信自己可以在神面前辩白，因为他确信神知道他生命的状态，这个属神生命是神的恩赐、神的保守、也为神悦纳。他的确信不是自信，不是说我有完全的义、所以神必须接纳我，而是对神的恩典的信心，确信他在神里面有属神的生命、确信神喜悦这个生命。他同时明白，如果神原原本本的按照约伯的罪处置，自己会被定罪，“你必不以我为无辜。我必被你定为有罪”，但他知道与神的关系不会停留在这一点，所以他求神显明自己的罪，“求你叫我知道我的过犯与罪愆”，问神，“为何不赦免我的过犯，除掉我的罪孽？”他讲自己的义和罪，都是在与神的恩典关系里讲的，不是孤立的讲。

约伯有神悦纳的生命、神赦免约伯的罪，这看起来就没有问题了？但此时约伯的想法并没有如此简单，因为他的状态没有这么简单。他的问题是，既然他有神悦纳的生命、神是赦罪的神，为什么这些还会发生？他的疑问不是因为不了解神，他的疑问正是因为了解神，他知道神悦纳他、神赦免罪，他知道他是属神的，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试想一下，假如神不悦纳他、神不赦免罪、他不归属神，他不可能、也不需要问这些问题。他的疑问的背景是“你将生命和慈爱赐给我，你也眷顾保全我的心灵”，然后是“你的手创造我，造就我的四肢百体，你还要毁灭我！”约伯的疑问是在神的恩典和他的苦难之间，而非神的审判和他的罪恶之间，这是约伯与朋友们的不同。如果是后者，没有任何问题，就像他的朋友们不觉得有问题，他们的问题是诧异约伯竟然觉得有问题，犯罪然后被审判有什么问题吗？约伯确信神掌管万有、神有恩典、自己信靠归属神、自己还有罪，他对每一点都确信，但在这四个清晰的点之间是模糊的：我是属神的人，神是权能的神、施恩的主、赦罪的主，那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他的疑问最终都是对神的，他自己不明白，但他确信神明白，所以他问神，他确信在神那里有一个解释，虽然不见得神会给他这个解释。约伯之所以抓住神不放，像是与神摔跤，是因为他知道只有神那里才有答案，只有神才能给他答案。这是约伯与那些遇到苦难就放弃神的人之间的重要区别，他们共通的是对痛苦的不解，其区别是：约伯认为这个不解是我的、不是神的，在人是不可解的、在神是可解的；那些放弃神的认为我的不解等于神的混沌，我的不解等于神的不可信。这就涉及到下一点，在痛苦中的反应，约伯看到了盼望，其他人则丢弃了盼望。

痛苦的盼望

约伯在不解、混沌中感受到的当然不是平安、喜乐，他紧紧抓住神、持续求问神，感受到的是从神而来的压迫感。约伯几次提到神的权能、伟大，“他心里有智慧，且大有能力，谁向神刚硬而得亨通呢？他发怒把山翻倒挪移，山并不知觉。他使地震动离其本位，地的柱子就摇撼。他吩咐日头不出来，就不出来，又封闭众星。他独自铺张苍天，步行在海浪之上。他造北斗、参星、昴星，并南方的密宫。他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他从我旁边经过，我却不看见；他在我面前行走，我倒不知觉。他夺取，谁能阻挡？谁敢问他‘你做什么’？……既是这样，我怎敢回答他，怎敢选择言语与他辩论呢？”粗略一看，这与神在第38-41章讲的类似，甚至有些重叠，约伯已经明白神后面说的，是吗？是也不是，从概念上讲，约伯明白，约伯的朋友们也明白。但是，约伯在这里理解神的伟大，然后呢？然后是神的伟大对他的压迫感，是他在神面前的惧怕，“既是这样，我怎敢回答他，怎敢选择言语与他辩论呢？我虽有义，也不回答他，只要向那审判我的恳求。我若呼吁，他应允我，我仍不信他真听我的声音。他用暴风折断我，无故地加增我的损伤。我就是喘一口气，他都不容，倒使我满心苦恼。……善恶无分，都是一样，所以我说，完全人和恶人，他都灭绝。……我因愁苦而惧怕，知道你必不以我为无辜。我必被你定为有罪，我何必徒然劳苦呢？……他本不像我是人，使我可以回答他，又使我们可以同听审判。我们中间没有听讼的人（中保），可以向我们两造按手。愿他把杖离开我，不使惊惶威吓我，我就说话，也不惧怕他，现在我却不是那样。”这个压迫感一方面来自神施加的苦难，一方面来自神的沉默，或者说，是神的距离，他想和神沟通，又害怕和神沟通、无法和神沟通，想辩白又不敢辩白，所以希望有一个中保在他与神中间，“可以向我们两造按手”，希望不再被神“惊惶威吓”、不再惧怕。

面对这个压迫感，他没有倒下，在混沌、黑暗的海面，在各种情感、情绪、反应的汹涌澎湃之中，约伯没有沉没，虽然他有时可能随着风浪起伏，他仍然有锚，仍然有光、仍然有航向。他对神的信心是有穿透力的，穿透今生的苦难，遥望将来的复活和永生。他在第14章讲人生短暂、飞去如影，没有指望、只剩悲哀，在这个黯淡的背景之下，他说“唯愿你把我藏在阴间，存于隐密处，等你的愤怒过去。愿你为我定了日期，记念我。人若死了，岂能再活呢？我只要在我一切争战的日子，等我被释放（改变）的时候来到。你呼叫，我便回答；你手所做的，你必羡慕”。第19章，前面讲完神施加的痛苦、人对他的鄙弃，他接着说，“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立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我自己要见他，亲眼要看他，并不像外人。”对于他的经历，他有许多不知道，在那么多的疑问、挣扎里，他说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他的救赎主活着，这个肉身灭绝之后必亲眼得见神。今生不得知的、将来会知道，今生不得见的、将来会得见，今生有很多疑问、将来不再需要疑问，今生朽坏的、痛苦的，将来会复活、喜乐。他痛苦，但没有受制于痛苦，如同他对神的信没有受制于痛苦，因为他信靠的神没有受制于境遇，即使今生的问题继续无解，永生的那个问题依然有解。在今生，我们可能不确定神为什么让这些事情发生；但在永生，我们可以确定神一定会让那些事情发生。属神的人在今生有指望，但属神的人不只在今生有指望，“我们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众人更可怜！”属神的人甚至可以在今生的指望都被消灭的情况下，如亚伯拉罕一样，在无可指望处仍然有指望。这是信心的穿透力、盼望的穿透力，可以穿透绝望、绝处逢生，因为它是死后复活的盼望。当我们的信心在这个世界似乎处处碰壁，当我们的信心面对困境似乎力不从心，当在世人看来这个信心一无是处，我们的信心依然可以刺透这一切，刺透苍穹，直达神之所在，说成就成、命立就立的神。“我们在这帐篷里叹息，深想得那从天上来的房屋，好像穿上衣服。倘若穿上，被遇见的时候就不至于赤身了。我们在这帐篷里叹息劳苦，并非愿意脱下这个，乃是愿意穿上那个，好叫这必死的被生命吞灭了”，约伯在这里与使徒一样是在叹息，也一样是在盼望，即使眼前的世界在人看来全然崩塌，在崩塌的废墟中，他仍然可以看到在废墟之上、在天穹之上的那道光，那座城。

