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谈的是神之于基督徒生命，父、子、圣灵在基督徒生命中的工作及其意义。有人说，谈基督徒生命为什么要谈神和神的工作？不是应该谈我吗？谈我的工作吗？不是谈我应该怎么活着吗？的确，“我应该怎么活着”，是人最为直接的问题，生活中的大情小事都在要求人对此作出回应，人的思维、行为源自某种回应并且指向某种回应，有时是有意识的决定、有时是潜意识的习惯，所有人都在主动思考或者被动接受某种答案、某些答案。对此问题的思考来自人的自我意识，不可抹灭的自我意识，因此没有人可以回避，即使某人尝试彻底放弃意义和规则，他的无意义和无规则依然是一种形式的意义和规则，人类之中不存在真正的虚无主义。绝大多数的人对此问题的反应，并不复杂，他自然的接受周围社会的风俗，顺应群体的大势随波逐流[1]，“我应该怎么活着”，他的答案是，像别人一样活着，别人怎么活着我就怎样活着[2]。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些人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开始探究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我是谁”，“人是什么”，他觉得仅仅看到人类的自我意识是不够的，他开始探究人类自我意识之下的意识，他认识到，如果人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应该怎么活着”是无解的。就如同在这个世界看到的，某事物的性质决定其规则，风云水火、虫鱼鸟兽皆各有其性、各有其规则，人亦然，这就是人间意识形态开始探究规则问题之下的存在问题，是诸多的人间哲学、宗教、主义、理想的着眼之处，他想定义“人是什么”。异教对人的定义很多：人是万物有灵的部分，人是前世的因缘业报，人是动物的进化，人是社会的构造。伴随着每个对人的定义是各自生命的规则：人若是万物有灵的一部分，存在即自然、自然即规则；人若是前世的因缘业报，人的规则便是行善修行，以求顺应轮回、或者跳出轮回；人若是动物的进化，人性就是动物性，人的规则就是生存的本能和欲望；人若是社会的构造，人的规则就是社会的规则，根据社会传统、社会契约、或者是阶级斗争而制定的规则[3]。当然，这些定义在具体运用时并不纯粹，会有相互借鉴，可以是泛神的、无神的，可以是二者交织的，在历史中可以是二者交替的，但他们都是以被造世界作为参照来思考人、定义人，进而定义人的规则，被造世界是他唯一的参照，人是他最终极的目标。这种思维比前面的世俗思维前进了一步，他在思考深层次的话题，“我是谁”、“人是什么”，看似已然相当深刻，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走到极致，对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根本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人间意识形态走到这里，往往是很自信，越来越自信，走到极致的自信。以哲学和宗教武装的人类自我意识要比随波逐流的自我意识要强大的多，因为他自信解决了“人是什么”、“我是谁”的问题[4]。

但是，这些对人的思考仍是肤浅，而且这里的肤浅是人无法察觉的。“我是谁”、“人是什么”并非终极问题，它与“我应该怎么活着”一样，是个次生问题，终极问题是“神是谁”、“神是什么”。不理解“神是谁”，“我是谁”是无解的，“我应该怎么活着”更是无解的。这是属神思维与异教思维的区别所在。有人说，那人间的宗教不也谈神吗？首先，人间宗教的神是被造物或者放大的被造物，不是真神；其次，人间宗教对神的定义是以他对人的定义为前提的[5]，是先定义“我是谁”再据此定义“神是谁”[6]，这依然是颠倒的神人关系，是用被造物的关系来构造神人关系。异教所谈的“神是谁”，其实是在探究哪个被造物、哪种被造现象是神，这不是终极问题，“人是谁”也不取决于被造物。人不是自有的、不是自生的，不是世界的制造、不是世界的变异[7]，人是神的创造，自有永有的神的创造，神是先有的、人是被造的，神是自有的、人是因神的旨意而有的。基督徒的存在和维系是神的恩典和工作，因神而有、因神而在，“不是从血气生的，不是从情欲生的，也不是从人意生的，乃是从神生的”。没有神和神的工作，就没有人、没有基督徒，不理解神和神的工作，就不可能真正理解人、基督徒，人不具备自我存在的能力、不具备自我解释的能力，世界不具备解释人的能力。对人的理解，对“我是谁”、“我应该怎么活着”的定义，追根溯源来自神的自我启示以及神对人、对神人关系的定义，赋予人类存在的神解释人类存在的规则和意义。人间的俗人随波逐流，人间的哲人探求某种宗教、主义，最后都是以被造世界作为参照，都有一个大胆的假定：人可以在不知道神的前提下认识自己、定义规则，人离开神可以自我存在、自我解释、自我定义。像神一样自我存在、自我解释、自我定义，这就是堕落人类最初的梦想、也是堕落人类永恒的梦想。

回到前面的问题，谈基督徒生命为什么要先谈神和神的工作？不是谈我应该怎么活着吗？基督徒谈生命的规则，不是像异教一样，肤浅的问“我应该怎么活着”，不是像异教一样，看似深沉的探究“我是谁”、“人是什么”。我们的思考，对生命和现实的一切思考，都是基于、出于那个根本问题，“神是谁”、“神作什么”，而且因为神的启示，我们能够看到根本问题的存在，因为神的恩典，我们借着神的启示，可以确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可以确信的知道，“我是谁”，“我应该怎么活着”。人的伦理问题背后是人的存在问题，人的存在问题背后是关于神的问题[8]，是神的启示、神的工作。有些人架空的谈基督徒生命的规范，他认为人是必要的，不错，他的错在于认为神是多余的，他希望绕开神和神的工作谈自己和自己的工作，神是他后面虚化的背景，“神是谁”、“神作什么”，他没有兴趣。看似想顺服神，但对神没有兴趣，看似想依靠神，对神的工作没有兴趣，这种顺服和依靠的到底是什么？是真正的神，还是他自己的构造？所以离开神谈生命、离开神的工作谈规范，是异教的生命和规范[9]。

基督徒生命是神创造、拯救、重生、维系的生命，此生命的规范是神设定的规范，这个规范出于神在基督里的神人关系、符合这个神人关系、并服务于这个神人关系。正确理解和处理神人关系是我们正确理解和应用这个规范的基础，仅仅把神带入到思维空间里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对生命规范的困惑，来自神人关系的错位，不是说他没有意识到神人关系的存在，而是他在以错误的方式对待神人关系。“怎么知道神的旨意？如何寻找神的旨意呢？”，一想到这些问题，人的直觉是自己很敬虔，想知道神的旨意难道不是敬虔的想法？别人对神熟视无睹，我积极追求，不好吗？这些问题本身固然是好，但如果我们因为问题本身而沾沾自喜，往往忽视背后的重要事实，就是，我们是否是在正确的神人关系之下提问的，这个提问是否是出于错误的动机、错误的时机、错误的期待。出于错误神人关系的提问，不可能接受神在正确的神人关系之下给予的答案，人常常认为他的疑问是因为神的旨意晦涩难懂、晦暗难寻，但实际的问题是他所在的位置，他所处置的神人关系，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神清楚、完备的启示。当然，这时人的第一反应是以某种方式归咎于神，不看自己的问题、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当他发现神解决不了他的问题时，他就用其他方式来解决。他虽然开始于寻找神的旨意，错误的神人关系让他最后一定归结到自己的、世界的解决方案。

有些人出于错误的动机。他追求神的旨意，出于单纯利己的动机、取悦世界的目的；他对神的旨意的痴迷，出于对利益的痴迷、对世界的痴迷。这是人间宗教的普遍现象，异教的神是人造的，异教的神人互动出于人的需要和喜好、并服务于人的需要和喜好。这种神人关系从表面上看可以非常亲近、非常投入，人可以付出巨大牺牲以维持他所认为的神人关系，以达成他的目的。异教的本质并不因异教徒的敬虔、奉献而改变，并不因异教神祗的不同而改变。这种颠覆神人秩序的冲动继续在基督徒中存在，或者是以基督徒的名义存在，而且这里有异教没有的假冒为善。神并没有要求基督徒彻底放弃利益考量，因此人可以将自己的贪婪隐藏其下；神没有要求基督徒完全将他人置之度外，因此人可以用此掩饰自己对名望的渴求；神要求基督徒成长，人可以用以伪装嫉妒；神要求基督徒顺服，人可以用一种顺服来遮蔽另一种不顺服。错误的动机借着这些伪装，更难以察觉，用神的名义他足以说服自己、说服别人，这其实是异教在基督教框架下的运作。

那基督徒如何处理与利益和世界的关系？对利益的痴迷与利益的多寡无关，对世界的痴迷与距离世界的远近无关，贪不在多寡，欲在于远近，贪、欲皆在人心。基督徒不是不能追求世间的利益，但基督徒对利益的考量、对世界的考量、对人际关系的考量都是在正确的神人关系架构之下，基督徒本与神、依靠神、归向神，信基督为生命救主、尊基督为生命之主：利益是神的荣耀之下的利益，世界是神的旨意之下的世界，人际关系是基督为主之下的关系，有利益、但不醉心利益，有世界、但不从属世界，有人际关系、但不受其奴役，一切都服从于更高的，超越利益、世界、人际关系的目的。这就是基督徒追求神的旨意的不同之处，他求的不是自己万事亨通，他求的是神凡事得荣耀，他不是不关心日用的饮食，但先求的是神的国和神的义，他不是无视自己和他人的需要、喜好，但这些考量不是终极考量，而是融汇在神的旨意之中的考量。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神的启示，因为他不再选择性的去解读神的启示，不再用逆反的神人关系去扭曲神的诫命他所理解的和应用的才真正的是神的旨意，而非堕落欲望的外化。这样的人，可以知道神的旨意，“清心的人有福，因为他们必得见神”，神清楚的旨意，只有清洁的、纯净的心可以看见，不是因为神的话语多么缥缈、玄妙，而是人心没有干扰，没有被肉体情欲、眼目情欲并今生骄傲所堵塞。

有些人出于错误的时机。他想知道神的旨意，但只是在某些情况下有需要，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基本上自给自足、自强自立，因为他基本上看自己属于自生自灭。通常他与神之间保有距离，在他看来对彼此都合适、彼此都能接受的距离，互相有所牵挂、偶尔有所交流，尊重对方的自由、不多干涉。神虽然没有完全从他头脑的概念中消失，但几乎在他的实际生活中没有什么参与，只是作为慈祥的旁观者，随时等待他的召唤。神对他而言，是危急时刻的帮助者、绝望时刻的拯救者，这些时候很关键，但关键时刻也不多；神的话语对他而言，是紧迫情况的逃生手册、是迷失路途上的急救包裹。这种神人关系就他个人体会，还是很珍贵、感怀至深。但在关键时刻他的殷切、过后他的感激，并不罕见，这种反应在异教之下也有、而且很多，更重要的，这依然是错误的神人关系，他的这些反应并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他与神的若即若离，对神的予取予求，因为他信的神、求的神，不是真正的神，他对神的依靠不是对神的依靠、是对被造物的依靠，基督是他生命的附庸、不是主宰。他对神暂时的求告，不能掩盖他长期对神的疏离，他在所谓关键时刻对神的亲近，不能掩盖他习惯对神的排斥[10]。神是神，但对他只有某些时候才是，他有必要知道神的旨意，但只有某些时候才有必要。将神的权柄和工作压缩在特定时间和空间，是异教的做法，是堕落人类追求的自由，他想在神人关系里寻找最佳的平衡点。如何实现自己自由的最大化、利益的最大化[11]，就是将神出现的时机最优化[12]，可以被堕落人类优化的神不是神，依然是人造的偶像，这种最优化之下的美好，只是罪人想象的美好。以这种想法当然也不能理解神的旨意，在关键时刻往往也找不到神的旨意，在平常时刻隐身的神在关键时刻也不会现身，在平常生活没有掌权的神在关键时刻也没有掌权。

有些人则是出于错误的期待。他期待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能确定知道神的具体旨意，这样每件事情都可以做出对的决定、蒙神的喜悦。表面上看，这是很高尚的想法，时时处处想顺服神，难道不好吗？好，这个理想是好的，但这个好的理想不能寄托于错误的期待。在所有事情上都确定知道神的具体旨意是不可能的，也是错误的。在神的话语里，神启示我们在所有事情上的原则性旨意，在某些方面的具体旨意[13]，但没有也不可能启示在所有事情上的具体旨意，神没有也不可能告诉所有基督徒在所有事情上的具体决定应该如何[14]。这不是神的应许、不是神启示的目的，也不是基督徒求告神的目的，基督徒生命也不取决于此。基督徒通过神的话语，可以知道神显明的、确定的、限定的旨意，不可能知道神所有的旨意，神要求基督徒的顺服是在这个确定框架下的顺服，不是在一个所有细节被精确定位的网格里的顺服。基督徒的生命必然要面对某些不确定性，周围环境的不确定性、自我决定的不确定性、决定后果的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不是对神的，但是人需要面对的。只有自有永有的神有对一切的确定性，所有被造物的确定性都是有限的确定性，是与不确定性共存的确定性。想要活着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这个愿望是想成为神的愿望，是否定神的愿望。另一方面，他对不确定性的恐惧和排斥，来自他对神的不信，他畏惧畏惧不确定性可能带来的失败、损失，个人的损失或者神人关系的损失，他要确定的成功、确定的万事亨通，他要亲手抓住、亲眼看到所有的确定性，因为他不相信神应许的确定、恩典的确定，不相信神在掌权、在他自己无知和无能的情况下掌权。基督徒的安全感，不是来自自己对命运的掌控和把握，是来自我们信靠的神对一切的掌控和把握。将生命的福祉定位在自己可以掌握的确定性，没有办法明白神的旨意，他的期待与神的启示是不相容的，神给予他的与他想要的始终有遥远的距离，他看到神的启示和他的需要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空白，于是开始借其他渠道来填补，一切异教化的与神沟通的方式一个一个的尝试，占卜、星相、交鬼、问卦、解梦，甚至将自己的感觉、幻觉定义为神的旨意[15]，他为什么如此急迫的、甚至于绝望的寻求各种方式来知道神的旨意？是神的旨意不清楚吗？不是，是神无法满足他的期待。他为什么如此沉迷于这些异教的与神沟通的方式，满口荒唐言语、自认为是神的启示，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在寻求神。在这种自我麻醉之下，他看不到自己已经偏离神的启示，以至于走到神的启示的对立面。

