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启示的神是自有永有的神，万有的创造者、掌管者、审判者，万有都是本与神、倚靠神、归向神。神是自有的、先有的，万有是后有的、为神所造的，神的存在独立于被造物，被造物的存在依附于神和神的旨意。神与被造物的区别，决定了神的知识与被造物的知识不属同一类别，神的知识源于神的自有永有、神的知识的自有永有，被造物的知识源于神在被造世界的启示、神赋予被造物的认知能力。神的知识是超越被造物和超越时空的无所不知，人的知识是在神所设定的被造物局限、时空局限下的有限可知，不仅人类，所有被造物的知识都是如此，今天的基督徒如此，将来不再犯罪的基督徒依然如此，拯救解决的是人的罪，并没有也不可能消灭神人之间的区别。人从来只能在依靠神所赋予的能力知道神所启示的知识，在神的启示之外、在神赋予的能力之外，是神的无限的知识，但这是人类无法知道的知识。神对一切的知识都是完全的，人对一切的知识都是有限的（且不说罪人的认知是有罪的[1]），包括对被造物的认知、对神的认知。被造物对神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人类对神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人类不可能完全的知道神、不可能像神一样知道神，人类对神的认知只能局限在神所启示的范围、局限在神所赋予的人类能力可以触及的范围[2]。人在面对超越被造物的神，超越人类感官理性、超越人类思维能力的神，人的认知永远是无限不可知中的有限可知，完全的知道是不可能的，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是罪，是被造物妄图否定神人之间的区别，追求与神同等。

人对神的有限认知，并不表示人类的彻底无知，人不能像神一样知道，不表示人什么都不知道，人不可以尽知、但人可以真知，不可以完全知道、但可以真正的知道。人类的真知不是建立在被造世界，因为被造世界的知识永远是有限的，其本身的有限性决定了它从自身出发不可能确保其有限知识的真实性、有限能力的可靠性[3]，人类的真知是建立在神的工作，神对人的启示和启蒙，神的无所不知确保人类有限认知的真实，神的无所不能确保人类有限能力的可靠。属神认知是正确的运用神所赋予的能力来认识神在被造世界的启示，关于被造世界但不停留在被造世界，关于人类的认知能力但不受人类认知能力的辖制[4]，认识到被造物的局限但不绝望，认识到被造物的能力但不骄傲，因为他始终是在神的工作和恩典的框架下看自身的局限和能力的。异教的问题是无视神、停留在被造世界，无视神设定的界限，用人类有限、有罪的认知能力来随意划定认知范围，在无所不知与一无所知之间游走，在过度乐观和过度悲观之间游走。属神的认知没有这种极端化，因为属神认知是根据神的启示，按照神所赋予的能力、在神所启示的范围内，神的启示设定了属神认知的源泉、原则、目标。因着对神的信靠，神所启示的、基督徒可以确定的说我知道，神所没有启示的、基督徒可以确定的说我不知道，基督徒的确定是谦卑的确定，是基于神的启示和恩典的确定，是不可尽知、但可以真知的确定。

在这里重申人类认知的基本原则，因为涉及到我们对神的认知，对圣父、圣子、圣灵的认知。圣经启示的、基督徒所信靠的是什么样的神？有些人拒绝承认神所设定的界限，不满足于神的有限启示、人类的有限认知，一直寻求对神的完全知道，希望神之为神是可以完全被人类的感官、理性、想象所参透的，这样他才觉得神值得相信。他或者是用被造世界来解释神没有的启示，或者是用人类的理性和观察来过滤神已有的启示。总之，他要突破神设定的界限，突破神人之间的区别，将超越被造世界的神矮化到被造世界的层面，他所相信的神就是这个与被造物同等、对人类而言没有奥秘可言的神。有些人则是拒绝接受神真实的启示，说既然神是奥秘的，那我们对神一无所知，也不要谈神是谁、何为神，也不要争论，反正谁也不知道。这种对人类认知能力的极度悲观是异教[5]，不是对神的信靠而有的谦卑，而是对神的不信而有的无知、且是傲慢的无知，因为他不相信神在被造世界真实的工作和启示，用自己的无知去套用神的启示，将神的启示矮化到他自己的无知的层面，他不愿意区分真伪、善恶，他认为神也是真伪不分、善恶不明。对神，对圣父、圣子、圣灵，问题不是圣经启示的不清楚，问题是罪人否定神启示的界限、否定神启示的真实，在这个背景下当然也无法真正理解何为神，何为圣父、圣子、圣灵。属神认知开始于神的启示、结束于神的启示，在其间的运作按照神的启示，神的启示是属神认知的起点、终点、和参照点，我们信靠神，是在神启示的范围、神没有启示的范围都信靠神。神所的启示的，我们确信是神的真实、智慧、恩典，神所没有启示的，我们同样确信这背后是神的真实、智慧、恩典，我们的有知是基于神的启示的有知，我们的无知是神的启示设定的无知，这样我们的有知、无知都是信靠神、荣耀神的，相反，如果我们的有知、无知是基于被造物的，我们的有知最后是有罪、我们的无知还是有罪。

谈到神，圣父、圣子、圣灵，有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按照自己熟悉的异教思维，用被造世界进行逆推，脱离圣经的教导、或者是利用圣经的某些元素在头脑中构造神的概念，并制造出很多问题，这些概念、问题都是在错误的体系之下产生的，是在错误的认知秩序里存在的，它的认知起点、终点、参照点都有错误，他的理论和结论当然也是漏洞百出；而且，他常常喜欢停留在这种状态，继续无视圣经的真实和界限，不愿意将自己的认知扎实的建立在神的话语，反而满足于自己的虚构，虚构的问题和虚构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如何理解圣经的这一基本教导、核心教导，是对人的认知体系的检验，到底他的认知是基于神的启示，还是基于他自己的感官理性想象，他的感官理性想象是服务于神的还是控制神的，他的求知欲是属血气的求知欲，还是属神的求知欲，是神的话语驾驭的有始有终的求知欲，还是罪驾驭的野蛮求知欲。没有对神的话语的信靠和持守，对神的话语设定的神人关系的信靠和持守，谈理解圣经、谈神、谈圣灵不过是人类自我发挥的平台，这个人的精神依然是被罪辖制的、悖逆神的精神。理解和应用神的话语，是谦卑的生命在神的话语中行走，不是桀骜不驯的人对神的话语的践踏。

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启示的神、基督徒所信的神是独一的神。神的独一不是单调的独一，而是圣父、圣子、圣灵合而为一，于存在的合一、神性的合一、旨意的合一、工作的合一，神的创造、启示、掌管、审判、救赎、国度是圣父、圣子、圣灵合而为一的工作。圣父、圣子、圣灵不是一个神的三个部分、不是一个神的三种形式，而是自有永有的神的三个人格化区分，这个区分不是人为的，是神在神的话语中定义的。在圣经中，圣父、圣子、圣灵是合一的又是相互区别的，这种区别不是一个整体中的三个部分、不是一个主体的三种形式，而是具备完全神性的圣父、圣子、圣灵以人格化的方式进行的区分，圣经对圣父、圣子、圣灵的启示，以及圣父、圣子、圣灵所表达的相互关系都是以人格化的方式。为什么如此？怎么能够如此？这里是不是存在矛盾？怎么可能？为什么完全的合一又有区别？人当然有很多问题，但人的问题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要求神给予自己足够的解释，直到成为一个在人类面前没有奥秘可言、没有超越性可言的神。圣经对神的启示有没有我们不明白的地方？当然有，不可能没有，因为神是超越人类、超越人类理性的神，但是我们是不是因为神启示的有限，就否定神已经给予的真实的启示？神在圣经中对父、子、圣灵的合一与区别，是自旧约就有的，在新约清楚阐释的，旧约所讲的神的独一不是单调的独一，新约所讲的父、子、圣灵也从来没有否定神的独一。圣经所启示的神，是独一的神，有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个神性同等的人格化区分。因为神所启示的这种合一与区别，合一中的区别、区别中的合一，神是一而三、三而一，为便于简要的概括这种关系，自初代教会以来通常用“三一”的表述[6]。这个表述不是制造圣经没有的教导，而是用于简要表达圣经已有的启示，它不能取代圣经对神的丰富的教导，也不足以完全涵盖圣经对神的全面启示，但是，在基于圣经启示、按照圣经启示的框架下，这个表述是可以对基督徒、以及对其他理解圣经的人是有所帮助的。所以，这个表述不是任何一种三一，很多人以为用被造世界的三一形式来进行逆推，结果或者是否定神的独一，或者是否定父、子、圣灵的人格化区分，被造世界的三一形式可以从某种角度对神的启示进行类比，但没有一种被造物的形式与神是等同的；这个表述也不是空洞的概念和口号，它所表达的是圣经启示的内容、并指向圣经启示的体系，当某人对它的解释离开圣经的教导，即使保有这个概念，他的理解依然是错误的，不是这个概念保证我们的正确、不是教会的决议保证我们的正确，而是神的话语、神在圣经中的启示保证我们的正确。