约伯信靠的是他的救赎主，神人之间的中保。约伯在此讲的与摩西律法关于中保、救赎是一致的，在第9章提到，“他本不像我是人，使我可以回答他，又使我们可以同听审判。我们中间没有听讼的人（中保），可以向我们两造按手。愿他把杖离开我，不使惊惶威吓我，我就说话，也不惧怕他，现在我却不是那样。”神非人，神是超越人、超越被造物的，所以神人之间的沟通需要中保；神是圣洁的，人是罪恶的，想要神的审判离开人、人不再惧怕神，也需要中保。他明白这个中保在创造的层面、在救赎的层面的必要性，后面他说“在天有我的见证，在上有我的中保”，这个中保在天上。他又说，“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立在地上”，自己的救赎主是永生的主，末了必在地上显现，自己必亲眼得见神。约伯在这里讲的很简单，但在圣灵默示之下，他讲的已经非常接近新约的教导，虽然这是只是几个笔画的轮廓，可这个轮廓与新约契合。耶稣基督是神人之间的中保，是在天的见证、在上的中保，是永生的救赎主、是末了降临的救赎主。约伯在神的掌管、神的恩典、属神生命、自己的罪四点之间的疑问，是在耶稣基督里解开，神的权能在基督里显现，神的恩典在基督里成就，我们在基督得生命，我们在基督里得赦罪。约伯的疑问是在蒙福和受苦之间，属神的人在苦难中的疑问也在蒙福和受苦之间，神的答案是基督为我们承受终极的苦，在基督里赐给我们终极的福；对于人看来的蒙福和受苦矛盾，神的解释是给我们看到那个终极的矛盾，不是我们蒙福和受苦的矛盾，是基督蒙福和受苦的矛盾，不是我们作为一个犯罪的被造物如何蒙福和受苦，是基督作为神子如何受苦和蒙福。所以新约对基督徒生命的表述，在人看来更为矛盾和极端，今生的苦难是“至暂至轻的苦楚”，将来得到的是“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我们不丧胆，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将痛苦消释的，不是人间的欢歌、不是神经的麻木、不是虚空的幻想，是在基督里的信、望、爱，最大的是爱，“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

7.1.3      约伯之友（伯3-37）

第3-37章除了约伯，还有另外四个人讲话，提幔人以利法、书亚人比勒达、拿玛人琐法、布西人兰族巴拉迦的儿子以利户。先看前三人，以利法、比勒达、琐法听说约伯的遭遇，一起来看望他，“为他悲伤，安慰他”，“他们远远地举目观看，认不出他来，就放声大哭。各人撕裂外袍，把尘土向天扬起来，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就同他七天七夜坐在地上，一个人也不向他说句话，因为他极其痛苦。”他们为约伯的遭遇深感震惊、悲伤，与约伯一同哀哭。如果只看后面他们的发言，有人可能觉得他们只是冷酷、无情的批评约伯，但他们的反应并非如此简单。他们同情、陪伴痛苦的约伯，即使后面讲的言辞激烈，他们的出发点也不是伤害约伯（虽然实际伤害了他），而是帮助他理解他的处境并脱离这个困境。他们认为约伯的核心问题是没有认清自己苦难的根源，约伯承受的苦难是神对他的罪的审判、管教，并且约伯在与他们对话的过程罪上加罪，执迷不悟、言语狂悖、自以为义。这三人发言的性质，神后面有结论，神对以利法说“我的怒气向你和你两个朋友发作，因为你们议论我，不如我的仆人约伯说的是”，神说他们是“愚顽”，如约伯妻子的愚顽。

以利户旁听了约伯和三位朋友的对话，他开口自表谦卑，说自己等年长的讲完才开口；但他对约伯和其他三人颇为盛气凌人，“以利户向约伯发怒，因约伯自以为义，不以神为义。他又向约伯的三个朋友发怒，因为他们想不出回答的话来，……以利户见这三个人口中无话回答，就怒气发作”。他一方面愤怒于那三位的无能，不能驳倒约伯，一方面愤怒于约伯的自以为义。他对约伯的判断与其他三人基本一致，“‘约伯说话没有知识，言语中毫无智慧。’愿约伯被试验到底，因他回答像恶人一样。他在罪上又加悖逆，在我们中间拍手，用许多言语轻慢神”，“约伯开口说虚妄的话，多发无知识的言语”，“你满口有恶人批评的言语，判断和刑罚抓住你。……你要谨慎，不可重看罪孽，因你选择罪孽过于选择苦难”。神之后没有直接提及以利户，不是因为他说的对，而是因为他属于边缘角色，约伯记的开头没有提到他、末尾也不会提到他。他讲的内容从一个角度，与神后面讲的最为接近，但从另一个角度，他讲的与神讲的也最为遥远。以利户可以说是另外三人的综合放大版本，所以下面我们把这四个人放在一起来看。

7.1.3.1         友之认知

他们对神的认识是什么？这四位都相信神的存在，相信这是独一真神，超越被造世界、掌管万有、公义圣洁、恩慈良善、祝福义人、审判恶人。首先，他们承认神的超越、神的不可测度，以利法说“他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同样的表述约伯在后面也讲；琐法说，“你考察，就能测透神吗？你岂能尽情测透全能者吗？他的智慧高于天，你还能做什么？深于阴间，你还能知道什么？”；以利户说，“神为大，我们不能全知，他的年数不能测度”，“神发出奇妙的雷声，他行大事，我们不能测透”，“约伯啊，你要留心听，要站立思想神奇妙的作为。神如何吩咐这些，如何使云中的电光照耀，你知道吗？那知识全备者奇妙的作为，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岂能与神同铺穹苍吗？……”；神在第38-41章表达的也是类似主题，“你曾……吗？你能……吗？……你知道吗？”。