基督徒的生命及其规范从属于神、神的工作、神所设定的神人关系，我们对生命及其规范的理解也应当从神和神的工作出发、按照神所设定的神人关系。一旦脱离属神体系，脱离神和神的工作、脱离神所定义的神人关系，对基督徒生命及其规范的理解必然受制于世界和自我，与神的旨意相悖。基督信仰是包含伦理的信仰，但不止于伦理、且不始于伦理，真正的基督教伦理只能在真实的基督信仰[16]、真神的启示之下存在。基督教伦理无法与其存在的体系切割，有些人认为某种基督教伦理在没有真神、没有真的信仰的前提下依然成立，他回避基督信仰来推行基督教伦理、回避神的启示来推行基督信仰[17]，绕开信仰的区别谈伦理的合一、绕开神的真伪谈信仰的大同，其实是在异教体系里嫁接基督教伦理，结果是信仰的堕落、伦理的败坏。基督徒生命规范与异教规范的区别，首先在于体系的区别，没有意识到体系的区别，仅仅停留在某些具体条文的异同是远远不够的。基督教伦理常常被矮化为人间诸多规则、选择之一，基督教讲的伦理原则，异教不也有吗？异教不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讲“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讲“不偷、不盗、不杀、不淫、不贪、不怒”？但在这些看似相同的表面之下，是两种不同体系对人，对人的意义、价值、规则的定义，一种是基于神和神的启示的伦理、一种是基于被造世界的伦理，一种是基于救赎的伦理、一种是走向定罪的伦理，二者对何为善恶、良知，何为同情心、同理心，孰可为孰不可为，因何向善、为何向善、何以向善等等的理解都不同。基督徒所见证的不是孤立的行为、规则，基督徒对规则、选择的解释最终是对信仰、对神的启示的解释，是信仰的不同、神的不同导致规则、选择的不同，而且与众皆不同。基督徒与异教之间的互动是体系的碰撞，正是这种体系的碰撞，可以暴露出异教的体系性缺陷：自以为是的自圆其说，其实是自我麻醉的自相矛盾。

基督徒伦理常见的问题是体系的问题，体系的缺失、体系的混乱。如果没有属神体系的归纳、总领，其伦理思维是碎片化的、松散的，没有判断的能力、以及持守判断的定力，左右摇摆、朝三暮四，混沌的被周围混沌的集体意识推动，迷蒙之间寻求、迷蒙之间又次次踏入歧途，这时发现单个问题、解决单个问题是远远不够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体系的混乱无法被一时一地的秩序所逆转[18]，仿佛尝试在泥潭里用木棍清理出一方净土，刚刚清理的地方很快被其他的淤泥覆盖。但这就是一些人的情况，也是他希望解决问题的方式，用局部的方案来解决体系的问题，只是看到局部的问题、看不到体系的问题，而且他短视到一个地步，完全不关心体系的问题，只要解决具体的问题。因此，觉醒的第一步是体系的意识和构建，当正确体系建立之后，原有很多与体系缺陷相关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这时才是解决具体问题的时机，这时才有解决具体问题的条件。

下面就从体系的层面谈基督徒生命规范，规范存在的体系、规范设定的体系、以及规范应用的体系。

5.1  规范存在的体系

5.1.1     定义其存在

基督徒生命规范是什么，首先，是神定义的规范，是神定义的、不是被造物定义的。自有永有的神是万有的创造者、掌管者、审判者，基督是基督徒的拯救者、所有者，神的权柄无所不在、基督徒对神的依靠无所不在，神是基督徒生命存在的原因、运作的原则、以及指向的目的，因此只有神可以定义人应该怎么活着、基督徒应该怎么活着，也只有神有定义基督徒生命的权柄、能力、智慧。这不是说基督徒生命与被造世界无关，但被造世界层面的规则是从属于神的规则、服务于神的规则，如同被造物从属于神、服务于神，被造世界层面的规则之所以对基督徒有意义，是因为神的规则所赋予的意义，基督徒与被造世界规则的互动，是按照神的规则的互动，最终是与神的互动。被造世界不是基督徒生命的所有者和掌控者，所以不是基督徒生命规范的定义者[19]，被造物可以是神定义的生命规范的间接传达者、实际参与者、具体执行者[20]，在神定义的规范架构之下行使神限定的权柄。基督徒对被造物权柄的顺服，不是因为被造物本身、不是因为被造物的定义，而是因为神对被造物秩序的定义。被造物没有取代神的权柄，没有对神的定义进行改动的资格，被造物与神在基督徒生命中的地位和角色是完全两个类别。基督徒、其他人都是这种被造物的角色，是对神定义的规则进行间接传达、实际参与、具体执行的角色，是应用已有规则，不是制造新的规则、不是修改已有规则，没有任何人的个体和群体可以僭越神至高、至尊的权柄[21]。对神与被造物的清楚区分和定位，是我们理解基督徒生命规范的前提，如果一直有被造物对神的权柄的干扰、对神的定义的否定，我们无法理解何为生命的规范。从另一角度讲，基督徒生命最终只对神负责，不是只对神负责，是最终只对神负责、只对神的诫命负责，基督徒对被造物的顺服是、且只能是对神的顺服的一部分，与被造物的互动是神的诫命规范的互动。这是基督徒在规范之下的自由。有人说，神的规范全面覆盖生命的所有时间、场合、维度，如此的规范岂不是奴役和枷锁？殊不知只有神的权柄的无所不在，人才能从被造物的奴役中解放，没有对神的权柄的尊重和顺服，人所有的不是自由、而是被造物的奴役，而且在神的权柄没有被尊重和顺服的地方，基督徒依然受制于被造物的奴役[22]。

其次，基督徒生命规范是神在神的话语中确定定义的，是确定的，不是抽象虚无的、不是晦暗不明的、不是没有定型的。神确定的知道属神的人应当如何活着，并用圣灵默示的文字确定的启示属神生命的规则，神显明的确定旨意是通过圣经确定的文字启示来体现的[23]，只有以此双重确定性为前提[24]，神对基督徒的权柄才是确定的权柄，基督徒对神的顺服才有确定的依据，神的定义才是神的定义，不能被被造物劫持和捏造。神对基督徒生命的定义，如果没有神的确定启示，人无从知道，顺服也就无从谈起；如果神无法确定的传达神的诫命，神要求基督徒的顺服就是空洞的，这个要求本身也是无用的。神的启示的确定性是真实的神人关系的基础，真实的必然是确定的，只有确定才能保持其真实的性质，失去确定性、其真实性也就不存。某些人质疑这种确定性，质疑神确定的知道、或者质疑神确定的启示，一旦神的定义不确定，那基督徒如何活着，就不用看神如何讲，而是取决于人如何想，因为没有人知道神讲的是什么，甚至连神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否定神确定的定义，结果一定是否定神确定的权柄，进而将定义生命的权柄从神转移到被造物，改变神人关系的性质。这种质疑常常被误解为是一种谦卑，但这非但不是谦卑，这是极端的傲慢，他认为神是无知的，神不知道基督徒应该如何活着，不是无知也是无能的，神无法将他的旨意确定的启示给人。这样的神结果是没有实际权柄的，这样的神人关系是没有实质内涵的，都是有名无实，对无知、无能的神，没有信靠、顺服的必要。如果人认为神的话语不是确定的，他需要在其他地方寻找生活的确定性，在被造世界寻找，将生命的规则依附在自己、其他基督徒、世界，并不断说服自己这就是神的旨意，其结果是越来越忽视、越来越远离真正能够让他明白神的旨意的地方，他对确定性的理解越来越扭曲、偏执，越来越认为这个确定性应该是被造世界赋予的类型，而非是神的话语定义的样式，进入加速偏移的漩涡。

第三，神的话语定义的基督徒生命规范是全面、完整的，没有缺乏和遗漏。定义基督徒生命规范的是神[25]，是智慧的神，他的认知没有缺乏，是恩典的神，他的启示没有缺乏。质疑神定义的完整、完备，是在质疑神的智慧、恩典，质疑神不知道基督徒需要什么，质疑神存着恶意，即使知道基督徒需要什么、也不告诉他们。每个对神的这种质疑背后都是对神的指控。不是神有没有智慧，神有没有恩典，人也可以有智慧和恩典，而是神有没有足够的智慧、有没有给予足够的恩典，神所定义的基督徒生命规范是否足以完成神在基督徒生命中的旨意。如果不是足够的，神留下的空白依然需要被造物来填补。但神的恩典是真的缺乏吗？神的智慧真的不足吗？“神既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岂不也把万物和他一同白白地赐给我们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神的神能已将一切关乎生命和虔敬的事赐给我们，皆因我们认识那用自己荣耀和美德召我们的主”，如此的神、如此的恩典，我们还在质疑神？这不是说神在圣经里事无巨细的定义了所有基督徒生命的细节，但神定义了完整的基督徒生命的框架，足以让基督徒按照神的旨意处理所有细节；这不是说基督徒可以对神的话语有完全的理解、没有疏漏，但这是我们的问题、不是神的启示的问题，是我们的缺陷、不是神的启示的缺陷。将我们的问题归咎于神，将我们的无知视为神的启示的空白，然后用世界和自我意志来填补，这个时候，世界和人的角色就不再是被造物的角色。神的启示是否完备、神的诫命是否完备，神的智慧是否足够、神的恩典是否足够，决定了我们对神和神的话语的依靠，是坚定的依靠、还是三心二意的依靠。有些人不明白神的旨意，是因为这种三心二意，他一旦认为神有不足、缺乏，他还会一心一意的、单单信靠神和神的话语吗[26]？不会，不可能会。神的不足，是他在世界捕风捉影的理由；神的不完备之处，即是被造物肆意妄为之处。对神的话语没有信，何来的理解？不认为神的话语有足够的恩典、智慧，何来相信？面对圣经东张西望、心意不定，怎么能够知道圣经的意义？

5.1.2     解读其体系

基督徒生命规范是神在神的话语中确定定义的完整规范，对此规范的理解来自对神的话语的理解，对此规范的应用是对神的话语的应用。但很多时候人的困惑正在于此，他实在无法理解，如何用有限的、古老的、艰深晦涩的圣经教导来应对复杂的基督徒生命[27]，摩西、保罗、彼得难道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圣经讲的都是历史问题、抽象问题，怎么能够解决我当下的实际问题？我想从圣经中知道神定义的规范，但没有啊？找不到啊？面对圣经的文字，他不知道神的旨意是什么，更重要的，他看不出二者之间的联系，仅看到圣经讲些故事、原则，从圣经启示到他生命的运作，其间有太遥远的距离，他不知如何跨过，这也是为什么他认为神的定义即使有，也是模糊的、缺乏的。既然圣经定义规则，他希望圣经可以讲的更清楚、更有条理、更有针对性、更具体，这样他阅读圣经、学习圣经也简单很多，圣经最好是一个条目清晰的列表、分别对应不同情况，或者是一系列的程序，这边输入条件、那边输出答案，方便检索、方便使用。教导圣经、学习圣经最好也是按照这种模式，最佳的方式就是最简化的方式，不要那些弯弯绕绕，不要讲什么历史、原则，要讲就讲实用的规则、方法，解决实际的问题，实用难道不好吗？神不也是要基督徒活出属神生命吗？相当数量的人被这种实用主义裹挟，激昂慷慨、振振有辞。