圣灵之于基督徒的生命，圣灵不是人的某种感觉、不是被造世界的规律，神是灵，圣灵是神的灵、基督的灵，圣灵与父、子同有完全的神性，圣灵不是部分的神[7]，圣灵是与父、子合一的神，他的权柄是神的权柄、他的工作是神的工作，他与父、子一同完成创造、掌管、救赎、审判、启示、国度的工作。我们对圣灵的认知，与我们对父、对子的认知一样，都是基于神的启示、只能基于神的启示。有些人把圣灵与自己的感觉等同，不管圣经的启示是什么，他感觉圣灵怎么工作、圣灵就怎么工作，感觉圣灵在哪里、圣灵就在哪里，他似乎不敢对父如此、不敢对基督如此，但对圣灵则很随意，感觉就是圣灵、圣灵就是感觉，依靠圣灵成为依靠自我感觉的借口。不是说圣灵的工作与人的感觉无关，但绝不与人的感觉等同，更不可能被人的感觉所控制。圣灵与父、子同有神的永能和神性，同有神的尊荣和权柄，我们对神的敬畏不是局限在对父、子的敬畏，而是对父、子、圣灵的敬畏。圣灵不是被造物、不是低等的神，圣灵是至高的灵、至善的灵、至圣的灵，对圣灵的无视、轻视、鄙视，是对父、对子的无视、轻视、鄙视。圣灵工作的奥秘，不是供人赏玩的，这是神的奥秘，让人敬畏的奥秘、恩典的奥秘，是人类的求知欲应当止步的奥秘。神启示的空白不是罪人想象力的发挥空间，这个空白是我们信心的运作空间，我们信靠神在他没有启示的地方工作并掌权，信靠神已经给予我们的启示是真实的、足够的、完备的。人尝试用感觉或者理性驾驭圣灵，因为他觉得圣经的启示不够，那个不可参透的、甚至在很多情况下无法知道的圣灵不能给他真实和确定，因为他对圣灵的认识没有建立在神的启示的坚固根基之上，只能求助于人类感觉、理性，这时他相信的圣灵不是真的圣灵，只是他的感觉的一面镜子，以为的圣灵其实是自我感觉的投射。

所有的神的工作都是父、子、圣灵合而为一完成的，这个合而为一不是重复，而是合一的同时有区别，在创造、掌管、救赎、审判、启示、国度都是如此，这个区别基于父、子、圣灵的人格化区分，体现于神在被造世界的工作，但不表示他们在神性上存在等级秩序，父、子、圣灵都是完全的神，不表示他们在旨意上存在分歧，父、子、圣灵是完全合一的神。他们的工作有区别但没有割裂，因此，一方面我们不能错误的认为子的工作与父、与圣灵无关，圣灵的工作与父、与子无关，同时我们也不能错误的认为子的工作完全就是父的工作、圣灵的工作，道成肉身的、为罪人受难的是神子，不是父、不是圣灵。父、子、圣灵的合一不是完全等同、没有消灭区别，他们的区别也不是彻底的不同、没有消灭内在的合一。圣经的单个教导都是在神的启示体系之下给予的、解释的，同样，应当在这个体系下被接受、被理解、被应用。既然是个体系，每个启示都有其所在的位置、与其他启示之间的关系，和其他启示相辅相成、并相互解释、相互限定，没有一个启示可以被无限放大，在无视其他启示的解释和限定的情况下被极端化的解读。

从总体架构上，父、子、圣灵在工作的区别可以理解作[8]，父为本、子为道、圣灵为用，父为源起、子为中保、圣灵为执行。例如，对于创造，圣经启示的创造是父的创造，“万物都本于他”，同时万物都是借着基督有的，“万物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一概都是借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他在万有之先，万有也靠他而立”，而圣灵具体完成创造的工作，“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诸天借耶和华的命而造，万象借他口中的气而成”，“神的灵造我，全能者的气使我得生”。对于掌管，父掌管这个世界，用子权能的命令托住万有，圣灵在具体维系万有的存在和运转，“他若专心为己，将灵和气收归自己，凡有血气的就必一同死亡，世人必仍归尘土”。对于救赎，救赎的来源是父的爱、父的恩典、父创世以前的拣选和旨意，这个救赎的成就通过父赐下他的爱子，神子道成肉身、死里复活，作为神人之间的中保，这个救赎在个体生命的实现是圣灵对罪人的重生，圣灵在人里面进行具体工作，“我也要赐给你们一个新心，将新灵放在你们里面”，“人若不是从水和圣灵生的，就不能进神的国”，“人若没有基督的灵，就不是属基督的”。对于启示，没有人见过父，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子将他表明出来，“除了父，没有人知道子；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我们能够知道父和子的启示，因为“我们所领受的，并不是世上的灵，乃是从神来的灵，叫我们能知道神开恩赐给我们的事”，圣灵赋予基督徒认知和理解神的启示的能力。关于生命，属神生命是向神而活，为主而活，顺着圣灵而行，体贴圣灵，圣灵在具体掌控并设定生命的运作。对于祷告，我们祷告，父垂听我们的祷告，神子“现今在神的右边，也替我们祈求”，“圣灵亲自用说不出来的叹息替我们祷告”。对于恩赐，一切的恩赐都来自于神父，这些恩赐是父在基督里赐予我们的，同时是圣灵的恩赐，“圣灵显在各人身上，是叫人得益处。”，这是圣灵在每个属神的人里面工作的果效。在神的工作中，圣灵的工作侧重于具体的执行和应用。涉及到基督徒生命，圣灵的工作是在基督徒里面工作，父的同在、基督的同在是通过圣灵的同在，神人之间的相互归属和认同、基督与基督徒之间的合一，体现在圣灵与基督徒生命的关系，神的旨意通过圣灵在人的生命中执行，基督的恩典通过圣灵在人的生命中应用。因此，正确理解圣灵的工作，对于我们理解神和神的工作是必要的，对于我们理解基督徒生命也是基本的，尤其是在具体执行和应用的层面，与基督徒生命的运作密切相关。下面就从三个方面简单谈圣灵在基督徒生命中的工作。

4.1  重生

谈到基督徒的得救，最直接的理解是罪人因信基督得救，罪人听到关于基督和福音的真理，接受其真实性和重要性，并将自己生命交托于神在基督里的应许。从这个维度来看，得救是因为有人传福音、有人信福音，是因为人的工作、人的反应。这当然是真实的，但罪人的得救是否仅仅如此？是否仅仅停留在人的层面，人传、人信？罪人的转变是否仅仅是从无知到有知、从不信到相信？神的工作是否仅仅停留在人以外的工作？神的工作是否仅仅是提供了罪人得救的条件？有人说，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传福音、信福音？我就是听别人传福音而相信成为基督徒，有什么问题吗？这里的问题不是有没有传福音、信福音，而是在罪人得救时，是否仅仅是这些人的层面可见、可知、可感的环节？这就涉及到上节的内容，人的认知体系的根基是自己的经验、还是神的启示，是受限于自己的经验、还是受限于神的启示，是自己的经验来解读神的启示、还是神的启示来解读自己的经验。神所启示的、但是在人类的感官理性触及范围之外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属神认知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神是真实的，一切的真实来自神的真实、维系于神的真实，即使是我们没有直接观察、体验的事情，因为神真实的启示、因为我们对神的信靠，我们接受其真实性并用以指导我们的感知体验。受制于人类感官理性的认知，没有神存在的空间。有人说，即使这些是真的，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因为我们需要知道什么、不需要知道什么，也是神决定的，因为神要我们知道，他爱我们、赐给我们他的话语，不是作为生命的点缀、不是多余的负担，神的完整启示是神的完全恩典所在、神所赐的丰盛生命所在，目的是塑造属神的认知、品格、生命，以爱神、荣耀神。

4.1.1     重生的体系

圣灵的工作就是这个全面解释和完整启示的一部分，圣灵的工作首先是重生。“重生”的概念在异教并不罕见，虽然不一定是同样的词汇，类似的表达经常用于描述生命以某种形式的更新，或者是社会的某种变革，这种“重生”是人类的理想，甚至于是异教之下的终极理想[9]。这个理想反映的是异教对人类及其问题的理解，之所以用“重生”，是因为他认为人类生命或者社会的问题不是肤浅、表面的问题，而是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所以解决问题应当是生命或者社会的结构性改变、深刻的改变，以形成“新”的生命形态或者社会形态，如同婴孩出生的“新”，从头开始、从新来过。异教所谈的结构是被造世界的结构，是被造物内部或者被造物之间的结构，其重生是被造世界内部引起的变化。但圣经讲的“重生”，则是在自有永有的神及其设定的神人关系之下，当神应许“我也要赐给你们一个新心，将新灵放在你们里面”，“使你们顺从我的律例，谨守遵行我的典章”，“你们要做我的子民，我要做你们的神”，当基督教导“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这是“神”赐予的新心、新灵，是见“神”的国，是神在恢复并重塑神人关系，建立神人之间的相互归属和认同，从而使得人认识神、顺服神、荣耀神。只有以圣经启示的神和神人关系为前提，根据神所设定的人类存在的意义与目的，才有必要谈重生、才可能有重生，这个重生是在属神体系之下服务于属神的目的，所以圣经讲的重生与人间意识形态所讲的不是同一件事情、不在同一个层面，我们理解重生首先也是承认这个属神的体系和目的[10]。