他们承认神掌管万有，万有都是神所造的，神祝福、审判，神击伤、神医治，神升高、神降卑，神的旨意说成就成、无可阻挡，“神有治理之权，有威严可畏，他在高处施行和平。他的诸军，岂能数算？他的光亮一发，谁不蒙照呢？”；以利户在第36-37章讲论神在被造世界的权能，云、雨、雷、电、冰、霜、风、星辰、大海、陆地、牲畜、野兽、人类，万有都受制于神的旨意；约伯也讲神的权能，神移动大山、震动大地，铺张诸天、造就星辰，“在神有智慧和能力，他有谋略和知识。他拆毁的，就不能再建造；他捆住人，便不得开释”，他使列国兴旺、又使列国灭亡，使列国强大、又使列国被掳，他的智慧胜过世人的论辩和聪明，胜过世上的一切权谋。圣经其他地方也教导同样的主题，“耶和华使人死，也使人活；使人下阴间，也使人往上升。他使人贫穷，也使人富足；使人卑微，也使人高贵”，“神的名是应当称颂的，从亘古直到永远！因为智慧能力都属乎他。他改变时候、日期，废王、立王，将智慧赐予智慧人，将知识赐予聪明人”，“我造光，又造暗；我施平安，又降灾祸。造做这一切的，是我耶和华”。

他们承认神的公义圣洁，“必死的人岂能比神公义吗？人岂能比造他的主洁净吗？”，“岂能偏离公平？全能者岂能偏离公义？”，“神必不丢弃完全人，也不扶助邪恶人”，“在神面前人怎能称义？”，“神断不至行恶，全能者断不至作孽。他必按人所做的报应人，使各人照所行的得报。神必不作恶，全能者也不偏离公平。”他们绝大多数的讲论都是围绕神的公义审判，约伯也承认神的公义，他说过同样的话，“人在神面前怎能成为义呢？”，他也相信神必报应恶人。约伯朋友们承认神的恩慈良善，神恩待卑微的、哀痛的，是贫寒人的指望；神管教人，拯救人脱离灾难；约伯如果求告神，神必回应；约伯如果悔改，神会怜悯；约伯如果清洁正直，神必祝福。约伯当然也不否认神的恩慈良善，“你将生命和慈爱赐给我，你也眷顾保全我的心灵”，在第29章，他数算神之前给他的恩典。圣经其他地方多处教导神的圣洁公义、恩慈良善，“耶和华，耶和华，是有怜悯有恩典的神，不轻易发怒，并有丰盛的慈爱和诚实。为千万人存留慈爱，赦免罪孽、过犯和罪恶；万不以有罪的为无罪，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耶和华在他一切所行的无不公义，在他一切所做的都有慈爱”，“神又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

约伯的四位朋友对神的认识，以利户最后讲的可以作为概括，“论到全能者，我们不能测度，他大有能力，有公平和大义，必不苦待人。所以人敬畏他，凡自以为心中有智慧的人，他都不顾念。”他们关于神、神的神性、神的工作的认识，是约伯认同的，是圣经其他地方确认的，那下面的问题就是，这有什么问题？既然这四位与约伯的认识是一致的，与圣经其他教导也是一致的，那他们有错吗？能够认识到这地步，能够认识如此全面，怎么还被神责备？这是我们看的关键，如何认识神，才是神喜悦的、才是真正的认识神。他们的错不是因为没有同情、体谅约伯，他们有，且比我们还要强烈。如果我们与他们的不同，仅仅是觉得应该温和对待受苦的人，那我们远不如他们。他们对约伯有安慰、同情，更重要的，他们敢于对约伯讲约伯需要听的话，虽然他们讲的有问题，但他们至少敢讲，本着对约伯负责的态度对约伯讲.我们如果只是在人的情感、情绪层面想着如何温柔安慰受苦的人，那比他们差的太远，这完全错失了这卷书的教导。约伯朋友们的错误是更深层次的，我们关注的重点应该是，他们对神、神的神性、神的工作、神的旨意的认识，有什么缺陷？这个缺陷如何普遍的存在于人的思维、我们的思维？我们如何避免这些缺陷？

开始先看一个基本原则：两个人讲同样的话，不表示两个人对这句话是同样的理解，甚至可能是完全相反的理解。这是人类沟通的常见现象，想必不用多做解释。例如，撒旦说“经上记着说：‘主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用手托着你，免得你的脚碰在石头上’”，这是诗人在诗篇第91篇说的话，但他们的理解不同；亚哈斯说“我不求，我不试探神”，与主说的“不可试探主你的神”，理解也不同；都说神，异教和圣经的神不同；都讲基督，当时犹太人期待的基督与主启示的基督不同；都讲得救，行割礼一党讲的福音与使徒教导的福音不同。同样一句话、一个词语，在不同的语境下可能出于不同的动机、表达不同的意义，当然，这个不同不是必然的，但是可能的。语言文字的沟通关联到讲者、听者的认知思维的体系，不同的体系赋予同样文字不同的意义。有时候，相同的语言文字之下，是两种理解、两个体系之间的分歧。下面我们具体看约伯朋友们的错误。

7.1.3.2         友之错谬

他们对神的祝福和审判的认识是机械式的。他们讲话的中心内容是，神祝福义人、审判罪人，一个人如果行得正、就得到神的祝福，一个人如果行恶、就受到神的审判，几乎每人每次发言都提到“恶人必亡”。这看似说的没有问题，神借着摩西向以色列人宣告的，不也是顺服神就蒙福、悖逆神就取祸吗？神难道不是祝福义人、审判罪人吗？的确，这是神真实的教导、真实的工作、真实的应许，神不说谎、神的应许不会落空。但是，这个真实是否是机械式的真实呢？也就是说，神的祝福和审判，是否是对人的行为的机械式反应？就像你操作一台机器，按动某个按钮，机器就会有相应的反应？就像世界的自然规律？或者异教的因果报应？有些人说，看起来很像啊，做什么、就承受与之相应的后果，自然规律、异教偶像、因果报应不都是如此吗？圣经启示的神有什么不同吗？有，有显著的、体系性的不同。圣经启示的神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不是被造物，不能被矮化为机器、规律、偶像、因果报应。约伯朋友们的认识，是对神的矮化，虽然他们没有直接把神当作被造物，但是他们认知依然在某些层面上把神当作被造物，把神的工作矮化为自然或者道德规律。

这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他们对神的超越性的认识是片面的，以局部逆推全部。他们口头承认神“不可测度”，教导约伯要明白神不可测度、奇妙作为，按照这个逻辑，他们在判断约伯为什么受苦时，似乎应当有些谦卑、给自己的无知留有余地，但是他们不是，他们讲到约伯、神的祝福和审判时，是如此笃定，他们很确定约伯犯了罪、神在审判约伯，很确定他们讲的“规律”没有例外。他们讲的全错吗？当然不是。但他们讲的是全部吗？当然也不是，因为这不是神讲的全部。神祝福义人、审判恶人，这是出于神的神性，这是必然的，但神没有说祝福只可能临到义人，苦难只可能临到恶人，没有说得蒙祝福时没有任何苦难，或者得蒙审判时没有任何恩典，没有说苦难只有一个原因、祝福只有一种可能。约伯朋友们把神讲的一点（固然是很重要的一点）放大到神的所有工作，用这一点、这一个原则去解释神的所有工作，这是在矮化神。约伯和朋友们都承认神的不可测度，可在约伯的认知中，神的工作和旨意有奥秘的空间，但在约伯朋友们那里，神没有奥秘的空间。关于神的工作和旨意，约伯是有挣扎的，因为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约伯朋友们没有挣扎，因为他们自认为很清楚怎么回事。他们可能不否认神在自然世界有奥秘，但在神人互动的层面，在神的祝福和审判的问题上，他们实质上否定了奥秘的存在。