这里的问题是什么，是他对圣经的性质、对基督徒生命的性质存在严重误解，用世俗的实用主义来矮化圣经、矮化基督徒生命，他对圣经的困惑出于他的理解与圣经启示之间的严重脱节。基督徒生命规范是神的话语定义的，但神的话语不仅仅包含规范、不仅仅是规范，圣经有完备的规则、方法但不限于规则、方法。圣经是神的话语，是神的完整启示，圣经定义的规则不是几张孤立的列表，不是一些预设的程序，完备规则蕴含在圣经完整启示之中，基督徒对此规则的理解也蕴含在对圣经启示的理解之中，生命规则无法从完整启示中单独切割出去，神没有这么做，基督徒更做不到。我们不可能在无视神完整启示的前提下，明白神对规则的定义，没有神的完整启示，规则无从谈起，以单纯规则为目的去学习圣经，规则也无从知道。上述的实用主义背后是机械式的神人关系，神人沟通被视为仅仅是规则的互动，神告诉我规则、我知道并按规则行事，别的都是多余。这是我们熟悉的世俗世界对规则的理解，世俗规则往往仅是规则而已，多数情况下，人与世俗权柄的互动仅仅是与规则之间的互动，你只需要知道规则、顺从规则即可，无需知道其他，世俗权柄甚至有意阻止人探究规则背后的其他信息，所以我们习惯于规则且是规则而已、规则足矣。用这种思维来处理神人关系，神也不用多讲，告诉我规则、我顺服规则，神人关系就是这么直白，能不能不要再说神如何如何、历史如何如何、品格如何如何，还有什么比实际做事情重要？他对规则的认识，脱离设定规则的神、脱离解读规则的历史、脱离理解应用规则的品格，结果是他不知道什么是规则。

神的话语是完整、完备的，神完整、完备的将关于神、人、世界、救赎、生命、国度的真理启示给人，基督徒生命规范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孤立的一部分，是与其他部分有机关联的一部分，神定义的生命规范的完备，也是在圣经整体之下的完备、与其他部分有机关联的完备。在旧约、在新约，都不存在单纯的规则，排他性的列表，所有属神生命规则都出于神所启示的神性、在神所成就的历史、符合神所塑造的品格，对规则的认识，与对神的认识、对救赎历史的认识、对属神品格的认识是一体的，相辅相成。因为神设定的规则出于神的神性，理解神是理解神的规则的前提；因为神是在救赎历史中给予规则，理解救赎历史是理解规则的条件；因为神的规则所规范的对象是属神的人，理解和塑造属神品格是理解、运用规则的基础。圣经谈到单个规则时，必定以某种方式关联到神的神性、救赎历史的推进、以及属神品格，不理解后者，也就不理解为何有此规则、如何解读此规则、如何应用此规则。有些人对圣经启示的手足无措，是因为他单纯追求规则，放弃规则存在的体系来空谈规则，只能收集一些松散条例，此一条、彼一条，此事件、彼事件，即使知道很多条例，由于体系的缺失，他的理解依然混乱、一知半解。规则至上的实用主义，看似是基督徒生命的捷径，简单方法能够立竿见影，但这种简单、实用是在回避神和神的工作、回避基督徒生命的真相，这不是简单、实用，是单调、贫乏，用单调、贫乏的方式当然不能理解神丰富、完全的启示。

神定义的生命规则有其存在的体系，圣经启示与基督徒生命的相关性正是以此体系的相关性来体现的。如果孤立的看某个条例、某段历史、某些文字，有些人觉得这是过去的、与今天无关，是神过去和别人讲的，又没有直接和我讲[28]，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某些人接受某种相关性，也是自定义的相关性，可以接受就与我有关、对我有益就是与我相关，与圣经客观定义的相关性没有什么关联，很多圣经的教导和学习也是出于并迎合这种错误的相关性。那圣经是如何定义与生命的关系？“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于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都是有益的，叫属神的人得以完全，预备行各样的善事”，“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都比金子可羡慕……比蜜甘甜……”。神的话语对基督徒生命，不是没有相关性、不是人为制造的相关性，而是神定义的息息相关、生死攸关，没有认识和体会到这种相关性，基督徒对神的话语的态度依然是冷漠的、被动的、甚至排斥的。的确，圣经是神在历史中的启示，这些历史与今天基督徒有遥远的时空距离，圣经启示与你我生命的相关性，不在于用幻觉消灭这个时空距离，而在于神建立的启示体系、及其定义的属神生命体系，不论处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圣经有同一个启示体系和生命体系：神启示的神性，神成就的历史，以及神悦纳的属神的人。所有人面对的都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都处在神所成就的、并不断推进的历史之中，都有信靠神、爱神的生命。圣经启示与我们的相关性，体现在神的相关性、历史的相关性、以及生命的相关性：圣经启示的神与我们有关，因为这是我们如今信靠和顺服的神；圣经启示的历史与我们有关，因为今天的时代是圣经已有历史的推进、是圣经预言历史的继续、并走向圣经末世历史的终结；圣经启示的生命与我们有关，因为我们有的是这个属神的生命。即使某段圣经不是直接在讲规则，或者讲的是对基督徒不再有直接效用的规则[29]，这段圣经就与我们无关吗？与我们的生命规范无关吗？当然不是，它依然在以某种方式启示何为神、何为神的历史、何为属神生命，教导我们今天如何认识神，如何理解历史的发展和我们所处的时代，以及生命如何建造和运作。仅从规则论规则、仅从实用谈规则，结果是看不到真正的相关性、有的只是个人主观的选择性，真正的相关性来自神和神启示的体系，不是点相关、线相关，而是一切皆相关，所有启示都在以某种方式教导神、历史、生命，也在以某种方式定义生命的规则，即生命对神的正确回应。

神定义的生命规则有其解释的体系，启示的体系解释规则的意义。有人说，规则不就是文字吗？这些文字的意义我还不明白？不是说圣经启示是清楚的吗？的确，规则是以文字形式表达的，但神对规则的定义不只是停留在规则的文字本身，而是通过规则所在的体系，即规则的意义是在体系意义之下的文字意义，而非孤立的、割裂的文字意义[30]。文字表达意义，但在没有体系的限定之下，文字可以表达的意义是相当宽泛的[31]。例如，仅看这些词汇，“神”、“相信”、“敬拜”、“爱”、“包容”、“忍耐”，异教体系经常运用，在不同人间意识形态、不同场合，赋予的意义也会不同，不是说彻底的不同[32]，但有足够的不同。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的词汇，他的理解是基于他原有的意识形态和思维惯性，从而产生不同的反应。每个人对文字的理解都是出于各自的认知体系，无神论者、佛教徒、道教徒所讲的“神”、“相信”、“敬拜”、“爱”、“包容”、“忍耐”，各有其意。仅看文字、词汇、语句本身，其意义是宽泛的，但在特定意识形态之下，其意义则是确定的，各自意识形态不是泛泛的谈某个词语，是特指他们理解的意义。圣经对这些词汇的运用，是在圣经体系下的定义，不是泛泛的、而是确定的，神在讲某个诫命，同时在用整个圣经启示的体系对此诫命的意义予以解释，何为神、何为相信、何为敬拜、何为爱、何为包容、何为忍耐。人对圣经教导的错误理解，往往来自体系的混乱或者缺失，有时他带入原有意识形态的定义，他认为圣经讲的、实际是他熟悉的异教理解的；有时他虽然知道原有理解的错误，但没有把握圣经的定义，感觉圣经文字很空洞，不知所措。二者都是没有在圣经体系里正确理解圣经文字，圣经文字的确定意义来自确定体系下的限定，没有体系的确定和限定，被割裂的文字、条例就成为人随意操纵的工具，被赋予任何人想要的意义[33]。有些人对圣经的困惑，不是他不知道文字本身，是他迷失在文字本身的宽泛意义，不知道圣经具体在讲什么、指的是什么，解决这个问题在于认识到圣经定义的体系，在体系里理解文字的确定意义。这也是为什么，上述的急功近利、效率至上的想法与基督徒生命背道而驰，如果没有耐心去认识、建造文字所在的启示体系，他对局部文字的理解始终是混乱的。

下面就从几个方面来看圣经启示的体系对生命规则的定义，以及我们在此体系中对规则的解读。对圣经规则的常见困惑，觉得圣经讲的太抽象、不够具体，都是历史、与现实无关，都是概念、不知道如何应用，圣经体系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从抽象到具体、从历史到现实、从理解到应用。

5.1.2.1         神的神性

圣经是神的启示，圣经的属神生命规则是神的定义、神的诫命、神的旨意，是神的神性在神人关系的体现，神的荣耀在属神生命的彰显。如前所述，我们对规则的遵守不是单纯与规则的互动，最终是与神的互动，因此遵守规则不仅包括对规则的认知、还必须包括对神的认知，以及神与规则之间的关系。圣经对规则的解释是基于对神和神的工作的解释，我们对规则的理解也是基于对神和神的工作的理解。看似抽象的规则是神人关系的具体表达，神不是抽象的存在，而是真实存在、真实工作、真实启示的神，真实在被造世界掌权并成就神的旨意。我们以为规则虚无、空白，源于对神认识的虚无、空白，解决这个问题，应按照神的启示充实自己对神的认识，用圣经启示的实体来支撑自己理解的概念，从而我们对神的认识落实在神人关系、属神生命的具体细节，下面试举几例。

首先，规则是神的全面权柄的具体体现。属神生命本与神、倚靠神、归向神，对神的依靠是绝对、完全、恒久的依靠，神的权柄是超越的、全面的权柄，基督徒生命的所有都在神的权柄之下，都在神定义的规则之下。这是神人关系的基本框架，单个规则则是这个基本神人关系的具体表达，是神的权柄在某个方面的具体体现。神定义某规则，是在宣告神的权柄、宣告我们降服于神的责任，在此规则涉及的具体范围，顺服神的义务。这个规则可以是涉及特定的行为，例如圣日节期的献祭，可以是相对宽泛的行为，例如行公义、好怜悯，也可以是侧重于内在，例如喜乐、和平、良善，神的权柄通过这些规则体现在时间的使用、财物的支配、普遍的人际关系、以及人的内在品格，从物到人、从内到外，神在属神生命中掌权，以色列民和基督徒应当尊重神的权柄，并为自己的顺服或者不顺服承受相应的结果。神对以色列民的所有权贯穿摩西律法，基督对基督徒的所有权贯穿基督徒生命的规则，每个诫命都在宣告神的权柄、重申神人关系，所有的诫命构成了神对生命的全面权柄、神人关系的实质架构。我们如何回应神的诫命，反映我们如何对待神的权柄，如何看待神人关系，不是空泛的谈权柄或关系，而是在这个诫命定义的特定方面，是否敬畏神的权柄、顺服神的权柄。

第二，规则是神的完美神性的具体体现。人的正常状态，真正的人是按照神的形象所造的人，是神的神性在人这个被造物中的体现[34]，因此神对生命规则的定义，是以神的神性作为标准和参照，以神的启示和工作来诠释。例如属神生命的圣洁，“你们要圣洁，因为我耶和华你们的神是圣洁的”；生命的完全，“你们要完全，像你们的天父完全一样”；怜悯，“你们要怜悯，正如你们的父是怜悯的”；爱，“神就是爱”，“神既然这样爱我们，我们也应当彼此相爱”；公义，“他所行的无不公平，是诚实无伪的神，又公义又正直。”。何为圣洁？来自理解神的圣洁，因为神是圣洁的，神是圣洁之所出、之所本、之所归，人的圣洁是神的圣洁在正常神人关系里的反映，离开神则没有圣洁、人无以知道圣洁，其他与神的神性相关的生命品格亦然。异教所讲的品格是堕落人类根据堕落世界定义的，基督徒理解的品格是自有永有的神定义的。神的终极启示是道成肉身的神子，基督作为神本体的真象、荣耀的光辉，作为神人中保，因此，在新约多次将基督徒生命的运作定义为，“效法基督”，基督徒生命的目标是“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在基督里的完全”。基督徒的谦卑，是效法基督的谦卑，“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基督徒的忍耐，是效法基督的忍耐，“因基督也为你们受过苦，给你们留下榜样，叫你们跟随他的脚踪行”；基督徒的服事，是效法基督的服事，“我给你们做了榜样，叫你们照着我向你们所做的去做”。效法基督，不是等同基督、不是复制基督，是效法基督所教导、践行、并诠释的属神生命，用生命做出的诠释，以具体的认知、思维、意志、情感、行为所体现。我们对生命规范的理解，其中很重要一部分是理解基督对此的诠释和实践。

基督徒生命规范与神的关联不止于此。神的规范背后是神设定的神人关系，是人对神的反应，不是停留在形式、动作，而是全人从内而外的反应，因对神的反应而有的具体形式、动作。例如，“不要自己申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这仅仅是被动的接受现实吗？如果是这样，某些异教信徒也可以做到接受宿命、轮回，采取非暴力的态度应对，但基督徒对此诫命的理解始于对神的理解，认识到神对万有的主权、神完全的公义、神超越性的旨意，因此是主动的信靠、顺服，不是异教式被动的隐忍、接受。这个诫命不仅关于基督徒在某件事情上是否以恶制恶，而且是关于基督徒是否敬畏、信靠、顺服神的权柄和审判，没有后者，仅是不报复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正确认识神以及神启示的神性，我们才能正确理解神的诫命背后的用意，否则只是停留在动作、行为本身，而错失诫命的真正目的，甚至与诫命的目的相悖。这不是说我们可以完全知道神的旨意，但神要求的顺服是基于正确的、足够的认知，活泼、主动的顺服，不是僵死、呆板、盲目的顺服。