4.1.2     重生的必要

既然目标是认识神、顺服神，那人为什么不能直接认识神、顺服神？为什么要重生？有这个必要吗？神有要求、我按照他的要求做，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这个自信有一个假定，他假定神人之间没有实质性的问题、他自身也没有实质性的障碍，罪对他而言仅仅是知识上或者意志上的暂时弱点，可以依靠自身的努力进行弥补，因此从黑暗国度到神的国度、从悖逆神到顺服神，其转变就在一念之间，二者的距离完全可以被人的努力跨越，神人关系的主动权在于人，被罪影响的神人关系可以通过人的努力来修复[11]。那神人关系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描述的？人类的堕落是否是人类自我可以逆转的？被罪破坏的神人关系是否是人类自身的努力可以修复的？

人类始祖的犯罪是意志的选择、推理的判断，但他的犯罪不仅仅是选择、判断而已，其后果不仅停留在选择、判断而已。他的犯罪是思维判断体系的迁移，放弃属神体系、降服在撒旦所提供的对抗神体系之下，这不仅是一个选择，这是人类存在的最终极选择，即体系的抉择。亚当为自己以及在亚当里堕落的人类所选择的体系，是以被造物的权柄取代神的权柄、以被造物的要求取代神的诫命，否定神、对抗神是这个体系的基本特征，也渗透在体系内部的所有元素。在这个体系下，堕落人类不是中立的站在神和撒旦之间、圣洁和罪恶之间进行评估，罪人是被囚禁在对抗神的体系里，他认知的动机、前提、背景是否定神的，他对证据的解读是对抗神的，这个堕落的体系会扭曲他对一切的认知，会扭曲他对一切的判断，会扭曲他的意志、情感，他选择的能力和选择的依据都被这个体系奴役和污染，怎么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呢？有人说，我没有对抗神啊，我只不过是采取一个“中立”的态度，不承认神但也不否定神，只是要“客观”的分析，然后判断，有问题吗？但是，在神创造和掌管的世界，在神的见证明明可知的世界，随时沐浴在神的启示和恩典之下的被造物，没有“中立”可言。他谈的中立假定神存在的见证是非常模糊、稀缺的，不认识神是正常的事情，可以理解、不应当被责备，神也没有资格去审判那些不认识神的人。承认这种中立态度的存在，就是否定神存在的见证和审判的权柄。罪人这种伪中立的态度本身，就是其堕落体系在运行的佐证，因为他是用堕落体系来解读神存在的证据和神的权柄，将二者解释为无有。罪人在堕落体系里不能自知，不是因为缺乏证据，而是因为他是个吞噬证据、扭曲证据的黑洞，再多的证据都会被这个体系消化掉，并用以坚固他现有的想法。堕落体系是自我催眠的，不可能有自我觉醒，即使证据充分。罪人缺的不是证据，是解读证据的体系，他的问题不是证据的空白，是体系的监禁，在这个体系下进行自我修复，是用错误来发现错误、用错误来修正错误，如同用水做成的人希望爬着用水做成的梯子来走出大海[12]。因此，罪人如果要认识神、顺服神，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外在条件的改变，不仅仅需要神的启示告诉他神是谁、神的诫命是什么，而且必须包括内在的改变、体系的改变，需要神将他从错误的体系中解救出来，这样他才能理解神的启示、基督的福音。在他理解和接受神的启示之前，他需要首先不再继续作那个吞噬证据、扭曲证据的黑洞，而这个工作只有神可以完成。

罪人所在的堕落体系不是人为可逆的，罪所破坏的神人关系也非人为可逆。有些人认为人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重塑与神的关系，这是对自己的无知、也是对神的蔑视。他觉得犯罪如同灰尘，轻轻一抹就干净，我既然能破坏神人关系，自然也可以修复神人关系。但神的启示是如此吗？人类始祖犯罪之后，在神的审判之下，罪人与神的隔绝、神与罪人的隔绝，死亡的罪人与永生的神隔绝，逐出伊甸园的罪人与生命树的隔绝，自此，神人之间形成一道鸿沟，神的圣洁与人的罪恶的鸿沟。罪人无法突破基路伯和发火的剑、冲回伊甸园，也无法摆脱死亡的禁锢、走向永生，罪人没有能力逃离神对罪的咒诅。罪人在现有的状态下无论如何的努力，无论在任何条件下努力，他依然是在与神隔绝的状态下、与神对抗的状态中，在走向死亡的路上。自旧约到新约，当罪人凭着自己的血气希望接近圣洁的神，其结果不是神人关系的修复，而是罪人立即的死亡，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善与神的关系，非但不能阻止自己的毁灭、实为加速自己的毁灭。不是说罪人没有任何的努力，只是罪人的努力最后都是徒劳的，已经破坏的神人关系不可能从人类的这一方进行修复，罪人可以修复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物，但神、神人关系不在人的掌控之下。神人关系的重塑，只能是从神开始，是神主动的工作，是神在罪人与神隔绝、与神为敌的状态下主动的工作。

罪人轻看自己的罪、轻看神，就好像人类的堕落没有发生一样，罪人想绕过人类犯罪及其后果这个根本现实，所有人间意识形态都是在这个框架下的自我救赎，所有人间意识形态对神的启示的抗拒，都是在这个框架下的自我辩护。罪是深植于人类本性的，罪是人类的选择、判断，但罪首先是人的本性、是罪性，他的选择、判断是出自他的本性。罪之深、恶之切，其后果之严重，意味着人类的堕落无法靠自己的努力逆转，被罪破坏的神人关系无法靠人类自身的努力修复，堕落的人没有认知、没有意愿、没有能力，“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从灵生的就是灵”，“好树不能结坏果子，坏树不能结好果子”，“原来体贴肉体的就是与神为仇，因为不服神的律法，也是不能服，而且属肉体的人不能得神的喜欢”，这是堕落人类的困境，无法自我救赎的困境，是内外交困，仅仅改变外在的条件是远远不够的，神的恩典如果仅仅停留在人的外部是不足以拯救罪人的，因此，“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罪人的得救、神人关系的重塑只有一个途径，就是罪人的重生、且是神对罪人的重生。圣经不是抽象的谈这一点，神用洪水之前人类的历史、摩西之约下以色列民族的历史，旧约直至新约，来显明罪人所处的困境，神借着以色列人所展示的，不是某个人、某个人群的困境，而是所有堕落人类的困境，不是某种条件下的困境，而是所有条件下的困境，不管是在律法之外、律法之下，还是面对基督的福音，无论神外在的见证如何，堕落人类的本性和与神的隔绝不是堕落人类自己可以改变的。圣经启示的拯救，是神的拯救、神主动恩典的拯救，而非人类的自救、也非神人共救，是神从里到外的彻底拯救、而非有外无内的肤浅拯救，是神的确定的拯救、而非人的可能的拯救。罪人的得救，在圣经中被描述为“重生”“复活”“新造的人”“更新”，类比做枯骨的复生、死人的复活、生命的再造、全人的更新，是自上而下的能力、从里到外的变化，而且这个转变是神在成就，非人力可为。

4.1.3     重生的现实

神对堕落人类的重生，是圣灵具体完成的，宏观的来看，这包括两个关联的事件，两个相互关联的“重生”，一是在得救的时候属灵的重生，二是在将来肉体的重生，二者合而为一是为人的彻底更新。属灵的重生、肉体的重生是神的完整拯救、基督的完全恩典，有前者必有后者，有后者必有前者，且二者都是圣灵成就的神迹。圣灵的具体工作、这个神迹成就的具体机制，人无法知道、也无从推断，作为人可以看到圣灵工作的果效，但不知道圣灵工作的具体过程，人无法解释、无法参透。他可以从结果出发做出某些联系，但这些人为总结的规律无法限制圣灵的工作、更不可能用以控制圣灵的工作。神的奥秘、神的超越性在圣灵的工作上体现的尤其明显，这不是说圣灵的工作是随机的、偶然的，随己意行万事的神、随着自己意思行事的灵，这个“随己意”不是随机，而是出自并符合神完全的神性、完全的旨意。的确，在人看来没有固定模式，但圣灵所有的工作都与神的神性完美契合，我们对神的信靠，意味着即使在对圣灵具体工作机制无知的情况下，依然信靠圣灵的工作是智慧、良善、恩典、慈爱、公义、圣洁。我们的问题常常是不愿意接受神的奥秘为奥秘，我们想要知道、知道才能控制、控制才能有安全感，不知道神具体如何工作使得我们焦躁不安，这种自我控制才有的安全感是罪的遗传，其背后是异教的神人关系。如果神的工作仅仅是按照某些固定的模式，神就矮化成为自然规律，神也就不再是神，如果神的所有工作都可以预测，信靠神也没有必要，我们与神的互动也就变成与固定规律的互动，也就变成对规律的掌握和运用，如此的圣灵不再是神，而成为人的工具。圣灵具体工作的奥秘，是我们应当欢喜信靠的，而不应当恐惧、质疑、更不应尝试消灭，正是因为他是超越被造世界、随己意行万事的神，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信靠他，即使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他具体工作的方式，我们的生命是靠着信心不是靠着眼见，如果我们一直纠缠于探究圣灵奥秘的细节，去奥秘化的圣灵最终是被矮化和工具化。