类似的错误并不罕见，脱离圣经的体系，把圣经讲的一点无限放大，用一个局部教导逆推所有的教导、用一个原则逆推所有原则、用一个现象逆推所有现象。例如，有人说因为神是奥秘的，所以关于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人说因为神给我们启示，所以关于神，我们什么都知道；有人说因为圣经讲只要信、就得救，那什么样的信都可以得救；有人说因为圣经讲要有好行为，所以必须靠好行为才能得救。很多错误都是这种简单化思维，有些人学习圣经时经常喜出望外，刚明白一点就兴奋的觉得明白了全部，跳脱出圣经的体系，满足于简单、片面的理解。这就出现了约伯朋友们的矛盾，口头讲神不可测度，心里觉得神可以预测，这种口是心非背后是忘乎所以。约伯朋友们讲的主题清楚、简单，但同样单调、枯燥，基本一直重复同样的话；约伯讲的主题很多，虽然他有时感到混沌，这至少说明约伯对神的认识不是简单化的。某些人思维的简单化也反映在类似的状态，他很长时间一直在讲同样的内容，他的认知长期处于单调、肤浅、原地踏步，没有成长、没有厚重，因为没有体系，对体系没有兴趣。

其次，他们对神的掌管的认识是狭隘的，把结局等同于过程。公义圣洁的神审判罪人、祝福义人，神的旨意必定成就，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神的祝福和审判，以有形可见的方式体现在这个世界的每个细节呢？当然不是，约伯和他们的分歧就在这里。约伯和他们都不否认神祝福义人、审判罪人，但约伯认为这无法等同到生活的每个细节，恶人可能亨通，义人可能受苦，而他的朋友们认为祝福和审判是黑白分明的两条线，这两条线不仅最终结局是分明的，在今生也是没有任何模糊的两条平行线。约伯朋友们认为，一个人永恒的结局将清晰的映射在人今生的遭遇，但约伯认为，虽然这个结局是清晰的，但它与今生遭遇的关系，在人看来是混乱的，至少是模糊的。按照约伯朋友们的逻辑，试想一下，如果人信神、顺服神，今生只有蒙福，不信神、悖逆神，今生只有受祸，那么在这个世界还有不信神的人吗？人人岂不都是为了趋利避害而信神？这样的话，世上还有真正信神的人吗？信神的实用主义，不正是撒旦指控的吗？

当然，神在这个世界的工作不是绝对相反，好像信神的人只受灾祸、不信神的人只得好处；神的工作不是随机，好像信神、不信神的人随机的承受福或者祸。神的应许是真实的，神不会说谎，神施恩给信靠他的人、降怒给悖逆他的人，神在世界的工作有足够的清晰度，让人通过神的话语，认识神的信实、真实，进而信靠神；但神的工作又有足够的模糊度，让人无法参透、无法用实用主义进行逆推。足够的清晰，让人信靠；足够的模糊，让人敬畏，不是简单的清晰或者不清晰。一个人今生得到的好处和难处，与神对他的态度、与其永恒归宿之间的关系，不是线性的正相关或者逆相关。因此，用一个人现在的境遇推理神对这个人的态度，这个方法是错误的，不管结论如何。基督徒在今生，既不是某些人想象的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是某些人想象的无尽的苦难挣扎，既非世人眼中的成功神学、也非世人构造的失败神学，不是只要你成功、就意味着你做的是神悦纳的，也不是说只要你受苦、那就是在为主受苦难。结局不等同于过程，过程也不等同于结局，过程不能推导结局、结局不能逆推过程，如前所述，一个人受苦背后可能的原因有很多，类似的，一个人得到好处、有成功背后可能的原因也有很多，受苦或蒙福本身并不直接反映神对一个人的态度。一个人的属灵状态如何、归宿如何，是神通过神的话语显明的，因为神的旨意和诫命是神在神的话语显明的，不是从现象逆推得到的。约伯的朋友们谈的是逻辑问题，从过程逆推结果的逻辑问题，他们关注的是现象，现象既然如此清楚、那结论就清楚；约伯谈的是神学问题，神对我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的旨意是什么，约伯关注的是神，让约伯受苦的神。现在不少人对自己或别人的判断，也是约伯朋友们的模式，选择性的盯着一些现象，根据片面的逻辑推理神的态度、自己的状态。避谈神、避谈神的话语，回避神学问题，满足于现象问题，他的判断也和约伯朋友们的判断一样错误。

其三，他们对神的祝福、审判的认识是肤浅的，以公义否定恩典。神祝福义人、审判罪人，行善就蒙祝福、作恶就受审判，但是，如果仅仅这样，神的恩典就没有存在和运作的空间。如果祝福是赢得的、审判是应得的，那还需要神的恩典吗？然而，神有恩典，神的祝福中有神的恩典，神的审判中有神的恩典，神的公义是恩典的公义。一个人蒙祝福，不是因为他赢得的，是神在恩典中的祝福；一个人被审判，是他的罪应得的，但神在这个审判中还是留有恩慈，“他愿意万人得救，明白真道”，神“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神“常施恩惠，从天降雨赏赐丰年，叫你们饮食饱足、满心喜乐”。孤立的看神的公义，似乎直来直去，很好理解，但这意味着罪人只有审判，且是即时的、迅速的、永恒不可逆的审判。约伯的朋友们当然没有走到这一步，他们并不彻底否定神有恩慈，例如他们劝说约伯悔改，但对他们，神的恩慈是边缘化的存在，是注脚、是后话。与之相对的，在约伯对神的认识中，神的恩典是中心，如前所述，约伯的问题是神的恩典与他的苦难之间的矛盾性，而约伯朋友们认为约伯的问题是不接受神的审判与约伯的罪之间的合理性。从人的角度，是神的恩典让看似简单直白的问题，变得“混乱”，因为假如没有神的恩典，那只有应当应份，是应得的、是赢得的，这是人可以知道的。但神的恩典不可预测，是“我要怜悯谁就怜悯谁，要恩待谁就恩待谁”，不是应得、赢得，人无法预知这个恩典以什么形态呈现。约伯朋友们非常笃定的论断，其前提是神的恩典不存在，义人无需恩典，恶人没有恩典；而约伯挣扎的，正是在思考神的恩典的运作，神的恩典在义人、在罪人中如何运作，神的恩典如何在他身上运作，他的疑问是对神的恩典的疑问。