5.1.2.2         神的历史

圣经是神在历史中给予的启示，是神在特定历史情境中给予特定个体或者群体的，他们不是圣经唯一的接受者，但他们是直接的接受者。神的启示不是在虚空中向全体人类作的广播，首先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讲给特定的人，首先是出于神在这个历史时期的特定目的、符合特定历史情境、符合圣经直接接受者的状态[35]。摩西律法不只是给摩西同时代的人，但首先是给摩西同时代的人；基督启示不只是给予追随基督的门徒，但首先是给这些门徒；使徒教导不是只给使徒牧养的教会，但首先是给这些教会。这不是说这些教导只对他们有意义，但神启示的内容、启示的方式、启示的目的，都与当时历史情境有某种关系[36]。同样是讲基督和基督的救赎，主在不同场合、使徒在不同场合讲的具体内容、采取的具体方式不同，例如，主对尼哥底母讲重生，对撒玛利亚的妇人讲敬拜，在安息日对犹太人讲人子的权柄，对跟从的众人讲生命的粮。神没有在一处讲完所有的内容，没有用一种方法讲同样的内容，神在神的智慧和恩典中设置特定的切入点、用特定形式传达特定内容，并达到特定目的，关切到当时以及后世的目的。神的启示是针对性的启示，自历史延及后世的启示，理解启示的具体历史情境，是我们理解启示内容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启示的内容、方式、意义与历史情境相关。谈到规则，亦是如此，规则是神的神性在神人关系中的反映，其总原则是不变的，但神人关系的具体表达、属神生命的具体表达与即时情境相关，同一原则在不同情境之下的表达会有不同，但不同的表达出于统一的原则和体系。例如，对于外出传道的准备，主在一处讲“腰袋里不要带金银铜钱，行路不要带口袋，不要带两件褂子，也不要带鞋和拐杖”，另一处讲“如今有钱囊的可以带着，有口袋的也可以带着，没有刀的要卖衣服买刀”。这里有矛盾吗？当然没有，主是在两个不同情境之下讲的这两个教导，符合门徒所面对的情况、主在两阶段事工中的目的，二者对我们如今理解主、属神生命、传道事工都是有益的。再比如，保罗在某些场合给提摩太和其他人行割礼，但另一场合他说，“我保罗告诉你们，若受割礼，基督就于你们无益了”；对某些犯罪的基督徒，他在这里采取一种方式，在那里采取另一方式，甚至对同样的人，前面说这样对待、后面说那样对待。某些人脱离具体历史情境，僵硬的看圣经规则的文字，其实不理解规则真正的意义，看的少则偏听、偏见，看的多则混乱、混淆，不管他自认为清楚还是不清楚，他实质上都是不清楚，既看不到统一的原则体系、又看不到不同的具体表达，例如新约里法利赛人对安息日的理解[37]，有些人对“不要论断”这个诫命的理解。

与历史情境相关的，是救赎历史的阶段。历史在神的掌控之下按计划推进，神在不同圣约之下、在不同时代，对神人关系的具体定义有所不同，不是说基本原则改变，而是具体定义改变，神的启示以及定义的生命规则，符合不同圣约的性质、符合神的民所处的情况[38]，因此理解规则，应当联系到其特定的圣约框架、特定的历史阶段，认识到与这些因素相关的规则特点。例如，属神的民对神的敬拜，在摩西之约和新约的规范不同；与外邦人的相处方式，在摩西之约和新约也有不同。这些不同不是随机、突兀的，是基于神定义的圣约性质和目的。新约的规则与新约的性质、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相称，摩西之约的规则与摩西之约的性质、摩西作为立约中保、祭司作为守约中保的身份、以及摩西之约作为新约预备的角色相称。圣经解释了两约之下规则的一致性和区别，以及为什么有这些一致性和区别。我们对某个规则的理解，是在两约整体关系的映照之下，一致性何在、区别何在。虽然是不同的诫命，但背后是相同的原则，虽然看似是同样的要求，但背后是不同的救赎历史现实，二者之间是神设定的有机关联。有些人希望用人为的、机械的方式来简化这种关联，极端化的解读，说，因为都是神的诫命、所以基督徒必须遵守摩西律法或者部分的摩西律法；因为我在新约、摩西律法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常见的对于十诫、安息日、饮食禁忌、其他圣日节期等问题，都在于此。解决此类疑问的关键，是正确理解摩西之约、新约的性质，救赎历史的推进。

除了具体历史情境，圣经启示有其所在的宏观历史脉络，历史是神掌控之下多种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的延续和推进，这种相互作用是历史的现实，反映在圣经启示，就是圣经内部的呼应和对话。历史不是松散事件的集合，圣经不是松散教导的集合，单个事件与其他事件存在关联，单个教导与其他教导存在关联。圣经在某处的某个教导是整体圣经教导的一部分，其他部分与此教导有各种形式的互动[39]，圣经某处的某个教导不是圣经对此的所有教导，仅看此教导也不能有足够理解。对同一问题，圣经在各处有不同形式的启示，建立与其他问题之间的各种关联，我们看到的某个教导，不是单个教导本身，而是这个教导处于圣经启示的网络，经纬交织，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到何为神、何为基督、何为救赎，小到单个诫命，守安息日、男女秩序，都是如此。仅看某个教导本身，由于没有体系的解释和限定[40]，人可以随意的将各种意义强加到圣经，我们经常看到的错误也正是由于将某段圣经的意义从圣经体系中割裂。这不是说我们只有明白全部圣经才能明白某个教导，但解读圣经的人应当尊重圣经的整体、圣经解释的体系，有此整体的意识，构建整体的观念，否则一叶障目，看到一点、无视全局，浅尝辄止、一知半解，然后拿着肤浅、表面、甚至扭曲的理解出去招摇。他有新知识引发的躁动，但没有真知识带来的稳重，尚在亦步亦趋的牙牙学语，就忘乎所以的高谈阔论，因为他点滴的理解没有体系的支撑，可以重复概念但没有内容，更重要的，没有体系的意识和提醒，他认识不到自己这种幼稚、粗浅的状态，反倒觉得自满、自足。更有甚者，将圣经视作异教式的占卜书，随机翻到圣经的某处，看到几句经文，就认为这是神当下的旨意，神的旨意随叫随到、即翻即得[41]。这种所谓“学习”既不用花费精力，也不受圣经体系限制，因此颇受欢迎。但对圣经的正确理解、对神的旨意的正确理解，是出于圣经体系并指向圣经体系的，这个体系的网络是圣经的前后呼应和相互对话，多方面、多层次、多线条的呼应、对话，例如最为常见的预言和预言的应验，对前代书卷的引用等等[42]。我们从一处的理解到一个体系的认知，是通过认识圣经的前后呼应和相互对话，认识到圣经内部的关联网络，进而构织并把握这个网络，这样，我们理解的一点，不再是孤立的一点，而是在体系支撑下的一点，以点带面，多面、多维的网络。

我们对圣经教导的认识，当然不是停留在当时的历史，而是要应用到当下的现实。我们与圣经历史的时空距离是客观的、无法回避的事实，与之相关的语言、时代、文化、社会、场合的差异，是我们解读圣经、解读规则时必须思考的问题。我们要理解的不仅是诫命，而且是诫命与我们当下现实之间的关系[43]，这就需要认识到在当时历史情境给予的教导与今天的现实生活之间的关系，认识神通过这个教导在今天你我生命中的普遍目的和具体目的。有些人说，那我管不了这些，既然是神的诫命，基督徒就要遵守，看似很虔诚，实际是盲目的。这个问题实际很常见，用类似的方式倡导别的规则，神要以这种方式奉献，那今天基督徒就要遵守，神给予这个使徒这个诫命，那今天我也有同样的恩赐和呼召。我们学习圣经教导，不是作机械式的迁移，将我替换到圣经的某个人物[44]，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神让他做、神也就让我去做，最后这种替换都是选择性的替换，这种替换也不是神要求的顺服。神要求我们正确理解和应用神的启示，不是盲目替换圣经中的角色、不是随意选择圣经的教导。

从圣经历史的启示到圣经现实的应用，首先是上节提到的圣经与我们的相关性，神的相关性、历史的相关性、属神生命的相关性，没有这个相关性，就谈不到圣经在现实的应用；同时，历史与现实存在差异性，这些差异的存在，决定了对圣经的应用不能是机械式的模仿和复制。相关性和差异性是共存的，否定差异性，是在消灭神在历史中的真实，否定相关性，是在消灭神超越历史的真实，否定差异性，历史就成为单调的混一，否定相关性，历史就成为杂乱的碎片[45]。下面简单讨论三重差异，当然，这些差异都有可能被极端化的理解，在此这点不展开。一是救赎历史阶段和历史时代的差异。例如，摩西之约下的诫命不能不假思索的直接套用到新约基督徒生命[46]，不是说摩西律法与基督徒无关，但其相关不是这种直接套用的相关，而是背后神人关系的一致，以及历史的推进。即使在同一圣约之下，某些诫命也与特定社会文化有关，例如新约圣徒问候的方式，今天的基督徒遵守的是这个诫命体现的精神，而非形式本身。二是关于个体呼召的差异。某些诫命，是神在特定时间给予特定个体的特别要求，并没有在他人身上重复、甚至也没有在这个人身上重复，例如神对摩西、约书亚、保罗、彼得的某些特别要求、特殊恩赐，基督的特殊使命。因此效法不是复制，不是效法他们所有的具体行为，而是效法他们贯穿所有行为的属神品格和心志。单纯的在形式上模仿圣经人物[47]，是幼稚的，以此为自己辩护也是空洞无力的，他模仿的始终是他想模仿的、他认为对他有利的部分，这种顺服是服务自我的顺服。三是具体情境的差异。圣经教导所在的历史情境不可能在我们生命中完全重现，现实生活的很多具体问题是圣经没有直接提到的、也不可能全部涉及的。圣经是在特定场合、对特定对象，用特定方式讲特定内容，内容、方式与场合、对象是相称的，照搬圣经教导的文字到我们当下的场合，就会出现常见的内容、方式与场合错位、与对象错位。我们应当理解圣经的具体内容、方式如何符合具体的场合、对象，才能知道我们面对特定的场合、对象，如何选择合适的内容、方式。

5.1.2.3         神的子民

神在圣经定义的基督徒生命规范是给基督徒的，规范已经认识神、信靠基督、重生得救的人，此规范以基督徒生命的存在为前提，圣经按照新生生命原则对此规范进行解释，规范的性质与生命的性质相称，规范的目的与生命的目的一致，因此理解和应用这个规范与正确认识这个生命是不可分割的。首先，这个规范不是给其他人的，不是用来规范非基督徒的。神对非基督徒的诫命是成为基督徒、不是像基督徒一样活着，神给非基督徒的信息不是生命的伦理、而是基督的福音[48]，是得生命的呼召、不是对生命的呼召，是堕落生命的不可能、而非可能，没有生命的得救、就无从谈及生命的伦理[49]。世人对规范的认识，最基本的错误也在于此，异教的救赎最终都着眼于规则，不管是解决神人问题、个体问题、社会问题，其关键都是找到合适的规则、并遵循此规则，一切都假定人以现有的状态可以找到并遵守此类规则，规则是生命改变的途径，规则的前提是堕落人类可以自救，规则的目的是堕落人类的自我救赎。但圣经启示与此不同，圣经定义的生命规则不是得救的途径，规则是已经得救生命的表达，是先有人的更新和再造，后有对规则的认识和遵守，而且只有基于人的更新和再造，才有对规则的认识和遵守。异教的错误不仅是规则认识的缺陷，更重要的是他对规则的角色认识的错误，类似的想法带入到基督信仰，就是规则角色的异教化，用规则作为赢得救恩或者维持救恩的途径，将神的拯救矮化为人的自救，将新生命的活力矮化为旧生命的能力，在这个框架之下没有真正的信仰、也没有真正的生命。基督徒生命规则的区别性基于基督徒生命的区别性，在失去生命区别性的情况下没有规则的区别性，基督徒不只是一群遵守特殊规则的人，如果是这样，世上可以找到很多，基督徒首先是新人、新造人的，然后是遵守神设定的新生命的规则。

其次，异教对规则的理解往往是与生命脱钩的。尤其当规则来自外部时，规则独立于人、人独立于规则，人是独立存在的，规则是独立存在的，人因为某种原因需要遵守规则，但规则与人始终是相互独立、是外在的，人对规则的遵守也是以外在形式主导。理解规则的关键在于什么，在于理解规则本身，单纯的规则意识其实是异教的本能，是规则与生命割裂的必然。但在神创神治的世界，制定规则的神是拯救生命的神，重生生命与定义规则是神完整工作的有机组成，规则与生命不再相互独立，在神的工作中是相辅相成。神对规则的解释是神解释生命的一部分，神对生命的解释是神解释规则的一部分，人不可能在不理解生命的情况下理解规则，在属神的体系里不存在单纯的规则，规则根植于生命、服务于生命，二者都根植于神、服务于神。很多人对圣经规则的混乱，与此有关，他习惯于生命与规则的分裂，单纯的谈规则、理解规则，告诉我怎么做、做什么、做到什么地步，以这样的期待面对圣经教导，当然会觉得生命规则很抽象、模糊、单薄，为什么圣经讲的不是我想要知道的？因为他看不到圣经规则背后有真实、具体、厚重的属神生命在支撑并给予诠释，与这个生命脱钩的规则当然显得抽象、模糊、单薄，他看不到规则的真相，源于他没有看到生命的真相，规则的虚空底下是生命的虚空，对生命的无知导致对规则的无所适从。