下面我们重点看属灵的重生，即圣灵如今已经成就在基督徒里面的现实。这个属灵的重生是什么？指的是哪些方面？首先，这个重生不是关于人的身体构造、感官思维能力、情绪反应本身，在这些方面重生之后与之前相比没有变化，属灵的重生不改变人的身体机能和基础性格倾向。这不是说这些是一成不变的，在人的生命历程中它们会变化，但属灵重生并不直接改变这些方面、不在于这些方面，属灵重生的目的是使人成为一个“新人”[13]，不是“超人”、不是“另外一个人”。重生改变的是身体机能和基础性格倾向所存在和运作的体系，重生所带来的对神的认知、与神的沟通不是因为身体机能的超能力，而是因为属神的体系，重生所带来的属神品格也不是因为基础性格倾向的变异，而是因为性格所从属的属神体系。异教思维影响下的某些人将圣灵的重生解读为人的神化、半神化，这其实是在模糊、甚至抹灭神所设定的神人界限，圣灵的重生不是为了让人成为神、或者半神半人，而是让人成为真正的人。其次，这个重生不是关于人的社会关系和环境，重生的人依然生活在原来的社会关系和环境下，不是说这些不会有变化，它们在人的生命中经常会有变化，但重生本身不带来这些方面的变化，圣灵重生的神迹是在人里面的、不是在人外面的，改变的是人的个体、不是人的环境，其目的是“新人”，不是“新的环境”，基督徒的生命，是重生的人按照重生的原则来认识和应对已有的环境。第三，这个重生不仅停留在人的认知层面，当然，重生涵括认知层面的改变，但绝不仅比原来知道更多的知识，仅仅知识的增加是远远不够的，罪不仅仅停留在认知，圣灵的重生则是包括认知在内的全面属灵更新，没有认知不可能、但仅有认知也不可能，重生的目的是“新人”，不仅是“新的头脑”。

圣灵的重生是对堕落人类罪性和罪的奴役的逆转，是对人的更新与再造[14]。首先，圣灵的重生的是从神生的，不是从血气生的、不是从情欲生的、不是从人意生的，重生的人是在属圣灵的人、活在属圣灵的领域。过去堕落人类所在的领域与神隔绝，在堕落世界的禁闭之下无法接近神，其生命是属肉体的、属世界的，与属灵的领域无缘、与神无份，只是在堕落世界的层面存在和运作，因此圣经定义这种状态为“死”，圣灵的重生则是“活”、“新生”，在新的领域、新的境界里新的生命，即属灵的、属神的生命。原来的生命自肉体和世界而生，如今的生命自圣灵而生，原来的生命与神隔绝，如今的生命与神交通。其次，圣灵的重生赋予生命运作新的体系，这个生命如今是在属神体系中运作的，包括生命的认知、思维、判断、品格、情感、意志、良知都从属于这个新的体系，即“随从圣灵”、“体贴圣灵”、“顺着圣灵而行”、“被圣灵引导”、“靠圣灵行事”，“靠着圣灵治死身体的恶行”，结出“圣灵的果子”。例如，在认知，“从神来的灵，叫我们能知道神开恩赐给我们的事”，在思维，“用圣灵所指教的言语，将属灵的话解释属灵的事”，“属灵的人能看透万事”，在判断，“有圣灵作见证，因为圣灵就是真理”，在品格，“神因信将诸般的喜乐、平安充满你们的心，使你们借着圣灵的能力大有盼望”，在情感，“蒙圣灵所赐的喜乐”，在意志，“从前所交托你的善道，你要靠着那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牢牢地守着”，在良知，“有我良心被圣灵感动给我作见证”。基于圣灵的新的体系，由圣灵定义新的目标、新的理解、新的原则、新的喜好、新的优先级判断、新的归宿：原来以自我和世界的喜好，如今以神的喜悦，原来以堕落世界为原则，如今以神的诫命为原则；原来向着罪、如今向着神：原来的结局是死，如今的归宿是永生。但我们也不能极端化的解读这个变化，圣灵的体系并非在每个细节的决定上与之前都完全相反，虽然表面相似的细节决定背后的认知思维体系是完全不同，也就是说，体系的彻底转变但并不表示细节上的随时冲突；圣灵的体系也非只有圣灵的体系，这个新的体系并没有消灭世界和人，而是在神创神治的架构下重整被造物的地位和角色。第三，属灵的重生不表示重生的基督徒不再犯罪，如前所述，神对人的彻底更新是通过圣灵的双重工作，在基督徒生命之初的属灵重生、在将来的肉体重生。在属灵重生和肉体死亡之间，基督徒处于一种中间状态，脱离罪的奴役但没有脱离罪的影响，有新的生命但不能完全按照新生命的原则生活，这是基督徒生命在今生的张力，这个张力并不否定神的救赎的确定性、不否定圣灵重生的真实性，但决定了基督徒生命的复杂性。但这个复杂性不是基督徒单独面对的，圣灵的重生不是圣灵在基督徒里面工作的结束，而是开始，重生我们的圣灵继续住在基督徒里面，赐予生命的圣灵继续在维系和建造生命。

4.2  内住

基督徒生命始于圣灵的重生、维系于圣灵的内住，基督徒的重生不是依靠血气的努力，基督徒的生命同样不是依靠血气的维持，当然，谈到基督徒生命，必然包括基督徒的认知、思维、判断、品格，但如果对生命的理解仅限于此、仅限于人，那我们依然停留在异教式的狭隘视野内，对生命的现实存有相当的无知，因此对生命的理解就相当的混沌，生命的运作也相当的无力。例如，某些人认为圣灵内住只是名义的、抽象的，即使口头承认圣灵的内住，其实际生活与圣灵内住无关，基督徒生命被单纯视为个体意志、品质的工作，单纯的从这个角度进行解读，成败皆由我，这种生命希望自强，这个自强带来的是自负或者是自卑，由血气而出的能力带来由血气而出的傲慢或者颓废。某些人认为圣灵内住是感觉导向的，圣灵是否内住、圣灵内住的工作如何，取决于自己的感觉如何，与上述观点相反，他觉得圣灵工作是具体真实的而非抽象虚无的，但他对这个具体真实的定位离开神的启示，单纯从人的经验出发，用经验驾驭圣灵，颠倒神人关系，看似丰富的经验其实是人的想象吹出的气泡。以上两种问题看似背道而驰，实则同属一个类型、一种错误，都是对圣灵内住缺乏正确的认识，生命都显得很单薄、甚至浅薄，生命都基于血气，不管是属血气的意志、还是属血气的感觉，不是说基督徒没有意志和感觉，但基督徒的意志和感觉不是属血气的，而是属圣灵的，对圣灵的无知也就导致属血气的体系在继续压迫。

4.2.1     内住的状态

圣灵内住是圣灵成就的工作，圣灵在基督徒生命中持续的神迹，圣灵对罪人的重生是神迹、圣灵在基督徒里的内住同样是神迹。圣灵在基督道成肉身、死里复活中工作，如今在基督徒里面工作，对圣灵内住的首要误解，是无视其神迹的属性。我们往往希望把圣灵内住完全压缩到我们熟悉的被造世界的层面，将我们与圣灵的关系矮化为被造物之间的关系，因为这种表面的熟悉感、容易理解、容易应对使不少人觉得轻松舒适。但圣灵内住是神迹、不是自然现象[15]，是神直接工作的神迹、不是神借助已有自然规律的工作，被造世界的因果无法解释的，其能力不是被造世界的能力、其形态不是被造世界的形态、其成就不是被造世界的成就，显现在被造世界但不来自被造世界。圣灵内住作为神迹，决定了我们对其的认识只能来自神的直接启示和解释，不能像对待被造世界的某些规律[16]一样，来自人对现象的观察和推理。神迹之为神迹，神如果没有启示我们，我们从结果无法逆推，无从知道是神直接的工作还是神借用已有自然规律的工作。例如，神如果不告诉我们他用他的话语创造天地，我们通过观察天地本身无法知道神如何创造[17]；如果基督不告诉他人，他人无法仅仅从复活的拉撒路推断基督如何使他复活，甚至都无法知道他是否曾经死而复活。没有神的解释，人最多观察到某种奇特的现象而已[18]；没有神的启示，人连奇特的现象都不知道。类似的，如果神没有告诉我们，圣灵内住在我们里面，人类无法通过对基督徒的观察、体验来断定圣灵的内住[19]，更无法断定圣灵内住如何工作。也就是说，谈到圣灵内住，我们面对的是相当陌生的现实，同时有相当熟悉的诱惑，一方面，我们觉得这是我的生命、我再熟悉不过，另一方面，我们对何为圣灵内住是很陌生的，这是我们之前从来没有体验的、无法被压缩在体验层面的。这就意味着我们在理解圣灵内住时，应当保持克制，持守圣经启示的界限，基于信心而非眼见、基于启示而非感觉，避免用狭隘的被造世界的观察体验来矮化圣灵和圣灵的工作。