约伯朋友们执着的点是神有公义，神必公义，所以约伯要降服于神的公义；约伯当然不否定神的公义，但约伯执着的点是，公义的神有恩典，他最终的盼望也在于公义的神有恩典，他一直在求问神、求告神是因为他确信神有恩典。这也决定了他们在讲神时的语气，除了以利法的第一篇讲话、以利户最后一部分讲话，约伯朋友们讲的绝大多数内容的主语是人，义人如何、恶人如何、或者约伯如何，他们是从人的角度谈人会遇到什么事情，从神那里得到什么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讲话听起来很像是机械式的，什么人承受什么。与之相对的，约伯谈神人互动，神是主语，神如何如何、神对我如何、或者直接说你对我如何。双方都承认神人之间有互动，在约伯朋友们那里，人是主动的、神是被动的；在约伯那里，神是主动的、人是被动的。在约伯朋友们看来，决定神人关系的是人；在约伯看来，决定神人关系的是神。约伯朋友们关注的是底层问题，自下而上的问题，约伯关注的是上层问题，自上而下的问题；约伯朋友们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在底层，在人，约伯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上层，在神；说的更宽泛一点，异教思维关注的是底层问题，属神思维关注的是上层问题。这里讲的也不只是公义、恩典，是全面的神人关系，解释和定义神人关系的是神还是人。不少基督徒的错误是把重心放在自己，我要做什么、我要立志怎么样，圣经当然不是不提自己，但圣经的重心是神，首先不是我要爱神，首先是神爱我、我理解神的爱、然后爱神。一切认知思维的起点、终点、参照点是神和神的话语，不是我。我们的问题往往不是对人的思考不够，是对神的思考不够，导致我们的思考肤浅、错误，一切问题，不只是苦难的问题。

约伯朋友们的观点，表面看似非常接近神的观点，实际却非常接近撒旦的观点。他们对约伯的认识，最终与撒旦没有本质区别，那就是——约伯并非神忠实的仆人；他们对神的认识，最终也与撒旦没有本质区别，那就是——神并不爱约伯，所以神苦待他。的确，他们承认神是独一真神，超越被造世界、掌管万有、公义圣洁、恩慈良善、祝福义人、审判恶人，然而他们的认知非常接近撒旦。这当然不是说他们是撒旦的门徒，而是说他们的认知存在严重缺陷，以至于随从撒旦的思维。这是令人吃惊的地方，一个人可以对神知道的如此之多、如此之深，但对神、对人的认知又可以如此错误。这样的知识数量可能很多、范围很广，看似也有好意、也有敬虔，但在每条线都有缺陷，对神的超越性的理解是片面的，用局部逆推全局；对神的掌管的认知是狭隘的，把结局等同于过程；对神的祝福、审判的认识是肤浅的，以公义否定恩典，没有恩典运作的空间。说到某个点，你说他知道吗？他知道，了解很多。但你说他真的知道吗？他不知道，因为他的知识存在结构性的缺陷，这个缺陷让他的知识出现显著盲区，他看不到、也不愿意看到一些重要关节。正是这些重要关节的缺失，导致他的认知思维体系残破，遇到对人事物的分析、判断就漏洞百出。他学习的内容有知识性、但没有操作性，就像约伯朋友们讲的与约伯的现实没有关系，是空洞的、无用的。撒旦那么的接近神、目睹神的荣耀和旨意，但他就是要按照罪的原则片面、狭隘、肤浅、自以为是；类似的，一个人可以那么接近神的话语，阅读、学习神的话语，但他就是要按照罪的原则片面、狭隘、肤浅、自以为是。真正的认知，真正的认识神、认识神的启示，不在于知识的数量，也不在于自认为的清楚或者敬虔，约伯朋友们不缺这些，而在于理解的体系。在这个体系里暂时不清楚、寻求神，要比在这个体系之外自以为很清楚，要好得多；约伯在属神体系里的暂时不清楚，要比他朋友们在属神体系之外的清楚，要好得多。属神认知和异教认知的区别，不只是在知识的不同，还有体系的不同，体系的不同导致理解的不同，体系的错误这才是更大的问题，更普遍、更难以察觉的问题，

7.1.3.3         友之愚妄

既然这个问题如此普遍，那怎么解决？约伯记是智慧书，第28章讲智慧，前面讲智慧的踪迹难寻，其价值胜过金银宝石，最后说“神明白智慧的道路，晓得智慧的所在”，“他对人说：‘敬畏主就是智慧，远离恶便是聪明。’”约伯朋友们在这里当然不能称之为智慧，虽然他们自认为是智慧的人，也称呼对方是智慧的人。他们并非智慧，因为他们缺乏对神的敬畏。对此有人不能理解，他们从头到尾不是对神都很尊敬吗？反倒是约伯，对神讲些不合宜的话，怎么能说约伯的朋友们对神缺乏敬畏呢？要缺乏敬畏，也是约伯啊？敬畏神，说的不是一般意义的尊敬，如果仅仅是恭恭敬敬的说话，那敬畏神就和尊敬人没有区别，这种尊敬任何人都可以有。但敬畏神不是这样，敬畏神意味着敬畏神是神，尊神为神，按照神的启示认识神；一个人对神是如此敬畏，他不敢矮化神，不敢用自己片面、狭隘、肤浅、自以为是的认识去逆推神，不敢满足于一知半解，不敢满足于知识的积累或者习惯的敬虔，因为我只有以神要求的那样认识神、对待神，按照神要求的那样认识世界、认识我自己，我才是把神当作神、真正的神，而非我用片面认识塑造出来的神。约伯的敬畏体现在他寻求属神的真实，约伯朋友们没有敬畏体现在非常舒适、自信的停留在错误状态。很多人认为敬畏神是我设想的一种状态，达到某种状态、甚至只要达到某种情绪，就是敬畏神；但是，敬畏神不是自定义的状态，就像智慧不是自定义的内容，敬畏神指的是我要成为神要我成为的状态，并且我不敢满足于其他的状态，因为只有神要求的状态才与神的荣耀相称，我才能到神的面前、有属神的思维和智慧。有些人说到敬畏神，他的起点就是错的，他在错误的框架下空谈敬畏、空有敬畏，最多成为约伯朋友们的样子，这个样子是什么？是神说的“愚顽”。