圣经定义的属神生命规则是给予基督徒的，是给予重生的、活泼的生命，神的工作在这里设定了一个属神的互动机制，属神生命对属神规则的回应、属神规则对属神生命的反馈，这是基督徒遵守神的诫命的前提、也是实质[50]。基督徒能够遵守属神规范，是因为这个机制的存在，基督徒受益于遵守规范，也是因为这个机制的存在，基督徒的意志和能力不是来自血气，其主动是新生生命的主动，其能力是来自圣灵的能力。我们对规则的理解和应用，其关键在于理解和应用神在我们里面成就的这个回应机制，不是单纯的规则、也不是孤立的生命，是属神生命对属神规则的回应，是生命的回应。其一，这一机制是生命对规则的回应，全人——包含完整的内在和外在，某个规则可能直接针对的是人的某个方面，但所有规则都是完整的人对神的回应，是完整的人的参与，从认知、思维、意志、情感到行为、动作的参与，在这里不存在仅仅是形式的顺服、仅仅是头脑的顺服，因为每个顺服都是对神的顺服，对神的顺服一定是全人参与、全人投入的。神的诫命是覆盖内在和外在的诫命，没有神所悦纳的内在状态，就没有神所悦纳的外在形式。异教式的外在与内在的分裂，假冒为善，与基督徒的生命是不相容的，对形式的痴迷、对形式的满足，背后是对内在的无视、以及生命的空洞。有些人认为自己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规则、或者规则不够多，因此解决之道是规则的学习和制造，但他的实际问题是内在的空白，根本不足以支撑规则，他的生命就变成规则的堆砌，并在规则世界里的自我麻醉[51]。

其次，属神生命品格与属神生命规范相呼应，圣灵内在塑造的品格与圣灵外在启示的规范相呼应，相应的规范对应相应的品格、相应的品格对应相应的规范。只有在属神品格的框架之下才能真正理解规范、顺服规范，常常有人觉得圣经规则讲的不够具体、详细，觉得基督徒过于自由，总是想用人造规则来填补圣经的空白，但为什么有空白、为什么可以有空白，这些空白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基督徒有这个自由、怎样才能真正享有这种自由？如何才能不滥用这个自由？上述的这些人的聪明或者担心，都与一个基本误解有关，那就是理解不到属神品格在整个生命体系、规则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基督徒不是作为一个机器人来顺服规则，不是作为一个被罪奴役的人来顺服规则，基督徒是作为新造的人，从圣灵塑造的属神品格出发来理解规则、应用规则。因为有属神品格的存在，基督徒可以真正理解这个自由，并享有这个自由、不滥用这个自由，是属神品格在驾驭这个自由；因为有属神品格的存在，基督徒可以在没有详细规则的情况下，做出属神的决定[52]。这不是说基督徒可以完全做到，但不能因为基督徒没有完全做到[53]，就否定神在基督里成就的现实[54]，否定基督徒生命的现状，并将基督徒生命囚禁在人造的规条之下。

规则与品格的脱钩是另一常见现象，某些人认为自己的问题是对规则的无知，却不清楚真正的问题是品格的缺失。他认为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寻找合适的规则和方法，其他人也迎合这种需求提供各种所谓的基督徒生命的捷径，“几步”、“多少天”就能解决问题，这种快餐、短视、实用主义是基督徒生命的瘟疫[55]。不是说圣经不谈方法，但这种无视内在、空讲方法是无用的、误导人的、毁坏人的。天真的认为自己的问题就是如此肤浅、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如此简单，是根本没有明白基督徒生命的真实情况。例如爱的虚无，不是源于爱的诫命的虚无，而是源于爱心的虚无，这个虚无是无法被形式、技巧填满的，用世界的方法可以短期刺激出某种人间的爱，但属神的爱无法用固定的形式制造，也无法用固定的形式维持。真正的爱是内在的，不受形式约束、也不受形式诱导，爱的表达可以有多种形式，但任何形式本身都无法确保爱的存在。心是爱的源泉，爱的枯竭是因为心的枯竭，没有爱神的心，一切爱神的诫命都只是形式，僵死的形式，可以蒙蔽人但无法欺骗神，没有爱人的心，一切爱人的规则都只是表象，可以取悦人但无法取悦神。人枯竭的内心有厚厚的石头一样的外壳，规则无法穿透石头的心，只有肉的心才能接纳。没有爱的人，可以随着规则在形体上有所动作，但仅此而已，没有爱的人必须时刻需要外在规则的驱动[56]，因为他的内在没有动力、没有主动性，像一个提线木偶，线不动、他不动，线所动之处、就是他活动之处[57]。对规则和形式的强烈渴望，外在规则缺失的情况下的迷失，暴露的就是这种问题，对外在规则驱动的依赖，反映的是内在生命活力的衰微。爱是主动的，是内在迸发的，爱不是不顾忌任何形式，但爱不需要形式的提点，爱甚至不习惯于刻板形式的约束，爱不去寻找捷径，爱没有捷径可言，爱不执迷于短期、快速的解决问题，爱是在爱里不知疲倦的沉浸、付出、和享受，是在喜怒悲欢、生死离别中的坚守。实用主义是生命的瘟疫、是爱的瘟疫，也就在此。

5.2  规范设定的体系

属神生命规范存在的体系，是属神的体系而非异教的体系，是神的话语定义的体系而非被造物构造的体系，是通过神的神性、神的历史、神的子民进行解释的体系，因此属神生命规范是体系定义并解释的规范，是体系的规范、规范的体系。这就涉及到规范的内容，圣经设定的生命规范是体系的有机整体，圣经定义每个规则的内容和位置、与其他规则的关系和互动。理解和应用具体规范、应对具体事件时，调动的不是某一条诫命，而是由一点切入的一系列诫命、并关联到整个规范的体系。对某个特定事件，圣经规范的相关性，不是绝对的某些相关、某些不相关，是相对的某些直接相关、某些间接相关。单个具体性规则背后是一系列的支撑性、基础性规则，针对某个事件的特定规则背后是一系列关于神人关系、属神生命的普遍规则，遵守前者意味着一定要遵守后者；单个规则反映的不仅是我们在这个规则上是否顺服神，而且是我们在与之相关的系列规则上是否顺服神。我们与规则的互动始终是生命体系与规则体系的互动，在每个具体事件上，都是生命体系与规则体系的互动，从表面上看，是人的一方面针对某一特定诫命，但不仅如此，这个方面是生命的一部分，这个诫命是规则的一部分，在一点带入整个生命、以及整个规则体系，基督徒的顺服不是多个孤立顺服组成的零碎集合，是体系的契合，生命体系与规则体系的契合。因此，没有体系意识的规则是有严重缺陷的，他只能看到与单个事件直接相关的个别规则，往往是侧重于形式的规则，从而错过那些普遍的、基础性、支撑性的规则，这就造成他对规则过于简单化的认识，以为顺服仅是如此，没有其他规则的约束、他感觉很容易做到，实际上，没有其他规则的支持，他做不到。

其次，没有体系意识的规则是琐碎的、迷茫的。有些人对规则的无知与此有关，说，圣经讲那么多规则，我怎么知道、怎么记得住？摩西律法都有几百条，新约讲的更无章法，如何掌握？圣经的规则散落在旧约、新约的历史、诗歌、预言、书信，这么多内容、规则，还要解读、体系，这也太复杂了，即使想学也无从入手。于是，他想回避复杂的圣经带来的各种烦恼，索性什么都不学，就跟随着大众、跟随着自己的心情，走到哪里算哪里，虽然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至少比圣经简单，学习圣经最后不还是不清楚吗？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人绕开定义规范的圣经，在其他地方寻找神的旨意，为什么“不在直中取，宁在曲中求”？因为他觉得圣经讲的不够清楚，太多弯弯绕绕、太混乱，对某些人甚至到恐惧的程度，圣经那么多内容让他头晕目眩、无法喘息。这种迷茫和恐惧是什么造成的？是圣经的问题吗？当然不是，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对圣经教导缺乏体系的认识，缺乏体系的总领，他可以读到一句、一段、一篇，但最后都是琐碎的字句、段落、篇章。人类对琐碎知识的记忆是有限的，人类更习惯、更擅长通过知识的关联来学习和积累，通过体系串联看似分散的单元，单元与体系互相促进，对体系的把握有助于更好的理解单元，对单元的理解有助于更好的构建体系。圣经正是启示的体系，不是知识的碎片，圣经是以体系的方式来组织具体内容和规则，我们也应当以同样的方式理解。知识的体系和单元之间的互动是动态的，不是说掌握好整个体系再去看具体单元，也不是说收集完所有单元再去构建体系，理解体系也不能让我们瞬间知道所有圣经教导，体系是正道、但不是取巧的捷径，这里没有捷径。即使在正确体系里，我们依然需要潜心学习圣经，持续纠正体系的偏差、坚固体系的结构、填补内部单元的缺失。更重要的，这个体系是无法被他人灌输的、无法复制的，不能被简化为几句话、几篇文章，他人可以予以提示和引导，但最终只能是每个个体用神的话语在其认知思维里建立这个体系，是建立的体系不是模仿的体系，是可以自如运作的体系不是亦步亦趋的体系，只有刻印在每个人里面、掌控其思维判断的体系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应对各种实际复杂的情况[58]。

下面简要的看圣经规范设定的体系。

人的生命存在的现实由四个部分组成，神、他人、世界（其他被造物）、以及个体，圣经设定的属神生命规范体系也由这四部分组成：个体对神的关系、对他人的关系、对世界的关系、以及对自我的关系。单个规范往往侧重于谈其中的某个关系，但这些关系不是排他的，一种关系往往涉及到另外一个或者多个关系，所以它们之间有区别但没有割裂，有关联但不是等同。在谈到规范设定的体系时，这四重关系可以帮助我们对规则进行基本分类，把握规则内部的宏观结构和秩序。

5.2.1     对神的关系

自有永有的神是万有的创造者、掌管者、审判者，是基督徒生命的拯救者和拥有者，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向他。神是神，且只有神是神，神不是被造物、不同于被造物，我们对神的关系不同于对被造物的关系，规则体系最基础的秩序是神与被造物的秩序。首先，神人关系是最根本的，因为是先有的，是先有神在创造和救赎中定义的神人关系，后有这个人的自我意识、以及与被造物之间的关系，人的自我意识是被造的人、被救赎的人对自我的认识，人与被造物之间的关系是被造的人、被救赎的人对周围世界的认识。神人关系的性质决定了人的自我意识的性质、与被造物关系的性质，神人关系的状态决定了人的自我意识的状态、与被造物关系的状态，后者是前者在被造世界的反映。神人关系不正常的情况下，人的自我意识、与被造物的关系不可能是正常的。因此，基督徒是从神定义的神人关系出发来看待自我、他人、以及世界，神人关系贯穿被造世界层面的关系，神人关系的规范是被造世界层面规范的前提。

其次，神人关系是最重要的，因为神是至高的。这不是基督徒生命中唯一的关系，但是首要的关系，其他关系与神人关系不是同等，它们之间有秩序的差异、优先级的差异，神人关系高于其他关系，其他关系服从于、服务于神人关系。不是说其他关系不重要，而是其他关系与神人关系不是同一层面的重要，其他关系是在神人关系限定之下的，其他关系的维持不能以破坏神人关系作为代价，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其他关系可以作为维系神人关系的代价。也就是说，圣经的规则不是在同一平面，神与被造物的秩序设定了对神的规则与对被造物规则[59]之间的秩序。例如，基督徒应顺服地上的权柄，应当坚定持守信仰，如果地上的权柄要求基督徒放弃信仰，基督徒要放弃的不是信仰，而是在这一点上对地上权柄的顺服，类似的例子很多。有人觉得这是神的诫命内部的冲突，没有，神的诫命内部没有冲突，这是诫命内部的秩序，在任何情况下都一直存在的秩序，被造物关系始终是在神人关系的限定之下，只不过是在特殊情况下，我们更清楚、显明的看到这种限定。

第三，神人关系是属灵的，因为神是灵，基督徒是圣灵重生、内住的新人。这个关系不只是属灵的、但其根基是属灵的，不只是内在的、但其本源是内在的。体现在规则秩序上，就是属灵的、内在的规则高于形式的、外在的规则，“耶和华喜悦燔祭和平安祭，岂如喜悦人听从他的话呢？听命胜于献祭，顺从胜于公羊的脂油”。不是说形式不重要，神定义的形式很重要，但如果只有形式的顺服、没有内在的契合，这种顺服不是神悦纳的。例如，有些献祭仅有献祭的形式、没有对神的敬畏。相反，在某些特殊条件下，物质条件受限的时候、情况紧急的时候，对内在属神的人，个别形式的要求就退居次席，例如，大卫和仆从吃献祭的饼。这不是将内在作为消灭一切形式的借口，但形式和内涵不是等同的，形式出于内涵、并服务于内涵，这也是为什么在新约里，在基督的完成工作之下、在更为成熟的神人关系之下，绝大多数的规范是关于内涵的，新约的敬拜是在灵里的敬拜，新约的生命是在圣灵里、体贴圣灵的生命。正确把握形式与内涵的关系对理解规则很重要，某些人认为形式与内涵同等重要、或者比内涵更重要，就守着僵死的形式、以形式牺牲内涵，某些人认为既然内涵更重要，那就无所谓形式，以随意、放肆的形式掩盖内涵的缺失。