首先，基督徒皆有圣灵内住。圣灵内住在每个真正的基督徒里面，每个属基督的都有圣灵内住。对此，父、基督、圣灵的工作没有错位，圣灵的工作没有间断，父所爱的是基督救赎的，基督救赎的是圣灵重生的，圣灵重生的是圣灵内住的，基督徒不可能没有圣灵的重生、或者没有圣灵的内住。“人若没有基督的灵，就不是属基督的”，“若不是被圣灵感动的，也没有能说‘耶稣是主’的”。圣灵内住是基督给予所有基督徒的恩典，不是少数基督徒的特权。某些人宣称只有部分特殊基督徒才有圣灵的内住，认为只有在特定情况下、达到特定的程度，基督徒才有圣灵的内住；或者是圣灵在大多数基督徒生命处于蛰伏、休眠状态，只有在特殊基督徒里才是工作状态，以至于这些基督徒可以达到完全无罪。基督徒被按照圣灵内住与否、工作与否，分为高等基督徒和低等基督徒。这些想法的理由是，圣灵内住必须是以某种特别的、可见可感的方式显现，才是真实的，例如特别的敬虔、或者行神迹奇事，没有这些就没有圣灵内住。这是对圣经启示、对圣灵工作的严重误解。当然，圣灵在特定历史时段、在特定个体中会有特别的工作，包括神迹奇事、超乎寻常的敬虔，但这不表示圣灵只能以这种方式工作、只有这种工作的方式。神所教导的、所应许的圣灵的工作，首要的是对罪人的重生和内住，得救的生命及其对基督的认知、信靠、爱、顺服，就是圣灵内住的见证，而且基督徒见证圣灵的不是完美的生命，而是真实的生命，包括那些不成熟的、与罪有所纠缠的、会跌倒的那些真实生命，是圣灵的内住让这些不成熟的不至于枯萎，与罪纠缠的不至于被罪胜过，跌倒的不至于沉沦，这是圣灵工作的见证、是神迹，运行在每个基督徒里面。将圣灵内住固化在某些可见的模式，无视圣灵工作的真实图景，不是圣灵工作的狭隘，而是人的狭隘。圣灵在不同基督徒里面、在同一基督徒的不同阶段，其工作方式和果效也会有不同，不同基督徒对圣灵的认知和顺服不同，基督徒存在成熟与不成熟的区分、恩赐和呼召上的区分、品格和意志上的不同，但这不是圣灵是否内住的区分、不是圣灵是否工作的区分。

圣灵内住是神所成就的现实，与基督徒的感觉体验有关，但不以人的感觉体验为转移，圣灵内住的具体工作可能体现在基督徒的感觉、情绪，但不决定于基督徒的感觉、情绪。某些人将圣灵的存在和工作与自己的感觉、情绪直接挂钩，用自己的感觉、情绪单方面的逆推圣灵的工作，以为只有在内心强烈感动的时候、或者有某种丰富情感的时候，圣灵才工作，或者只要这样，就一定是圣灵的工作；在日常情况下，情绪平稳、情绪低落的时候，圣灵则没有或者处于休眠。这同样是对圣灵工作的狭隘理解和矮化，圣灵工作与否不是人的情绪控制的，圣灵内住并不表示基督徒的情绪、感觉始终处于某个高点，不表示基督徒生命长期处于高位，圣灵内住并不表示基督徒活在脱离现实的理想状态，圣灵内住的具体工作涵括基督徒生命的所有层面、所有内容、所有情绪、所有感觉，顺境、逆境、平常境遇，成败得失、喜怒悲欢，而且其工作模式、表现不是固定的、不能被程式化。基督徒的罪会阻碍圣灵的工作、使圣灵忧伤、会消灭圣灵的感动，但只要是在基督里的，是圣灵重生的，圣灵始终内住、始终工作，基督徒的罪无法消灭圣灵、无法阻止圣灵的工作。即使是在人看来无助、绝望的时候，圣灵并没有因此离开基督徒，相反，正是因为圣灵的内住，基督徒可以在困顿中坚持忍耐、求告，并满怀信心和盼望。

其次，圣灵内住的神人关系。圣灵内住是神的灵住在基督徒里面，圣灵与基督徒的关系是神人关系，是神人关系而非被造物之间的关系，常见的对圣灵内住的理解错误，来自对神人关系的混淆。神所设定的神人关系是清楚的：神是超越被造物并在被造物之中工作的神，神是神、不是被造物；人是神的创造和掌管之下的被造物，且是独特的被造物，不是神、不是野兽、也不是机器。离开神的启示，去矮化神，或者拔高人、矮化人，都会导致神人关系的错位，随之而来的是对基督徒生命理解的错误。例如，有些人认为对基督徒生命，圣灵和个体只能二者取其一，要么是圣灵在决定、要么是基督徒自己在决定：如果是圣灵掌管，那就没有基督徒自己什么事情，就是被动的等待和承受；如果是基督徒自己在定夺，那就没有圣灵什么事情，圣灵只是生命的旁观者，最多是某些时候的帮助者。前者没有将人视为人，后者没有将神视为神，前者将人矮化为没有意志、责任的机器，后者将神矮化为没有权柄、能力的被造物。圣灵掌管基督徒的生命，不表示基督徒是个预先设定程序的机器，只要圣灵打开开关，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内在主动的情况下持续运行，这是在用被造物熟悉的人与机器的关系来逆推神与人的关系，他觉得神创造人就像人创造机器，神掌管人就像人掌控机器，因此认为一旦掌控存在，主动意识就不存在、个体责任也不存在。但神非人，人也非机器，神对人的创造和掌管要远远超越人对机器的创造和掌管，神人关系和人与机器的关系存在某个层面的类比，但不可能等同，神与人的差异要远远大于人与机器的差异。他在把人视为机器的同时，是在将神视作人，对人的矮化一定伴随着对人的创造者和掌管者的矮化。另一种想法是类似问题，他谈人具备自主意识和判断，但否定神对人的超越和掌管，他觉得人的自主意识、责任与神的权柄、能力是无法共存的，为什么？不是因为神的启示这么讲，而是因为他用被造物之间的关系进行逆推，被造物之间不存在内部意识和外部权柄之间的和谐共存，一个被造物对另外一个被造物的掌控意味着被掌控的失去自主意识和责任，但神人关系不是如此，神对人的掌控不是人对人的掌控，用后者对前者进行逆推是在矮化神，认为神只能像人一样、神对人的掌控只是一个更强大的人的掌控，而非神的掌控。

有人说，我不否定其中一个，那谈圣灵和自己合作行不行？这不就二者兼顾了吗？“合作”是否合适（不限于这个词汇，例如“同行”、“引导”、“同工”、“帮助”等等），取决于怎么定义这个合作，是按照我们熟悉的被造物之间的关系来定义，还是按照神的启示定义，经常看到的是前者，在被造物关系的框架下讲圣灵与基督徒个体的合作，用人与人、人与其他被造物的合作来等同。人际合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类比圣灵内住，两个人格化主体的共存、共同运作，但这个类比是有限的，因为它无法体现圣灵作为神对人的超越。圣灵与基督徒这两个人格化的主体不是像两个人一样平行，基督徒是在圣灵的里面存在和运作。如果我们用“合作”或者类似词汇来表达基督徒与圣灵的关系，应意识到这是一种特殊关系的合作，是神人关系之下的合作，否则空谈合作，只会是再次对神的矮化。理解神人关系、理解圣灵内住的原则是尊神为神、看人为人，是神不是被造物，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机器，按照神的启示理解和处理神人关系，才能理解和应对圣灵内住的这个现实。当然，从被造世界逆推是容易的，按照神的启示、人则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我们信靠的是奥秘的真神，而非看似没有奥秘的被造物。在理解圣灵内住这个问题上，如果失去对神的敬畏和尊崇，就无法避免用被造物对圣灵的扁平化。