这个问题在新约更为严重。在新约，是基督将父完全的启示给我们，“神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主知晓智慧的所在，主是道路、真理、生命，基督徒的智慧在于敬畏耶稣基督，尊主为大、尊主为圣，这不只是停留在态度恭敬、说话恭敬，这当然是最基本的，但停留在这个层面是异教。真正的敬畏主，是按照神的启示认识基督，不矮化主，不用自己片面、狭隘、肤浅、自以为是的认识去逆推主，不满足于一知半解，不满足于知识的积累或者习惯的敬虔。很多基督徒想到基督，根本想不到敬畏二字，轻松甚至亵慢；有些人想到敬畏，只是言语、态度、情绪上的恭敬。前者连异教的敬畏都没有，后者只是异教的敬畏，不论是什么，都没有真正的智慧。结果，基督徒的智慧就是约伯朋友们的智慧，自认为有智慧、敬虔，别人也说这人有智慧、敬虔，但存在结构性的缺陷，看起来像是圣经的教导，实则是罪的逻辑，看起来无限接近于神的启示，实际上无限接近于撒旦的推理，看起来说的是圣经的语句，但偏离圣经教导的实质。这种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智慧，导致基督徒和教会的普遍孱弱。没有对神的真正的敬畏、没有真正的属神的智慧，满足于片面、狭隘、肤浅、自以为是，这是神对约伯朋友们的评价，“愚妄”，而非智慧。区别在于，约伯朋友们最后认识到问题了，可今天许多人还没有。

7.1.4     约伯之神（伯38-42）

约伯故事的模式，受苦⟶挣扎⟶蒙福，并不罕见，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是如此；人在痛苦中挣扎，求问神明、向神明祷告，神明最后解除痛苦，这也不罕见。从这个角度，约伯记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某些学者会告诉你，在古代苏美尔、巴比伦、印度、埃及、乌加里特都有类似的故事，甚至讲圣经的约伯记源自其中某些故事。苦难是普世的，对苦难的疑问和思考是普世的主题，儒家讲苦，“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道家讲苦，“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佛教更不必讲，四圣谛苦、集、灭、道以苦为首。古代的宗教讲苦，近代的哲学讲苦，有神论者谈苦，无神论者谈苦，关于人生、世界的思考不可能回避苦难。既然如此，圣经关于约伯的记载、约伯记关于苦难的教导，有什么区别之处？

不论异教的故事看起来与约伯记有多少相似之处，约伯的故事只存在于圣经，约伯的疑问也只存在于属神的人。约伯的问题是有前提的，我们且不说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仅就这些问题而言，它们不可能在异教出现，因为异教没有这些问题存在的前提。其一，约伯问题的前提是神掌管万有。神掌管万有、掌管祸福、掌管约伯的祸福，约伯经历的一切最终是神的旨意和工作，所以约伯问的是神，约伯的朋友们解释的也是神。如果没有神，或者只有一个不能掌管祸福的神，约伯无从问起，就不存在这样的神人对话。在异教里，谁掌管苦难？有人把苦难归因于自然规律；既然是自然规律，那就没有什么可问的，自然规律没有表情、也不会回答。有人把苦难归因于人；如果是人掌管苦难，那问人就好。有人把苦难归因于宿命；既然是宿命，那也没有什么可问的，福祸都是宿命，没有为什么。有人把苦难归因于神明；那你可以问神明，可问题是这个神明也不知道，他也无法完全掌控。这就是我们在异教看到的几种可能，异教不存在真神，他们有的是机械的规律、僵死的命运、渺小的人、或者有限的神明。因此，异教对苦难是彻底无解的，自然规律无法给他解释、宿命不给他解释，渺小的人和有限的神明一样无法解释。异教不会真正的思考和求问苦难的问题，因为他们的体系是无解的。他们只是假定、假想，最后得到的都是假象。有人质疑圣经无法回答“为什么有苦难”，可他们没有意识到，离开圣经启示的神，他们连“为什么有苦难”这个问题都提不出来，他们的体系不允许他们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你如果认真的话，你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道问谁，你不知道问谁的话、问有意义吗？属神信仰可以提出这个问题，神可以给予回应，虽然不见得是罪人想要的回应；但异教根本提不出这个问题，对圣经又有什么优越感可言？所以异教没有真正的苦难之问，最多有的是苦难之叹，感叹人生无常、命运无情。异教没有真正的掌管者，也就没有真正的可以求问的对象。

其二，问题还不止于此，离开圣经启示的神，人连什么是苦难都不知道。关于苦难的首要问题是何为苦难，要定义苦难，就要区分苦与乐、祸与福，在那么多现象中，你怎么区分哪个是福、哪个是祸？如果世界最终是物质，物质不会区分祸福；如果世界最终是宿命，宿命也不会区分；世界只会呈现现象，不会告诉你现象的性质。异教最终区分福祸的是人，因为自然和宿命都是哑巴，有人格化意志的只有人，人直接区分或者借由人造的神明区分。这有什么问题吗？有，如果是人区分，是哪个人、哪些人区分？谁有最终的决定权？人和人的意见并不相同，甚至很多时候会是相反，你认为的福、别人可能认为是祸，你的祸可能正好是别人的福。有人甚至直接就不区分祸福，例如，有些异教，如佛教，认为生存就是苦，众生皆苦，福祸的区分没有终极的实质意义。所以人类在何为苦难这个最基本问题上并没有共识。当然，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属神体系与异教体系对福与祸的定义是不同的，神定义的福被罪人认为是祸，神定义的祸被罪人认为是福。人认知思维的标准必须来自超越人类的层面，有限的人类没有能力制定或者发现这个标准，有罪的人类一定会扭曲这个标准。只有超越被造物的神、超越人类的神，才能给人类定义真正的福与祸，人才能真正的知道什么是苦与乐、祸与福。

其三，约伯疑问的前提是掌管万有的神是公义且恩慈的。如果神是不公不义、扭曲公义的暴君，那约伯不会有疑问，他只会有的人就在苦难中隐忍等待，用福祸相依聊以安慰，希望明天会更好，或者愤怒、怨恨，“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只有神是公义的，约伯的义才有意义，约伯坚持自己的义才有意义，他与朋友们讨论义人与恶人的区别才有意义，约伯记讨论义人为什么受苦才有意义。同时，如前所述，如果神只有公义、没有恩慈，约伯也不会有疑问，因为罪人被神惩罚，没有什么值得问的；类似的，如果神没有恩慈，约伯朋友们也没有继续和他讨论的必要，神没有恩慈意味着约伯的境遇不可逆转，约伯朋友们没有必要劝说他、批评他。完全公义且恩慈的神在异教不存在，有的异教直接否定神的存在，讲公义在人、恩慈在人，其实是公义在罪人、恩慈在罪人，掌权的就是人间的暴君或者昏君；有的异教承认神存在，但他需要制造多个神明，有的管公义、有的管恩慈，有的负责祝福、有的负责审判。异教没有多少选择，如果我触怒了那个暴君，就屈从于他的暴虐以自保；如果我触怒了那个公义的神明，我就跑到那个恩慈的神明那里求救。所以，异教不会像约伯和他朋友们在这里认真的讨论伦理问题，善与恶、义与不义的问题。