5.2.2     对他人的关系

对他人的关系是人在被造世界最为天然的关系。提到与被造世界的关系，人往往最先想到的是人际关系，人的出生设定了他的基础人际关系，在成长和生活中，人际关系在此基础上扩展、变化，构织出人际关系的网络。他可以主动或者被动的回避人际关系，但无法消灭人际关系[60]及其影响。圣经中相当内容涉及复杂的人际关系及其规范，但这是有秩序可循的，在多数情况下是按照人际关系的类别进行组织，特定规范对应特定人际关系的类别。圣经不是在泛泛的谈人、爱人，对人际关系的规范不是一个盲目的标尺，而是有针对性的内容和方式。人际关系的类别包括，由血缘关系定义的夫妻、亲子、兄弟姐妹、亲族、民族、及至人类；由社交关系定义的，即以一种或者多种的认同或者不认同形成的，例如共同爱好可以成为朋友，共同居住地点可以成为邻舍，共同工作地点可以成为同事，以此产生朋友、敌人、邻舍、同学、同事、同乡、国民，以至于区域、人类；由信仰关系定义的基督徒、教会。宽泛的讲，信仰关系是一种社交关系，但由于基督信仰的独特、圣经对二者的区分，这里分别对待。这三重关系的范围不是静态的，人的血缘关系、社交关系、信仰关系包含的人群不是固定不变，可以因为各种因素扩大或者缩小，例如，家庭人员的增加或者减少；这三重关系不是完全分割的，在很多时候三者之间有重合，例如，某些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同在社交关系和信仰关系；在有些时候三者之间有转换或者附加，例如原来社交关系下的两个人可以成为夫妻关系，原来的社交关系可以增加信仰关系；某些关系是随时空变化的，某些则没有，例如有些关系从定义上讲是与物理时空有关，例如同事、同学，但某些则无关，例如血缘、信仰；血缘关系和社交关系的终极范围是一致的，都是全人类，人类的血缘关系网络和社交关系网络覆盖人类的每个个体，但在实际生活中，直接与生命有关的的血缘关系和社交关系是很小的一部分，类似的，信仰关系涉及到的是很大数量的群体，包括名义上和实质上的群体，然而直接参与个体生命的还是其中的一部分。

基督徒生命规范是以上述三重关系为框架，不同关系侧重于神不同的工作，其规范有相应的主导原则。血缘关系基于神的创造，在人类的出生和繁衍过程中形成的，血缘关系的秩序是基于创造的秩序，是神的创造和个体存在本身确定的，是客观存在的秩序，例如涉及家庭的男女、夫妻、亲子、长幼。理解这个秩序的切入点是认识神在创造中的权柄、能力，以及神创造的美好，与此有关的很多问题都是罪人对创造秩序的反叛，背后是对神的否定，试图追求从神定秩序里的解放。社交关系基于神的掌管，在人类成长和生活过程中形成的，社交关系的秩序是基于掌管的秩序，在神掌管之下的世界，例如涉及主仆、官民、敌我、邻舍的秩序。理解这个秩序的关键是认识神掌管万有的权柄、超越人的智慧，基督徒不是与神共同管理世界，基督徒是作为万有中微小的一部分，在神的掌管之下。与此相关的罪，多是源于对神的掌管缺乏信靠，之所以违背神的旨意，是因为人觉得自己和世界无法在神的诫命里正常运转，神在失去控制，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神什么也做不了，人要自己作主，自己寻找出路、力挽狂澜。信仰关系基于神的救赎，在神的民的群体内形成的，信仰关系的秩序是基于救赎的秩序，基督徒作为基督身体、教会的一部分，例如基督徒的合一、区别，这里的重点是理解神救赎的权柄、恩典，基督徒得救的尊荣以及在恩典中的谦卑，从恩典的出发来看自己以及与其他基督徒的关系。常见的问题是无视恩典，将本乎恩的生命看成是本乎行为、本乎自己、本乎自然，将神的福音、基督的托付、教会的权柄视为自己的私产，将其他基督徒视为自己的附庸和工具。以上的原则是侧重、不是排他，不是说只有这个原则、只关于这个工作。对这三重关系，圣经没有详尽的讲可能存在的所有具体内容，而是以代表性的关系来进行阐释，以家庭关系阐释血缘关系、以邻舍关系阐释社交关系、以少数基督徒关系阐释信仰关系，这些阐释推而广之延及所有具体关系。人际关系有共同的地方，但很多时候，圣经是以这三个类别来组织规范的内容，我们也是在特定的类别之下理解和应对不同的关系。

在人际关系中，血缘、社交、信仰的类别之分是基本的，但每个类别之下的关系还有性质之分、亲疏远近之分、重要次要之分。首先，性质之分，上述每个大的类别之下都有小的组别，血缘关系之下有夫妻、亲子、兄弟姐妹等等，社交关系之下有朋友、敌人、邻舍、官长等等，信仰关系之下有成熟、不成熟、真信徒、假信徒、真教师、假教师等等，这些小的组别性质有所区别，神的规范通常也按照它们进行分类、分别解释，关系的规则与关系的性质相称。对不同性质的关系，神规范的情感、责任、方式是有差异的，例如，对待敌人和朋友不同，对待官长和普通邻舍不同，对待真教师和假教师不同。其次，亲疏远近之分，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的亲近，这是客观现实的必然，和多种因素有关。有些性质的关系本身存在亲疏远近，例如血缘，时空局限形成亲疏远近，例如邻舍、同事，还有个性、喜好、情感、认同、利益等形成的亲疏远近。同样性质的关系之下也有这些不同，例如同为基督徒，甚至在一个地方、一个教会的基督徒，他们的关系有各种原因产生的亲疏远近；同样都是门徒，基督与某几个的关系就更为亲近。第三，重要次要之分，不是所有人对我们是同等重要，这还是客观现实，当然，每个人都与其他人存在某种关联，但人际关系网络必然存在切近的和遥远的、直接的和间接的，人的应对必然有所取舍。例如，在保罗的周围的基督徒里，某些对他的事工是更为重要的，不是说其他人无关紧要，是某些相对的更为重要，类似的现象是每个人生活的常态。这些亲疏远近、重要次要的区别，不是说我们故意的厚此薄彼[61]，但我们与人的互动不可能平均分配到世界上每个人、周围每个人，这些区别本身不是罪，消灭这些区别反而是错误的。当然，人在处置这些区别时经常歪曲神设定的秩序，越过神设定的正常界限、成为罪，例如，基督徒内部某些人结党、某些人排斥外邦人、某些人鄙视穷人，用这些错误的标准来定义亲疏远近、重要次要，就是在混乱和颠覆神定的秩序。

圣经通过人际关系的类别、性质、亲近程度、重要等级等等来组织规范的体系，诸多规范经由这些秩序共同构成动态立体的网络。神的规范不是一团混沌，而是有章有法、有秩序可循，只有理解到这个章法和秩序，我们在思考和运用的时候才能有章法和秩序。以上仅简单提及与他人关系的基本结构和原则，其具体内容不在这里展开，其中一部分会在第10章中讨论。

5.2.3     对世界的关系

对世界的关系是人在被造世界最为广泛的关系，人的呼吸、动作、存留都在世界、神创造并掌管的世界，人只要活着就在与世界进行互动，人或许可以避开他人，但无法回避世界。人与世界的关系涉及到除人以外的所有被造物，包括有道德意识的、属灵的被造物，天使[62]、魔鬼，自然世界的生命体，动物、植物、微生物等，以及宇宙的非生命体，山川水火、日月星辰，其范围、种类、数量都远超人类的测度[63]。被造世界是神的工作和启示，是神的荣耀彰显、旨意成就、恩典赐予的途径，在神创神治的体系里，世界不是独立存在的，世界不是自有永有、无法自我维系、不能自我解释，世界的存在、维系、解释都只能来自自有永有的神。基督徒与世界的互动，其区别性首先不是互动的规则，而是前提、是认知，是认知的秩序、解释的秩序。异教意识形态对世界的解释，从来都是以被造物解释被造物，以被造物的一部分解释另一部分，但只有神的启示，是自有永有的神解释世界，解释世界如何从无到有的被创造。圣经对世界的解释来自世界之外，异教对世界的解释来自世界本身。因此，圣经从来不谈孤立的人与世界的关系，因为不存在孤立的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世界都从属于万有的创造者、掌管者，神定义二者的性质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是神人关系在被造世界的反映、是神对神人关系规范的一部分。

对人与世界关系的规范，圣经的首要原则是关于被造物的属性：被造物不是神，被造物不能与神同等，不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人类幻想的被造物，不论是尊贵的、还是卑微的被造物，不论是被造物的个体还是集合，被造物只能是被造物、只能作为被造物进行对待。圣经最为普遍的、也是最为严重的，与世界有关的罪，是人对世界的神化，将被造物或者放大的被造物看作神，“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偶像，仿佛必朽坏的人和飞禽、走兽、昆虫的样式”。人间意识形态的终极存在，不管是宗教的、哲学的，都只是被造物或者放大的被造物，是罪人用被造世界的元素拼凑而成，罪人最伟大的创造力和最震撼人心的成就，不是造车、造船、造飞机、造电脑，而是造神，这是每个罪人都在参与和引以为傲的事情。罪人的罪性，将神放在人心里面对神的追求、渴慕，扭曲成为对被造物的神化，罪人对完美、崇高、永恒最为极致的想象，也无法逃离被造世界的囚禁。罪就像黑洞，巨大重力的黑洞，所有罪人向高处、向远处的寻求、投射，都被其吸引、迅速坠落回到世界。对被造世界的神化，是罪人的本能和天性，区别仅仅是神化的对象，哲学神化概念、宗教神化现象，即使是那些自称为纯粹的无神论者，也不受控制的在神化人，无神论者尝试消灭宗教迷信，当他认为扫清障碍之后，人内心的空白只能由一个被神化的人来填补。宗教的普世性，不是对属神信仰的否定，反而是对属神信仰的见证，因为只有圣经启示的神的存在、圣经启示的人的属性才能解释宗教的普世性存在，伪宗教见证的是真信仰，这就是明明可知、无可推诿。罪人悖逆神、否定神，同时在寻找神，他否定的是真神，寻找到的都是假神，他否定的是超越世界的真神，寻找到的都是在世界里的假神。基督徒的得救，是从这个堕落世界的死结里的拯救，基督徒不再纠缠、也不必要再纠缠于在被造世界里寻找神、制造神，基督徒信神、就不再造神，基督徒信自有永有的神、就不再敬拜世界的假神，这是真正的自由和解放，只有属神的人才有真正的人与世界的关系，因为只有属神的人才是将世界视作世界，而非造神的工厂。异教将人与世界的关系扭曲成为人与神的关系，将人与神的关系扭曲成为人与世界的关系，在基督徒里才有这些关系的正常。

其次，对世界的关系从属于神人关系、人际关系。圣经对人与世界关系的定义都是在神人关系、人际关系的框架之下，是因为有这样的神人关系、这样的人际关系，所以有这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例如，起初，“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人之所以可以管理地上被造物和取用其中资源，是因为神赋予的权柄和尊容；在摩西律法之下，以色列民之所以必须持守饮食禁忌，是因为神与他们立约并赐予他们的诫命；在新约，基督徒之所以不再需要受旧约的饮食禁忌，是因为基督完全的启示和救赎；在新约，基督徒之所以在某些时候不去吃某些食物，是因为对他人的爱和建造。对于世界的可与不可，背后始终是神人关系下的可与不可、人际关系里的可与不可，是神人关系在设定人与世界的关系、人际关系限定人与世界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在错误的神人关系、人际关系之下，不可能有正常的人与世界的关系，不可能有正确的对人与世界关系的理解。

因此，异教理解的人与世界的关系，存在体系性的缺陷，异教的解读和应对不是中立的，必定裹挟着其体系的堕落和扭曲。有些人觉得，异教的宗教是错误的，但异教对世界的理解还是正确的，于是在这些问题上盲从世界、全盘接受世界的说教，例如饮食、疾病、医药、自然、气候、环境，他觉得，这些都不是宗教问题，有什么关系？这是很天真的想法。神人关系的错误必然蔓延到人与世界的关系，异教对神的认知错误，必然导致对世界的认知错误。因此，不存在单纯的科学问题、环境问题、健康问题，异教在这些问题上不可能不犯错，他的错误体系导致他必然犯错。异教的解释背后是异教无法遮掩的意识形态，例如环境议题的背后是泛神论里人对自然的神化、无神论里人与自然为敌；例如医药，某些医药理论背后是泛神的万物有灵、天人合一，某些背后是无神思维谈人是机器、是物理化学反应。如何分析异教的人与世界的关系，首先是分析他理解的神人关系、人际关系，这样基督徒才不至于盲目接受，当然基督徒也不盲目否定，而是按照神的启示，认识其中的缺陷、合理运用其中某些正确的见解。