圣灵内住的神人关系，不是神人二者取其一，也不是按照被造物的关系谈双方的合作，神人关系不是这些简单化的理解可以概括的。“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并且我如今在肉身活着，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神在各样善事上成全你们，叫你们遵行他的旨意，又借着耶稣基督在你们心里行他所喜悦的事”，“神又用大能成就你们一切所羡慕的良善和一切因信心所做的工夫”。不是只有圣灵工作，不是只有基督徒工作，二者之间不是被造物的合作，基督徒生命是圣灵活在基督徒里面，同时是新生的基督徒活着；是基督徒自己在立志行事，但这是神在基督徒心里运行；基督徒的生命和立志，不是独立于圣灵，是在圣灵的里面、因圣灵内住。圣灵内住没有消灭基督徒的意志和作为人的自由、责任，正是圣灵内住在赋予基督徒新人的意志和自由，基督徒的意志和自由也没有削弱圣灵作为神工作的权柄、能力，基督徒的意志、自由依然只是人的自由，不是世界终极的意志和自由，只是在神的权柄、能力、旨意之下运作的意志和自由。圣灵内住没有将神变成被造物，没有将人变成神、也没有将人变成机器。所以，圣灵内住不是说我们的罪和错误都归咎于圣灵，圣灵是圣洁的灵，基督徒的新生和新生命的运作是圣灵工作的果效，基督徒的罪和错误是犯罪肉体继续的干扰，是基督徒主动的犯罪、使圣灵忧伤，不是因为圣灵工作的失误，但同时，我们的罪、过犯、无知没有脱离圣灵的掌管、并非不在圣灵工作的范围内，圣灵在使我们认识自己的罪，并洁净我们、造就我们。这复杂吗？看似复杂，但理解了神是神、人是人，这是神人关系的必然，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神、真正的人、真正的神人关系。

这就涉及到常见的问题：圣灵内住，那我怎么知道哪些是圣灵的工作、哪些是我的工作？怎么才能具体区分，哪些想法来自圣灵、哪些来自我？要能知道这些答案，基督徒生命就简单了，有些人也把探索这些问题作为基督徒生命成长造就的金钥匙。但联系上述的原则，从神人关系来理解圣灵内住的工作，这种想法的偏差也就显而易见。这当然不是说基督徒无需分辨，不是提倡基督徒对圣灵工作的无知，圣经对圣灵的工作有清楚、完备的教导，基督徒应当知道。但圣经启示的是圣灵工作的宏观原则和目的，没有涉及具体运作的细节和机制。某些人希望了解圣灵具体的、细节的工作，生活的大情小事上，圣灵具体的决定、具体的引导是什么。有人说，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不就是想知道神的旨意、顺服神吗？问题是，我们想知道的是神的什么旨意？神不可能将神的所有旨意告诉我们，我们也不可能知道神的所有旨意，我们想知道的到底是神显明的旨意？还是神奥秘的旨意？是神在他的话语中清楚告诉我们的？还是神的看不见的隐秘工作？圣灵是神，圣灵内住是神人关系，我们对圣灵工作的求知欲，也应当在神的启示截止的地方停止。我们希望顺服神，这是好的动机，但如果这个好的动机被血气所驱动，无视神所设定的神人关系的界限，这就不再是好的动机、也没有好的结果。我们对神的信靠不取决于我们对神的工作细节的把握，神没有告诉我们神子如何具体道成肉身、死里复活，但我们可以信靠基督的降生、受难、复活；神没有告诉我们基督如何在父的右边为我们祷告，但我们可以信靠基督的代求。类似的，神没有告诉我们圣灵如何用说不出的叹息替我们祷告，也没有告诉我们圣灵按照神的哪些具体旨意，我们无法理解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如何进行这些工作，但对我们，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定要清楚、才能信靠顺服神吗？不，神要求我们的是认识并顺服神显明的诫命，而非用我们的无知去探究神隐秘的工作。我们信靠的根基和缘由，不是眼见，不是信靠我们看得见的、我们了如指掌的，而是信靠我们看不见的神、基督、圣灵，信靠神的显明旨意、信靠神的奥秘工作。有些无知是错误的，但对神隐秘旨意的无知不是，它不影响我们对神的信靠，恰恰相反，这个无知是我们信靠神的理由、是信靠神的表现。基督徒生命的成长、成熟、造就，不取决于他对神的隐秘工作的探索，而是取决于他对神的显明启示的认知、信靠、应用，人的职责不是成为神、不是像神一样，是尊神为神、立身为人，是信靠神、顺服神。

4.2.2     内住的工作

圣灵的工作是在父、子、圣灵合而为一的体系内进行的，圣灵是神的旨意和基督恩典的具体执行者，圣灵内住将神的旨意、基督恩典应用在基督徒的生命中，神人之间的相互归属和认同、基督徒与基督之间的合一体现在圣灵内住，神的应许在基督徒生命内部实现的途径是圣灵内住。因此，圣灵内住关乎每个基督徒生命、每个生命的全部，从生命的维系、保守、建造、成长、挑战、到将来的归宿和荣耀，圣灵内住是基督徒生命存在的前提、是基督徒理解生命的框架、是基督徒应对生命的体系。对不同的人、不同境遇，圣灵内住的工作方式有所不同，但所有基督徒、所有境遇都与圣灵内住有关，可知的、不可知的工作，可见的、不可见的工作，或者是在引导、鼓励，或者是在管束、督责，或者是风驰电掣、或者是润物无声，圣灵始终内住、始终工作。

圣灵内住的工作是双向的，首先是由神到人、其次是由人到神。因为是圣灵、神的灵，所以圣灵内住是神赐予人恩典，神在人的生命中成就恩典；因为是内住，所以圣灵内住必然体现在属神的生命，体现在生命的性质和原则，信靠神、爱神、荣耀神。圣灵内住的工作是二者皆有、缺一不可，只有“由神到人”，圣灵的工作是无用的，因不完整而无用，只有“从人到神”，圣灵的工作是无效的，因没有根基而无效。圣灵内住的工作不是单向的，不能单纯强调神对人、或者人对神的一方面，以至于无视圣灵在另一方向的工作，最后谈的是无用、或者无效的工作，人则成为被动的接受者、或者孤立的行动者。但圣灵的工作是一以贯之的整体，赐予神的恩典的目的是为了属神生命的建造，属神生命建造的目的是为了神的荣耀，圣灵既是恩典的渠道亦是生命的主体，人在其中既是接受者亦是行动者。同时，二者的秩序也不可颠倒，首先是由神到人，其次是由人到神，先是神的工作、后是人的反应，先是神爱人、后是人爱神，先是神的启示、后是人的认知。属神生命的反应是因为神的工作、对神的工作、服务于神的工作，这个反应不是从虚空中来的、不是往虚空中去的，不是从世界来、不是往世界去的，而是神的工作在属神生命中的映射，是神所塑造的人对神、神的启示、神的工作的反应。

4.2.2.1         认知

人对神的认知来自神的启示，所有人在这个世界都有神的启示，神在被造世界、在人的里面所作的见证，但这些启示的内容是有限的，有关于神的存在、永能、神性[20]，但没有神的赦罪、救赎[21]；人对这些启示的反应也是受限的，由于罪的辖制，他是在堕落体系内来认识和应用被造世界的启示。这个双重限制，启示内容和解读体系的限制，意味着停留在被造世界层面的神人关系是没有希望的，罪人的得救、神人关系的重建需要神在普遍工作之外的特殊工作，普遍启示之外的特殊启示，在基督里成就启示和救赎，并将关于神、人、恩典、救赎、生命的完整启示赐予人。这个从神到人的启示是圣灵内住的工作。

首先，圣灵内住默示圣经作者完成神的启示，将神多次多方的启示、基督的事工和教导，以文字形式写就成为圣经。这是圣灵内住的特殊工作，没有在所有基督徒、所有属神的人里重复，只是在神所设定的特定救赎历史时期、特定情境、在神所拣选的特定个体。其工作的具体模式多样，有些是对神的口头启示的直接记录，有些是对神的工作、历史的忠实描述，有些是按照神赋予的特有权柄和恩赐进行教导，对其中的细节和机制，后人不得而知[22]，但它们共通的性质是圣灵默示，圣经作者的记录、描述、教导不是按照人的意思、不是来自世界，不同于人间所有的文字，这是圣灵通过圣经作者在成就神的话语，或者说，是神口中呼出的话语，圣灵是圣经的最终作者。这一性质是神在旧约、新约多次强调，是神所拣选的先知、基督、以及基督拣选的使徒确认的。我们所有的圣经是神的话语，来自圣灵的默示，仅仅承认圣经作者是摩西、大卫、保罗、彼得等，是远远不够的，圣经与人间文字作品的区别，不在于它出于某个或者某些伟大的人、伟大的基督徒，而是它出于伟大的神，独一、至高的神。圣经不是圣经作者尽其所能的接近神、模拟神的话语，圣经不仅包含神的话语，圣经是神的话语，圣灵默示这个特殊工作确保圣经作为神的话语的属性，神的话语必然反映神的属性，神的完美属性必然反映在神的话语的完美属性，圣经不仅是有神的权柄，而且是完全来自神的权柄，不是基本正确、而是完全无误，不是大概足够、而是彻底完备，这是人间文字作品无法企及的属性，不管是来自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只有圣灵默示才能超越了人的罪性和局限性[23]，确保神的话语完全按照神命定的方式完美、无有瑕疵的成就，只有圣灵默示能够确保圣经作为神人沟通的基础的纯正，确保圣经是神的话语。