以上的前提正是上节提到的，约伯和他朋友们的共识，神的超越、神的掌管、神的公义、神的恩慈，这是约伯记区别于异教的基础。异教没有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故事、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异教没有这样的神。不信神的人如果问出类似的问题，也是因为他们生活在神创造并掌管的世界，他们有神的形象有神在世界无可推诿的见证，并非因为他们的异教信仰。所以，苦难之问本身、苦难的意识本身，就是神存在的明证，即便是否定神的那些人，当他问“为什么有苦难”时，他就是在承认神存在，他的问题的前提就是他否定的那个神存在。不论他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这个问题，只有他否定的那个神存在，才有意义。

7.1.4.1         神之灾

约伯的苦难开始于神与撒旦的对话，是神主动问撒旦，“你曾用心察看我的仆人约伯没有？”，并告诉撒旦，“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只是不可伸手加害于他”；第二次，仍然是神主动问撒旦，“你曾用心察看我的仆人约伯没有？”，并告诉撒旦，“他在你手中，只要存留他的性命。”是神将约伯和约伯所有的交在撒旦手中，是神给撒旦苦待约伯的机会，所以，约伯的苦难最终是来自神的，是神的旨意。对此，约伯、约伯的朋友们、约伯妻子，都没有否认，他们的对话没有一次提及撒旦，从头到尾讲的都是神。约伯等人跳过被造物层面的因素，包括撒旦、示巴人、迦勒底人、烈火、狂风、病毒，直接讲神、直接与神讲。撒旦的角色不能被忽略，但这里本质上是约伯与神的问题，不是约伯与撒旦的问题。

所谓悖论

神与撒旦的对话表明万有之主是撒旦的主，撒旦受制于神，撒旦只能在神的旨意的范围内运作。这看起来很简单，可许多人的质疑就在这儿：既然神可以阻止撒旦，为什么不阻止？既然约伯不是因为犯罪导致受苦，神为什么让他受苦？神还是公义圣洁、恩慈良善的神吗？神为什么要让义人受苦？为什么要让撒旦得逞？这就联系到那个常见的所谓悖论，“如果神是全能的，那他就可以阻止罪恶和灾难，但他没有阻止，所以他不是全善的；如果神是全善的，那他就会阻止罪恶和灾难，而他没有阻止，所以他不是全能的；因此，神不可能既是全善又是全能的，所以圣经启示的神不存在。”类似的质疑，不只读到约伯记才有，当任何苦难、灾难发生的时候都会有人问，并且这个问题只针对圣经启示的神，因为只有圣经启示的神是全知、全善、全能的，没有人会去质疑佛陀、菩萨、玉帝、老君。

但是，这不是约伯和朋友们的质疑，他们始终没有怀疑神的全知、全善、全能。约伯的问题是出于不解，而非出于怀疑，如果他真的怀疑，他就不必问了。对于上述悖论，我们没有时间展开回应，这里只看一点，那就是反向思考，假定神不是全能的、或者不是全善的，结果会怎么样。如果神不是全能的，那他就不没有能力阻止灾难，灾难就不会停止、罪恶就不会终止，罪恶也不会被审判；如果神不是全善的，那他就不会阻止灾难，他反而会持续制造灾难、助长罪恶。这个结果是人想要的吗？神如果不是全善、全能的，那可能的选项是一个无能但良善的神，或者一个全能但邪恶的神，或者一个无能且邪恶的神，或者直接就没有神。有些人认为圣经启示的神无法解释罪恶，这些神就可以吗？无能但良善的神、全能但邪恶的神、无能且邪恶的神、或者没有神，不论是那种情况，不仅无法解释罪恶，连良善和罪恶都不再有意义。如果神的良善都是无能的，人的良善有意义吗？如果神是全能的邪恶，人的良善有意义吗？如果神是无能且邪恶，这个神和没有一样，如果没有神，人的良善从何谈起？人分得清楚善恶吗？只有神是全善、全能的，良善、公义、美好才是终极的，罪恶、灾难才能在神的掌管之下，我们对罪恶、灾难的不解和挣扎才会是暂时的、不是永久的，我们才有可能不陷入永久的罪恶和灾难。在神里面，你有的只是暂时的不解和挣扎；可离开神，你失去的是唯一的拯救和盼望。

神的掌管

信靠全知、全善、全能的神，并不意味着我们有所有问题的答案，因为我们不是全知、全善、全能的，但借着神的启示，我们可以对神的旨意有所了解。如前所述，这不足以让我们参透神，但足以让我们认识并信靠神。神掌管撒旦并不消灭撒旦的罪恶，不消灭撒旦、示巴人、迦勒底人的犯罪的责任。撒旦对约伯是带着恶意的，对所有属神的人是带着恶意的，“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撒旦对约伯的恶意，并非神制造或者激发的，他早已有此恶意。撒旦是恶者、作恶者，要为自己的罪恶负责；那些烧杀抢掠的匪徒是恶者、作恶者，他们受撒旦挑唆，可他们的恶是从心里发出的主动作恶。神允许撒旦和匪徒苦待约伯，公义、圣洁、良善的神没有作恶、也不可能作恶，神在此是借由被造物的罪恶成就神的旨意。如同约瑟被卖，作恶的是他的哥哥们，不是神，但他们作恶是在神掌管之下，并非神想阻止而不能阻止，所以约瑟说，“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类似的，神用亚述审判以色列人，亚述是心想着作恶，并不是想着顺服神、成就神的旨意。犹大出卖主，并非主没有能力阻止自己被卖或者被杀，“没有人夺我的命去，是我自己舍的”，犹大是出于自己的恶，并要为此受审判，“人子必要去世，正如经上指着他所写的，但卖人子的人有祸了！那人不生在世上倒好”。因此，撒旦和罪恶在神的掌管之下，神可以因恶以成善，可以通过罪恶成就神的旨意，但神不参与罪恶、不认同罪恶，犯罪者始终要为自己的罪负责，神的掌管丝毫不抵消这个责任。

神允许撒旦攻击约伯，只看这一点，仿佛神对约伯就是很残酷，但约伯的苦难是在神长期保守约伯、并且在苦难中保守约伯的这个大的背景之下。约伯的苦难之所以看起来突兀，是因为约伯常在神的恩慈里，如果一个人盯着当下的苦难，仿佛神没有恩慈、没有保守，可如果在属神的视野里，我们会发现，神始终有恩慈、保守，且神在我们的苦难中还有恩慈、保守。首先，这意味着面对撒旦，我们在神的恩慈里有足够的安全感。撒旦是强大的，他是“空中掌权者的首领，就是现今在悖逆之子心中运行的邪灵”，“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是黑暗世界的主，“全世界都卧在那恶者手下”，他有众多的差役听从差遣，但我们可以确信，他的能力、他的破坏力是受限的，他无法逃脱神的旨意、神的权柄，神不允许他做的、他就不能做。所以，当神告诉我们他在保守我们，当主告诉我们他已经战胜了世界，我们对撒旦没有畏惧，虽然有时撒旦看似猖獗、世界看似不可逾越，我们的生死祸福不在撒旦手中，而在爱我们的神手中。在神让我们的争战安息之前，我们的争战是不休的；但在神取走我们的性命之前，我们在世界是不朽的。撒旦可以做很多事情，这个世界可以做很多事情，可没有神的旨意，他们无法伤害我们分毫，“两个麻雀不是卖一分银子吗？若是你们的父不许，一个也不能掉在地上。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他们夺去。我父把羊赐给我，他比万有都大，谁也不能从我父手里把他们夺去”，所以“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致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致死亡”。