第三，世界在基督徒生命中，是服务型、辅助型的角色，而非支配型、主导型的角色。神人关系是最根本、最重要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是服务、辅助神人关系，服务、辅助人在神的面前过属神的生活，这个从属关系的根源不是来自人与其他被造物的比较[64]，而是来自神对一切被造物的超越[65]，依然是神人关系决定人与被造物的关系。支配、主导被造物的，只能是神，因为其他被造物在人的生命中只能是服务、辅助的角色，有作用但不是支配作用、有影响但不是主导影响。被造世界是神的启示显现的时空，是神的恩典赐予的途径，最基本的，神通过被造世界来提供人类的生活所需，“常施恩惠，从天降雨赏赐丰年，叫你们饮食饱足、满心喜乐”，“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万人”，我们所有的物质条件都是神借着被造世界给的，也就是说，食物、居所、财富、器具都是用以服务、辅助我们的生命，而非支配、主导我们的生命，更非用以交换生命，“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失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益处呢？人还能拿什么换回自己的生命呢？”。圣经针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经常提到的罪是，人让世界成为生命的支配、主导，例如，贪食、酗酒、荒宴、贪财，以及沉迷某种爱好、某种媒体。食物、酒水、音乐、娱乐、聚会、财富、爱好、社交工具，很多这些本身不是有罪的[66]，这是神的恩赐，人可以为建造自己、为建造他人、为荣耀神，合宜的取用、合宜的享用，自由的取用、自由的享用，不管是富足、还是贫乏，不骄、不贪、不嫉、不伤，不汲汲于所得、不戚戚于所失，不倾其所有的争抢、不忘乎所以的沉迷，有始有终、有节有制，常怀感恩、常怀信靠、常怀喜乐，为我所用、但不将我辖制。“凡事我都可行，但不都有益处；凡事我都可行，但无论哪一件，我总不受它的辖制。”。这不是说人没有情绪、没有激情、没有努力，雕像一般对万事万物无动于衷[67]，而是因为这些在属神生命里是服务、辅助的角色，重要的但依然是服务、辅助的，可以影响但不可以奴役，基督徒里的核心地带是世界的有无不能触及的，他的主干是世界不能困锁的，这个区域是超越世界的神保守的。这样才是基督徒的自由、基督徒的节制。没有节制背后不仅仅是自控能力的缺失，而是神与被造物关系、人与被造物关系的错位。因此，基督徒的节制，不是异教讲的中庸、平衡，不是在找一个最合适的数量、程度，多少财富最为合适、享受到什么程度最合适，如果停留在这个层面，我们的理解还是异教式的。世人以为自己对物质的苦恼、纠缠，是因为数量、程度，想的是控制数量、程度就可以摆脱，但在属神体系里，问题的关键不是世界的数量、程度，而是世界的位置、角色。在位置、角色错误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数量、程度可能是正确的，不论多寡、远近，都是世界对人的奴役。

对天使、魔鬼，篇幅关系，这里不展开，可参考以上的原则。

5.2.1     对自我的关系

对自我的关系是人在被造世界最为直接的关系，人活着首先的意识是自我意识，我是我、我存在、我在观察和思考[68]，继而有对神、对他人、对世界的认知及互动。一方面，圣经所有的生命规范都是对自我的，规范自我如何认知、思维、判断、决定，另一方面，对自我的规范与其他规范有所区别，因为其直接对象是自我。当然，这不是单纯的谈自我，是在神人关系、人际关系、人与世界关系的关联之中，谈自我。首先，圣经教导的不是消灭自我。圣经讲“舍己”，“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舍弃自己、否定自己，不是舍弃所有的需要、否定自己的存在，不是停止在这个世界生活、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是无欲无求，这里否定的是罪人认知思维的架构，舍弃的是罪人赋予自我的意义、价值、目的，以我为首、以我为尊的罪性，因此，圣经讲“舍己”、“背起十字架”、“向罪已死”、“就世界而论，我已经钉在十字架上”，不是个体的消灭、而是个体的救赎，不是个体的消失、而是个体的更新。新造的人依然是人，不是石头、不是机器，他依然有身体、灵魂，有与之相关的主动意识、思维、判断、需要。有些人则出于对此的误解，以为基督徒生命是消灭自我意志、消灭身体欲望，彻底被动的沉浸在空灵的虚无里，等待神的启示、等待与基督合一、等待圣灵充满。这种想法在教会历史和现在有很多追随者，但这不是圣经教导，这种对人的认识、对神人关系的认识来自异教，在泛神宗教里经常出现。他认为人的罪在于意志、欲望本身，在于人是被造物或者低级的被造物，拯救、除罪就在于消灭意志、消灭欲望，超脱成为高等存在，但人的罪在于意志、欲望所在的体系，拯救、除罪在于体系的迁移，基督徒不是没有意志和欲望，基督徒是在属神体系里看待和运用自己的意志和欲望。基督徒生命不是远离尘世的放空、清修，不是被动的等待，是主动的寻求。

圣经讲“爱神”、“爱人”、“爱人如己”，但没有讲“爱己”。这里的原因有二，一是人的自爱是人之为人的本能，类似的本能甚至可以说是普遍的生物性，既然是生物，就有生命并持续维持生命的内在机制，不是说被造物能离开神独立存在，而是说这种机制是神创造的生物的一部分。对人而言，对生命延续、生命福祉的考量，深植于意识和潜意识的，例如，人的呼吸，身体对不利条件的反应，例如饥饿、口渴、痛苦，人对美好的追求，对丑恶的排斥[69]。人的自爱无需提醒，主在解释爱人的时候，是以人对自爱为一种参照，“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连异教也能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然，主的解释与异教解释所在体系不同，这里说的是，对自我利益、感受的考量是人的天性，从这个角度讲，谈“爱自己”是多余的。其二，是罪对“自爱”的扭曲。罪人理解的“自爱”是堕落的[70]，罪人本能的知道爱自己，但他不知道何为爱、何为自己。一方面，罪人只知道爱自己，在他的体系里没有比自我利益更高的标准，另一方面，罪人根本不知道爱自己，他努力寻求和争取的，没有一样是真正触及人类的永恒福祉和归宿，“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失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罪人自爱的悲剧。罪人的问题不是他不考虑自己的福祉，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福祉何在，这个问题不解决，谈“爱自己”依然是多余的。因此，圣经不谈“爱自己”，不是教导人如何爱自己，而是讲从罪里的救赎。没有救赎，谈“爱己”没有意义，有了救赎，强调“爱己”就没有必要[71]。在属神体系之下，“自爱”[72]方可称之为天性而非罪性，“自爱”方不为“自私”[73]。

基督徒对自我的责任包括身体的维系和灵魂的建造，基督徒的生命是完整的生命，包括身体和灵魂的完整，圣经对生命的规范也是包括对身体和灵魂的完整规范。不是只注重身体、也不是只注重灵魂，但二者也不是同等重要，在属神规范里有各自位置和相互秩序。首先，基督徒今生的生命是身体和灵魂共同组成的，不是只有灵魂、不是只有灵魂重要，身体死去的那一刻，今生的生命也就结束。同时，身体与灵魂之间、物质与非物质之间的互动是复杂的，身体、灵魂不是两个平行运作、互不干涉的独立部分，身体的各种反应会影响到人的内在，反之亦然。所以，基督徒不是异教的二元论者[74]，因为属灵就鄙弃身体，因为灵魂就无视肉体，基督徒的生命观是完整的。圣经关于人际关系的诫命，从侧面也反映这一点，例如，圣经定义的爱人，是涵括人的灵魂和身体[75]，不是只关心灵魂，任由他挨饿、受冻；基督在地上的时候，他赦罪、也医治，为罪人祷告、也为罪人提供食物。圣经讲的属灵不是罪人臆想出来的极端属灵，身体最终衰残和死亡并不意味着，基督徒被动的任由饥饿、疾病来加速这种衰残，或者是任由罪来摧残身体。因此，基督徒用合宜的方式来维系自己的身体，包括劳作、饮食、休息、治疗疾病等等，以及对风险、危机的处置[76]，在必要情况下采取规避危险，“不贪生并非求死”，“不惧死并非弃生”。

但是，身体和灵魂不是等同的，在神的设定之下，身体和灵魂的秩序不同。基督徒注重身体，但现有的这个身体是暂时的、是即将衰残的、是会死去的，这个身体是新生生命的帐篷，“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篷若拆毁了，必得神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这个身体是重要的，但不是终极重要的，其对生命的影响是重大的，但是有限的，基督徒生命的永恒归宿和福祉是身体的衰残和死亡无法夺去的。生命的指望不只是今生，不是身体、身体的健康和延续，而是灵魂的得救、将来身体的复活。“贵生而不贪生”，“避死而不惧死”，基督徒对生、死的态度是基于对生、死的超越，因此是克制的，真实的、但是克制的，也就是说，面对疾病、死亡，他依然会有痛苦、遗憾，但没有绝望、执念，这不是异教的坚忍，是信心的盼望，不是接受宿命的必然，是信靠恩典的确定，因此基督徒也就不会用灵魂的堕落来换取身体的自由和延续，但他可以用身体的囚禁、痛苦、死亡来维持灵魂的自由和永生。世人嘲讽基督徒的这种相信是虚妄，但基督徒知道，世人的挣扎才是虚妄，世人不理解基督徒为何愿意用自由和生命来换取看不见的灵魂得救，因为他不理解，只有灵魂的得救，才有真正的自由和生命。

与自我相关的具体问题，包括杀婴、杀老弱病患、自杀、精神疾病、医学、衣饰、食物（例如素食）、饮酒、成瘾、信息、教育，以及属灵成长建造等等，其中部分在以后章节讨论，部分在此略去。

5.3  规范应用的体系

属神生命规范的目的是规范生命，是应用在基督徒的生命中，那如何应用圣经规范、如何应对具体事件？谈到基督徒生命时，最直接和常见的问题是，“怎么做”，应对具体事件最后的确是落实在“怎么做”，但回答这个问题不开始于此、也不仅仅停留于此，前面讲的规则存在和设定的体系，其目的就是展现基督徒生命伦理的体系图景，生命体系对应规范体系，规范是体系定义的、体系解读的、体系设定的，没有这个体系，人对规范的认识是孤立的、片面的、残缺的，浅尝辄止、偏听偏见，不足以、也不可能应对真实、复杂的生命现实。对规则的无知背后往往是对规则体系的无知，人经常的疑问是，圣经怎么没有讲？我怎么知道神的旨意？他看到的空白不是属神规范的空白，圣经定义的是对全生命、全维度的规范，没有死角和盲区，他认为的空白是因为没有体系的连接，导致孤立诫命之间的空白。圣经没有提及许多具体事件，也不可能罗列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圣经规范的全面不是具体规则的全面覆盖，而是规则体系的全面覆盖，是圣经教导组成的体系填补具体规则的空白，因此，基督徒对规则的应用，依然是体系的应用、应用的体系。

基督徒应用规则，是属神的人对神的顺服。首先，这个顺服是基督徒信服神的权柄、神的诫命，从属神品格和情感出发，主动做出判断、决定。神所塑造的这个人、在神所设定的这个环境、对神所启示诫命的应用，所以这个个体的认知、思维、判断是无法取代的，是他在理解神的教导、分析周围情况、并最后付诸于行动。别人在其中是辅助、指引的角色，最后的理解、分析、判断是由他自主、自愿做出的，并对此负责。因为人是如此，神要求人的顺服是如此，是一个顺服的人、不是顺服的机器，是出于爱神、信靠神的主动决定，是对神的顺服，信服这个诫命是出于神、如此去行是对此诫命的正确应用。否则如果仅仅因为我想做这件事情、别人告诉我要做、环境强迫我去做，这种顺服只是对被造物的顺服、不是对神的顺服。有些人恰恰是对顺服的自主性非常排斥，他想顺服，但几乎不想参与到理解、认知、判断之中，就想“单纯”的顺服，对顺服的前提没有兴趣，倒不是他认为这些不存在，而是他希望别人代替他完成这些环节，他自己只要去做就可以。他想要一个“纯粹”的顺服，没有什么理解、认知、判断，就是循规蹈矩，但没有自主理解、认知、判断[77]。经常看到的是这种顺服的惰性，不是没有顺服的意念、绝大多数人都说有，但这个简单意念后面是强大的惰性，强大到一个地步、他只剩下意念。这种惰性一方面主动屏蔽对圣经的正统学习和应用[78]，因为他不需要，一方面被动陷入各种虚伪的应许，因为有人故意迎合这种惰性、而根本不去指出和纠正，跳过对认知、思维能力的培养，灌输规则和程式。顺服的惰性，看似矛盾，既然都顺服、怎么还有惰性？他自我感觉没有惰性，是因为这个惰性被其他东西劫持，不是被新生生命抵制，他不清楚真正的神人关系，这种惰性的顺服是敷衍的顺服，不费心力、不必投入，他想在顺服的末端搭上快车、到达终点，无需从头出发、一路奔波，但没有前面的预备、最后这一步能搭上去吗？