其次，默示圣经的圣灵如今住在每个基督徒里面，使基督徒能够正确理解圣经并应用圣经。这个工作不是默示的工作、是启蒙的工作，不是给予新的启示、是教导已有的启示，默示只在救赎历史的关键节点、在特定个体的特定时期中工作，但启蒙是圣灵在每个基督徒里面的普遍的工作、持续的工作，二者都是关于神的启示，圣经有时也用同样的词汇来表达，但二者性质不同，默示设定圣经作为神的话语，启蒙接受圣经作为神的话语，默示是源、启蒙是流，默示是根本、启蒙是枝叶，默示超越圣经作者的罪性和局限性，启蒙与圣经读者的罪性、局限性共存[24]，默示的结果是完美的圣经，启蒙的结果是不完美的圣经理解，默示多是短时间成就的，启蒙多是长时间进行的，默示赋予的权柄是直接的、全面的，启蒙赋予的权柄是间接的、局部的，默示是特殊的荣耀、启蒙是普遍的恩典，前者不是我们可以贪图的，后者是我们应当寻求的。同一个圣灵在默示和启蒙、在圣经作者和读者中间工作，但默示与启蒙、圣经作者与圣经读者存在显著的区别。某些人有一种成为圣经作者的冲动，想要新的启示、特别的尊荣，自以为如同先知、使徒一样站在救赎历史的节点，振臂高呼推进神的计划，希望自己可以有圣经作者同样的经历，神直接的启示、行神迹的能力、号召全体教会的权柄，这不是敬虔的志向，这是贪婪的野心，仅凭感觉、感动就把自己高抬到先知、使徒的地位，就敢言自己有圣灵的启示，妄称神的名[25]，这样他就可以凌驾于圣经之上。他想成为圣经作者，因为他不愿意成为谦卑、顺服的圣经读者，他不需要再去理解、分辨、应用并随之而改变自己，不需要再去纠缠圣经讲什么，他说什么、圣灵就说什么。他想要的不是圣经作者的谦卑、顺服、责任、苦难，他贪图的是圣经作者的权柄、自由、名望，他口头上讲要圣灵的启示，却对圣灵在圣经中清楚、完备的启示嗤之以鼻[26]，这不是圣灵内住的工作，这是否定圣灵的工作、人为制造圣灵工作的矛盾，幻想默示的延续其实是在否定已有的默示，否定启蒙和默示的区别最终既否定了启蒙、也否定了默示，否定圣灵的工作。

我们对神的启示的理解，来自圣灵的启蒙，“从神来的灵，叫我们能知道神开恩赐给我们的事”，“求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神、荣耀的父，将那赐人智慧和启示的灵赏给你们，使你们真知道他”。这个启蒙工作，有相当的部分是神没有启示的奥秘，圣灵随着自己意思行事，我们可以看到结果，但无从知道其中的机制，圣灵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但圣灵的工作并非完全的无迹可寻，我们对圣灵的信靠、顺服，不是盲目的，是基于正确认知的信靠、顺服，这就需要我们理解圣灵的工作。下面略谈几点。第一，圣灵的启蒙是体系的启蒙。圣灵内住使得基督徒明白神的启示，不是在原有异教体系内部、也不是对异教体系的改造，圣灵内住以圣灵重生为前提，圣灵的启蒙以基督徒的新生为前提，他教导的是新生生命所在的体系，以自有永有的神和神的启示为根基。圣灵启蒙的不是松散的知识，而是基于神创神治的启示体系，当然这不表示每个基督徒都可以完全把握这个体系，但基督徒对点滴知识的理解是在这个体系中的，只有在这个体系中才有意义。圣灵的启蒙不是混乱、无序的工作，是在教导和塑造神的话语体系。基督徒对神的话语的认知不是在收集知识的碎片、不是无目的的累计，我们对圣灵的信靠、顺服，是在这个体系下的信靠、顺服，对圣经的局部认识是出于这个体系、从属于这个体系，并有意识的巩固这个体系，并鉴察自己是否在持守这个体系。

第二，圣灵的启蒙并不完全独立于人类的认知规律和认知能力。这不是说圣灵受制于、或者是依附于人类的认知规律和能力，但圣灵的启蒙在很多时候是通过、借用人类的认知规律和能力来实现的。圣灵重生并没有赋予我们超自然的身体机能，基督徒依然是在原有的感知、思维能力，这些能力运作的客观原则也没有改变。对此下面试举三例，其一是人际沟通作为人类认知的基本渠道。人常常通过与他人的交流实现知识的积累，类似的，圣灵的启蒙往往也是通过基督徒之间的人际沟通来完成，来自教会领袖或者其他基督徒的教训、责备、警戒、劝勉。我们顺服圣灵的启蒙不是被动的等待头脑中的灵光乍现，当然不是说圣灵没有这种工作，但圣灵启蒙多是通过人的普遍认知行为，顺服圣灵意味着积极的通过基督设定的教导机制来学习神的话语。其二是人类认知经常来自长时间的努力，不是说没有可以短期掌握的知识，但很多知识需要长期的学习、坚持，不能一蹴而就。这是人类生活的一般体验，熟练的掌握某个技术、某个学科背后是大量的时间、精力的投入，且专注的投入。圣灵的启蒙不是某些人想象的魔法，以某种方式启动后就可以在短时间迅速理解很多内容，圣灵的启蒙不是突然将基督徒变成过目不忘、无师自通的天才，即使有天赋、依然需要持续的投入。依靠、顺服圣灵不是一时一地的短暂依靠，而是恒久的依靠，依靠圣灵的启蒙，勤于学习、勤于思考。其三是人类认知来自人类认知的能力，这个认知能力决定了他可能达到的认知范围和水平，例如某种认知能力缺失或者下降时，他的认知就受限。人的认知能力不是静态的，具有一定弹性的，当然，它可能受到不可控的因素的影响，例如疾病、意外事故，但更多的时候它受到的负面影响来自人自己，人有意的将自己置于负面因素的作用之下[27]，来弱化甚至破坏他的认知能力。依靠、顺服圣灵，包括克制的运用神所赋予的认知能力，积极的培养和维持这个认知能力。关于人类认知的基本规律，还有其他内容，在此不再展开。

第三，圣灵启蒙并不独立于基督徒的品格，这不是说圣灵受制于基督徒的品格，不是说圣灵只能在基督徒品格的局限下工作[28]，但在多数情况下，圣灵启蒙与基督徒的品格、以及品格的造就是一体的。这在人类普遍认知中也有反映，但在对神的认知中尤其显著，神人关系是全人的参与，圣灵内住是对全人的塑造，人对神的认知是全人参与的认知。圣灵在教导基督徒正确的按照神的话语思考的同时，在建造属神的情感、属神的品格，属神的认知是在属神情感、属神品格里的认知，属神情感、属神品格是基于属神认知的情感、品格。基督徒对神的认知不能没有知识，但不仅仅是知识，没有属神认知的情感、品格是空的，没有属神情感和品格的认知是死的。我们对圣灵的信靠、顺服，包括对圣灵这个完整工作的信靠、顺服，将圣灵的具体工作放在这个完整工作的架构之下，谦卑的信靠、顺服。有时候我们可能觉得已经知道的可以，理解的清楚，但看不到自己在情感、品格方面的缺陷，以至于急于求成的将自己放在不能承受的位置，因为这些缺陷导致对自己、他人的伤害。从另一方面，我们对圣经的很多误解、曲解，不一定来自我们认知能力本身的问题，而来自在属神情感、品格方面的问题，我们对神缺乏真正的、足够的情感[29]，对神的话语缺乏兴趣，我们对神缺乏足够的信靠，对神的话语左右狐疑。认识到圣灵启蒙的工作，帮助我们看到我们认知的问题，往往不是单纯的认知问题，是关系到我们里面的多重问题。