其次，神在我们的苦难中仍然有足够的恩慈，苦难无法淹没神的恩慈。苦难是从神而来的，苦难中的恩慈也是从神来的，约伯能在苦难中不倒下，是神保守他不倒下。“你们所遇见的试探，无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我们在苦难中，感觉神好像已经放弃我们的时候，其实是神在保守我们不放弃神。试想一下，在我们和神之间，谁是问题？是神放弃我吗？不，是我放弃神。这个神人关系可以继续，我可以继续在神里面，不论是蒙福还是受苦，是神在保守我不葬送自己。我的最大敌人不是神、不是撒旦、不是别人，是我自己；毁掉我的、放弃我的不是神、不是撒旦、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神在保护我不被撒旦毁掉，更重要的，神在保守我不被自己毁掉。苦难来临时，我们看不到神的恩典，不是神没有恩典，是我们的眼目被淤塞。神的恩典，有一部分，是与境遇相关的；有很大一部分，是与境遇无关的，“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丰富，或饱足或饥饿，或有余或缺乏，随事随在，我都得了秘诀。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有一部分，是与境遇相反的，“为这事，我三次求过主，叫这刺离开我。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凌辱、急难、逼迫、困苦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在苦难里，暂时消隐的只是第一个，剩下的两个都没有消失，前者是外面光鲜的风景，后两者是内心涌流的江河。

神的荣耀

撒旦怀疑约伯对神的信心不正当，神让约伯承受那么多痛苦，似乎就是为了证明撒旦错了，似乎约伯、约伯的家人、约伯的仆人像是神和撒旦之间输赢的筹码。从这个角度，有些人即便承认神在掌管、保守，还是觉得神刻薄寡恩，神有必要如此吗？有必要让约伯一家付出这么大代价吗？有必要为了说服撒旦让约伯一家承受这些吗？首先，把约伯的经历视作神与撒旦之间的赌局，或者仅仅是神为了向撒旦证明什么，这实在过于高抬撒旦、矮化神。神和撒旦不是对等的，神无需向撒旦证明什么，神在这里是借用撒旦这个契机，以成就远高于撒旦的旨意。就像神让主接受撒旦的试探，也不是为了向撒旦证明什么，神也是用撒旦成就更高的旨意。其次，人质疑神的做法不够恩慈、不够正当、不够有效，这还是矮化神。一个人如此质疑神，其实是在说，“我比神更知道如何做神，我可以让神变得更好”，这是这个世界最狂妄的话了。从罪人的角度，人觉得质疑神是理所应当，可这是罪的堕落和扭曲导致的。一个微末如尘土的人，自以为比神还要聪明，想要成为神的改造者，就像一只蚂蚁进到你家，要让你全家人听它的号令，蚂蚁认为自己比你更懂得如何做人。但蚂蚁和人之间的差距，要比人与神之间的差距小得多。其三，神的旨意是神的公义、圣洁、恩慈、良善的旨意，不是愚蠢的、刻薄的。问题永远不是神没有智慧、公义、圣洁、恩慈、良善，而是人不明白神的智慧、公义、圣洁、恩慈、良善。就像耶稣基督钉十字架显现的是神的智慧、公义、圣洁、恩慈、良善，但罪人以为这是什么？以为这是愚拙、无能、不义、无恩。如果连耶稣基督这个完全的启示，人都看不清楚，人又有什么自信说我看得透神在约伯、在我身上的工作呢？人又有什么资格断定神没有智慧、公义、恩慈呢？如果有人说神让约伯的儿女死去，神没有公义，那神让谁死去，你会承认神有公义，是不是神让任何一个人死去，你都觉得不公义？还是说只有你要谁死、神让他死，你才认为神是公义？那样的话，你是神还是神是神？很多时候，我们需要思考一下，我们对神的质疑背后的逻辑是什么。

神让撒旦苦待约伯，有一个切近的、直接的、具体的目的——试验约伯、试炼约伯，显明约伯是真正属神的、为神所爱的仆人，建造和坚固约伯的信心和生命。神还有一个终极的目的——神的荣耀，神要通过整个事件，以各种方式在撒旦、约伯、约伯朋友、以及所有人身上得荣耀，在悖逆他的人身上得荣耀、在信靠他的人身上得荣耀，在经历这个事情的人身上得荣耀、在听到这个故事的人身上得荣耀。约伯是神拣选的仆人、是神拣选的荣耀神的器皿，当然撒旦也是用以荣耀神的器皿，可撒旦是神彰显忿怒的器皿，约伯是神彰显恩慈的器皿。之前，神祝福约伯、约伯荣耀神；现在，神苦待约伯、约伯荣耀神。约伯的苦难难以理解，但约伯的祝福就容易理解吗？不，如果苦难难以理解，祝福同样难以理解，如果我们觉得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苦难，不是我们应得的、是神的不公平，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祝福，就是我们应得的、是神亏欠的吗？我们的不理解，很多时候是选择性的不理解，我们的理解很多时候是自以为是的理解，所以我们常常质问苦难的缘由，而不思想祝福的源头。我们无法理解在苦难中荣耀神，是因为我们同样没有做到在祝福中荣耀神，蒙祝福的时候我们荣耀自己，当苦难来临，无法荣耀自己的时候，就会把荣耀神当作不可思议。我们的问题不是苦难，而是生命；不是苦难中没有荣耀神，是我们的生命就没有在荣耀神，这与苦难无关，因为我们的生命在没有苦难的时候也没有真正荣耀神。如果荣耀神是在苦难中突然被要求的，那我们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个苦难；如果我们在苦难中才开始想，我的生命为什么要荣耀神，我都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我荣耀神，我们的问题远远不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的。所以我们不应等到苦难的时候，质疑神为什么提这样无理的要求，而是应当常常思想，我心底里平常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诉求，荣耀神的诉求。

如果我们质疑神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个苦难，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质问神，为什么要让基督承受那样的苦难；如果我们质疑神为什么要让我们做出这样的割舍，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质问神，神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割舍；如果我们质疑神为什么要让我们在苦难中荣耀神。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质问神，神为什么要在基督里荣耀我们。我们不理解的不是苦难，是神、是基督，是神在基督里的荣耀，神在基督里的恩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