4.2.2.2         应用

圣灵内住的其他工作，可以简单概括为对神的话语的应用，在基督徒生命的建造和运作中的应用，包括塑造属神情感、品格、意志，帮助基督徒判断、应对生活的经历，赐予属灵的恩赐、结出属灵的果实，连接基督徒为基督的身体，维系基督身体的合一和肢体的协作，以及为基督徒祷告等等[30]。圣灵对神的话语的应用，与圣灵对神的话语的启蒙有所不同。圣灵启蒙侧重于教导神的话语的意义，这个意义是神的话语定义的确定意义，客观的、普遍的、通用的意义，这个意义不是圣经读者定义的，不同基督徒在圣灵启蒙之下接受的是圣经定义的同一意义，在圣经丰富、深刻的体系内的同一意义。圣灵的应用则是个性化的、具体的，圣灵将神的话语的客观、确定的意义应用在不同个体、不同情境，个体、情境的多样性意味着应用的多样性。神的话语没有改变、圣灵工作的原则没有改变，但圣灵具体的应用考虑并且符合特定的个体、环境。例如，神的话语对所有基督徒的诫命都是爱神，这是客观、普遍的教导，所有基督徒都在这个诫命之下，但每个基督徒是在其特定的个体和环境中表达对神的爱，诫命是同一诫命，表达没有固定模式，圣灵的具体应用因着个体、环境的变化有所变化，不是放弃神的话语[31]，是在神的话语的体系下进行合宜的变化。神塑造基督徒，不是按照单一模式批量生产的零件[32]，而是在圣善的灵里面塑造的真实的人，都是圣灵内住的属神生命，同时有其内在的个体性、外在的多样性。这就是为什么谈到圣灵的应用，我们可以按照神的启示谈普遍原则和框架，但涉及到具体个案，我们无法给予一种模式、一个方程，人为制定某个规则来作为所有基督徒的准则，或者是冒用圣灵的名义来号召所有基督徒的顺服，因为我们无法代替其他基督徒做出决定，更重要的，我们无法代替圣灵在基督徒内部的应用工作，这个独特的工作的直接参与者只有圣灵和每个独特的个体，他人只能作为辅助。虽然在人看来，人定的规则清楚、直接，圣灵的应用看似模糊、不确定，但神给予基督徒的呼召不是过简单、容易的生活，不是顺从人的规则，而是依靠圣灵、顺服神的话语。这不是说人定的规则彻底无用，但人定的规则是圣灵在某个个体或者群体中的应用，个性化的应用，即使成功、有效，它可以作为基督徒的参考，但不是也不能作为所有基督徒的规范。圣灵对神的话语的启蒙给予的确定，圣灵对神的话语的应用带来的不确定，恰恰是基督徒生命的正常状态、所有的张力[33]。破坏这个张力并不能带来想象的简单、容易的生活，反而是陷入人为制造的复杂、混乱。我们对圣灵的信靠、顺服，就包括理解圣灵应用的权柄和多样性，尊重圣灵对基督徒生命的权柄[34]，尊重圣灵在个体基督徒里面的多样性工作。

圣灵内住对神的话语的应用，决定了基督徒生命是圣洁的自由、自由的圣洁，有圣洁的规则、有自由的选择，而且只有圣灵能够设定并维持二者之间的稳定。这在人看来是难于理解的，他能理解没有自由的圣洁、或者是没有圣洁的自由，不少基督徒也希望把圣灵的工作、基督徒生命删节到其中一个方面，只在口头上谈圣洁或者自由，实际上谈的是规则至上的圣洁、或者是选择至上的自由，前者希望用详尽条文、细节规范来实现圣洁，后者希望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来享受自由。但双方都对基督徒生命、对圣灵内住存在误解。圣灵内住的应用不是没有规则，有，但不是规则至上，不是没有选择，有，但不是选择至上。圣灵应用有其体系的确定性和应用的多样性，基督徒生命的圣洁来自这个确定的圣洁生命的体系，基督徒生命的自由来自这个体系之下应用的多样性，确定性保持圣洁、多样性赋予自由，确定性和多样性共存，圣洁与自由共存。否定任何一点，结果都是基督徒生命的奴役和衰败，或者是被事无巨细的人造规则奴役，或者是被无拘无束的内心欲望奴役[35]，前者不能带来真正的敬虔，后者不能带来真正的解放。圣灵是圣洁的灵，圣灵是自由的灵，圣灵内住的基督徒是圣洁的生命、是自由的生命，不理解圣灵和圣灵的工作，就无法理解基督徒的生命，这个生命也就无法成为圣洁、无法得享自由。

关于圣灵作为基督徒得救的印记、得基业的凭据，将在第6章“基督徒生命的确据”中讨论。

[1] Man is a moral being, so human epistemology is embedded with morality.

[2] Limited both by the means and object, not to say the historical context.

[3] This is the sword hanging over every human ideology: they have no assurance of truth and reliability. What they have is derived from a glimpse of the fleeting world.

[4] God’s Word dictates how the world is interpreted, not vice versa; God’s Word dictates how human reasoning works, not vice versa.

[5] Beneath all pagan ideology is a form of agnosticism. They all basically claim there is not enough evidence pointing to the existence of God.

[6] Early church fathers developed the term “trinity/triune” and the church councils affirmed it. The term is not in the Scripture, but as long as it is biblically defined, the term expresses biblical truth and its use is legitimate.

[7] There is no such being as lesser God or partial God, which contradicts the very being of God.

[8] Again, such expressions are derived to serve as an aid to our understanding and application of God’s Word. They have limitations and are susceptible to misunderstanding. No expression could replace nor comprehensively consider all the biblical teaching, but if the terms are defined according to biblical teaching and within the biblical boundary, they could be used in an edifying manner.

[9] Universally found in various forms of pantheism and atheism.

[10] So the social “gospel” is a betrayal of true Christianity since it has abandoned the biblical definition of God and man.

[11] Pelagianism and Semi-Pelagianism are the reigning views of contemporary Christianity.

[12] From Van Til.

[13] Of course, the Scripture often speaks metaphorically, e.g., using “heart” “strength” to teach spiritual reality.

[14] Here we will not talk about the order of salvation, concern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generation and faith. The typical expression in the Reformed tradition is not without deficiency, as it fails to consider the fullness of biblical teaching on this point while trying to compress it into a single dimensional causation. Calvin was more cautious and in the end more faithful in reflecting the biblical revelation.

[15] Of course, all creation is God’s work and thus in this sense miracle. But we normally do not use the term “miracle” in this manner. It is used to distinguish the “extraordinary” works of God from the “ordinary” works of God, although such distinctions are relative not absolute.

[16] Miracle: by God’s revelation and man’s faith; most natural law: by God’s revelation and man’s observation/reason (though here faith is not absent for Christians).

[17] Though we can know something about God, His eternal power and divine nature.

[18] Van Til: not brute facts. Knowing is interpretation. Without God’s interpretation, our knowing of “facts” is distorted. So someone could accept the historicity of Jesus’ resurrection but reject Christianity. Odd events are compatible with many ideologies, even atheism leaves space for them. But God’s revelation is both facts and interpretation, both history and theology.

[19] Yes, one can always guess, but never come to a definite conclusion. The definite conclusion only comes from God’s definite revelation.

[20] It is difficult to pinpoint exactly the extent and content of this revelation as it is, since those who understand it understand it through the lens of special revelation. For the unregenerate, the general revelation is depleted, for the regenerate it is enriched.

[21] Man could perceive in certain sense the necessity of salvation, as elaborated in pagan ideologies.

[22] It is important to emphasize that divine inspiration is a miracle, so we could perceive the outcome but cannot understand the exact internal process. The external evidence to us is the testimony by others but our own eyewitness (the internal evidence is from the Spirit).

[23] Of course, Inspiration does not totally eliminate sin from the life of the author, only temporarily bypass it (though this term may not be quite accurate).

[24] This imperfection is due to us not due to the limitation of the Spirit.

[25] The Spirit is God. To trivialize the name of the Spirit and to attribute one’s imagination to the Spirit is nothing but taking God’s name in vain. The whole Pentecostal and charismatic movements have no real reverence and fear towards God, because the very heart of their doctrine is taking the God’s name in vain, which is an identity of the spirit of false prophets.

[26] Another defining characteristic of the Pentecostal and charismatic movements is their undermining of the Scripture, claiming to honor and trust the Spirit while ignoring the very work of the Spirit in Scripture. This again has a lot of common ground with various Christian sects (and Islam), which allege certain deficiency of the Scripture.

[27] This could come from alcohol and drugs, but also from an unrestrained use of media, whatever the form may be.

[28] In a lot of time, we receive what we do not deserve.

[29] Christian education is a comprehensive education, and the only comprehensive education in the world. It must address the whole man in order to be truly “Christian”.

[30] A lot of the works relate to the following chapters on the operation of Christian life, so they will not be elaborated here.

[31] Of course, one could go to the other extreme by rejecting the biblical norm while acknowledging a false concept of diversity/freedom.

[32] Many think rules are the golden key to Christian piety. The more the better, the stricter the better. There is a totalitarian mindset in some leaders who consider they have an infallible blueprint for the church, and it must be enforced. It is their duty to make decision for others, presuming others are irredeemably impotent.

[33] Some are very uncomfortable with this normal state and would like to plunge into abnormality.

[34] This is a perpetual problem in the church. Someone would like to lord over others, at least over those entrusted to him (Mt. 20:25, 1 Pt. 5:3), and this problem is not limited to the Roman church because it resides in fallen human nature.

[35] True freedom is unbearable to those not ready to receive it, because it brings out a deep sense of fear, insecurity, uncertainty, and danger. Only the one who truly trusts God could truly enjoy freedom in God. Beneath the constant striving after certainty in man-made rules or vain-imagined prophecies is a lack of faith. A free man must be a strong man and true faith makes this strong man. For the weak, freedom is unceasingly intimidating, agonizing, and that is why they prefer bondage, at least some forms of bond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