其次，基督徒的顺服是在对神的信靠中，存在不确定性的不完美顺服。这是基督徒生命的现实，心志不是完美的、对神的话语的理解和应用不是完美的、对现实的判断和认识不是完美的、被造世界对有限的人是不确定的，因此，基督徒的顺服不表示基督徒可以清楚知道事件将来的走向、可以预知事件的结果，基督徒对神的诫命清楚，不表示基督徒对现实的一切都清楚，基督徒依然是生活在现实的不确定里，依然要面对自己的罪和他人的罪带来的某些后果。有些人不这么想，他的顺服是一种童话般的美好、不切实际的浪漫，知道神的旨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活没有风险、万事无虞，意味着结果的预知、成功的确定。他排斥一切不美好、厌恶一切不确定性、痛恨一切失败，他觉得，只要这些还在发生，就说明我还不清楚神的旨意。当然，不排除很多时候，人对圣经启示的无知导致他的问题，但这里说的是，某些人对不美好、不确定、失败的零容忍[79]，他顺服的目标就是要消灭它们。这是一种顺服的迷信，对自我的迷信、异教的迷信。人想通过自己的顺服实现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神根本没有应许的事情，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有神才有完全的美好、确定、成功。顺服的迷信，后面是对顺服的回避，他想避开很多事情，包括神要求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会带来他不喜欢的结果，他对失败的回避、是对神的回避，他对成功的执念、是对自我的执念。他执着的不想活在不确定的现实里，不想承受失败和损失，他想用神来成就他的美好，但不愿意牺牲以成就神的美意，在这个思维秩序里，神是人的服务者。这不是说基督徒故意制造失败、寻找不美好，但神要求的顺服是信实、不是成功，顺服神的生命是信实的、为神悦纳的，但不一定是世人眼里成功的，更不可能是没有失败、痛苦的，如果基督徒以此为终极目标，以寻找生命的最优结果、最优解[80]，就没有对神的顺服。圣灵重生和内住的目的，是新造的人、是被建造的人，不是成功的人生、一帆风顺的境遇，不是不可能成功，而是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这与顺服与否没有直接关联，而且，对神的顺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给人带来新的问题，在不顺服的时候不会有的问题，甚至是生存危机。不放弃对顺服的迷信、对成功的执念，不愿意按照信心踏入现实的不确定里面，生活只会是在气泡里的幻想，顺服也就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

面对基督徒生命的现实是顺服的前提，很多人的最大障碍不是顺服的具体内容，而是不愿意面对生命的现实，拒绝面对，千方百计的回避、抗拒。无法活出基督徒生命的本象，因为他根本就不接受这个生命的真相，真的顺服所要求的、所带来的，不是他愿意接受的、能够接受的，同时有太多的里面、外面的东西在说服他，他是完全正常的。以这种惰性、迷信来谈应用规则没有意义，应用规则、规则体系对他而言是多余、浪费，也是这种惰性、迷信一直在抵制、攻击对圣经体系性的教导，无视生命和体系的完整，是这种惰性、迷信导致生命的碎片化、规则的碎片化，惰性、迷信是反体系的。碎片化的虚弱状态是某些人的生存之道、名利之道，他的教导将人持续保留在这种状态，没有定力、没有判断力的人容易被控制的、被利用，而摆脱这种惰性、迷信的人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接受这些垃圾的填喂[81]。因此，除了个体本身的惰性、迷信，这里有一个维持惰性、鼓励迷信的体制，通过错误的教导、体制性的对基督徒进行弱化[82]、去免疫化。我们谈基督徒如何认识神、理解神的诫命、顺服神的规范，首先是意识到惰性、迷信、以及维持惰性迷信的体制，从中的觉醒和对其的批判，去除这种顺服的惰性，伪顺服、真惰性，以及这种顺服的迷信，伪相信、真迷信。

5.3.1     应用的全程

基督徒应用规则是个体、情境、规则的全过程，是个体在情境之下应用规则，每个应用都关系到应用的主体——人，应用的条件——时空情境，以及应用的对象——生命规则。因此，属神体系要求我们全面思考三个方面的问题：我的状态，我的心志、品格、动机、原则、目的；世界的状态，我面对的人、事、物的情况；神的诫命，对于我和我在的现实状况，神如何规范。基于这三方面的思考，最后我对此事件做出应对。这三方面是共存的，始终是这个个体、在被造世界、服从神的诫命，人不一定总是有意识的分解这三方面[83]，但人的决定始终出于这三重要素，正确的决定也一定是这三重要素的正确。这三者都是由神的话语定义的，定义我们如何鉴察自己、如何分析世界、如何理解诫命，这是神的话语在对人、世界、神这三方面的工作。虽然三者各有侧重，在神的工作和启示中它们是相互关联的整体，更好理解神的诫命有助于更好认识自己和世界的状态，更好认识自己的状态有助于更好理解与神、与世界的关系。理解神的诫命，一定涉及到对自我和世界的认识；认识自我，一定涉及到对神的诫命的理解、对世界的认识，没有一个方面是独立存在的。忽视自我的维度、这个顺服是形式化的伪善，忽视世界的维度、这个顺服是机械式的盲目，忽视神的维度、这个顺服是异教式的修行，真正的顺服三者缺一不可。

合神心意的应用是在三重要素都符合神的心意、符合神的话语：神的话语造就的个体、在神的话语解读的情境、运用神的话语定义的规则。因此，运用规则只是这个全过程的末端，其开端是个体的心志品格，动机、目的，其中段是个体对现实情境的观察、分析，最后落脚在规则。我们谈应用规则，谈的是从人的心志品格、到认知思维、最后到决定判断的全程。我们熟悉的对被造物的应用只有末端、只需要末端，例如用一个锤子、一辆汽车、一个自然规则，人相对工具是独立的，工具并不主导人的内在或者对环境的评估。但神的话语不是被造世界的工具，虽然从某个角度可以看作工具，神的话语对人的作用不停留在末端，是扩展到全局，它规范的不仅是人如何做事，而且是人应当成为何等的人、人应当如何分析现实。因此，规则应用与属神品格的塑造、属神思维的构建是一体的，正确的应用基于属神品格、属神思维，为神悦纳的决定出于为神悦纳的品格、思维。有些人将应用规则局限在末端，跳过前两个要素，不关心什么品格、思维，只关心最后的决定和结果，这种只有末端的应用是空中楼阁。他希望做出正确决定，这不错，但正确的决定不是突兀的、不是孤立的，前面有一个导向正确决定的过程，没有过程的末端无法立足。正确的应用需要生命的正常状态、以及对现实的正确分析，否则即使他理解的规则是对的，他的应用也是盲目的、内外脱节的。他的问题不是规则本身的缺失，而是品格和思维的缺陷，不是他不知道神的诫命，而是属神品格的缺陷使得他没有足够的内在动力和意志去持守神的诫命，属神思维的缺陷使得他对周围的情境没有清醒的分析，在这种双重混沌之下当然没有对神的真正顺服。

5.3.1.1         鉴察自己

用神的话语鉴察自己的前提是在神的话语里造就自己，没有常态的造就、也就无可鉴察。对于造就，在第7章中会展开谈，这里仅讨论鉴察。前面说过，真正的顺服不只是末端行为的顺服，而是开始于心志、品格的顺服，为神悦纳的行为开始于为神悦纳的心。这是顺服的起点，人心若是不正、从人心而出的一切也就不正，人心若是不清、从人心而出的一切也就不清，因此鉴察自我是为正本清源，是否正、是否清的标准是完全圣洁的神的话语。这个鉴察包括细节和宏观的两个层面，前者是与当下事件直接相关的动机、原则、目的，后者是与人的基本状态相关的内在品格，前者是后者的具体表现、后者是前者的基础，前者是显露于外的、后者是深藏于内的。

具体层面的动机、原则、目的

首先看前者，人对某事件的应对出于某种动机、原则、目的，起点若偏离神的话语，顺服也就偏离敬虔的轨道。这些动机、原则、目的是我们内部品格的窗口，暴露出内在的真相，这是我们最先看到、最先审视的内容。换言之，如果我们连这个层面的问题都视而不见、不自察不自省，那可谓是已病入膏肓。最为常见的是错误的动机、错误目的，出于罪的动机、服务罪、取悦世界的愿望，这些相对容易理解，前文已有涉及。较为隐蔽、但也很常见的问题是原则错误，看似好的动机之下的原则错误。例如，有些人仅满足于自己有好的动机、目的，觉得只要有意愿顺服神、有意愿爱人，那怎么做都是对的、怎么做别人都不能指责、怎么做神都会接受。这其实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神，自以为义、自以为敬虔，神的诫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用神的名义、爱的名义来自我辩护、自我安慰、自我欣赏。他被自己的所谓好意架空、抬高，被眼前的果效迷惑，在神的诫命之外树立起敬虔的大旗，在人群之中招摇，不少人就行走在这条道路上，互相鼓励。但不论这些个体和群体如何说服彼此，这是典型的异教式关系，用人的意志来消灭神的旨意，用人的伪善来诋毁神的良善，用人的罪恶来冒犯神的圣洁，对他自己、对他人、对见证神都只有负面效用[84]，因为他是在用悖逆神来进行所谓的顺服，名义顺服、实则悖逆。人在这种状态之下沾沾自喜、引以为傲，他的好意让自己从沉醉、着迷，不仅没有对自我的真正鉴察，更重要的是他抵制神的话语的鉴察，每当他看到、或者别人提醒神的清楚诫命，他的反应不是悔改，是辩护：你有什么资格讲这些？我这不是为神吗？我还不是出于好的动机吗？你为什么质疑我的动机？难道爱神是错的吗？他一直强调自己的动机，因为他只剩下动机可言，他的原则已经背离、只能用自以为是的动机为自己的悖逆辩护。

另一些人谈及为人处事的原则，总是讲自己或者别人的经验、体会，不是圣经的教导、诫命，他关心的不是真伪与否，是有效与否，不是神定的善恶、是可见的成败、是感觉的好坏。他判断是否有效的方法也很简单，根据自己观察从结果的好坏逆推这件事是否有效，只要能导致好的结果，就是对的事情、可以做而且应该提倡的事情。不管他的“好”是什么性质，这种结果逆推与神的教导背道而驰。神给予人的是清楚的诫命，不是制造诫命的机器[85]，不是实用主义、不是经验主义、不是感觉、不是喜好，是真伪善恶、不是成败得失，基督徒的生命准则，是神在神的话语中定义的，不是基督徒个体或者群体在世界推导的[86]。不是说世界没有因果关系，但被造世界的因果关系远远不是这些人想的那么简单、直接[87]。当某人做某事之后产生某种结果，这个结果是好的，就可以认为这个人、这个人做的这件事就是好的吗？这里至少有两个因素，一是被造物要素的复杂性，导致这个结果的被造物要素有很多，某人和某人的行为只是其中之一；二，神借着人的罪成就神的美意，“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最后结果的好是因为神的因恶成善，而非人本身的善，离开神的超越性工作，仅仅在堕落世界的角度谈因果，意味着很多时候人在贪天之功、贪神之功[88]，明明是神因恶成善，罪人认为是自己的功劳，从表面的相关性推导实质的因果关系，但这里没有真实因果。很多人的自信是基于自己想象的这种因果关系，自以为的成功作为自己能力和智慧的证明[89]，谁能抗拒这些眼睛可见的成功？谁又能否定成功背后的这些因果关系[90]？因为我做了某事、所以有这个结果，结果好，那我做的就对，并且反驳他人：你做的还不如我，你有什么资格讲我？你没有看到我如何如何？没有看到我的工作如何如何？如果不对，神能这么祝福我？他始终在回避一个根本问题，你的行事原则是否符合神的诫命？他的回避也从侧面表明他的内心，如同前面的动机，现在他只谈结果、因为只剩下结果可言。

因此，“我想顺服”、“我要顺服”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和纯粹，不是因为神的教导多么复杂、神的诫命多么沉重，而是因为我们太容易自我满足、骄傲，只要看到稍微一点与神诫命的契合，即使只是非常肤浅、表面，就自命不凡、卓尔不群，头脑里一闪而过的亮光被认为是胸中的光芒万丈，这实在很悲哀、也很滑稽。顺服的问题，前面是被动、怯懦，这里看似主动、勇敢，却是自我、傲慢，不顺服则已、一顺服就骄傲。不少人就这样在两种罪之间游走，不顺服的谦卑、顺服的骄傲，甚至还有不顺服的骄傲，但不顺服的谦卑是谦卑吗？骄傲的顺服是顺服吗？难道基督徒只有这两种选择，只能选择犯罪？当然不是，基督徒应当顺服、主动的顺服、谦卑的顺服，这就涉及到基督徒的基础属灵品格，动机、原则、目的的出处。

基础层面的信心、爱心、盼望

基督徒的基础属灵品格，这里仅看三点，信心、爱心、盼望。这里的信心、爱心、盼望，不是世俗泛指的意义，是圣经特定的意义，只有基督徒才有的、只有基督徒才能理解的品格。信心、爱心、盼望是基督徒生命的基础品格、生命的常态，具体事件里的正确动机、原则、目的出于此，动机、原则、目的的错误、错位，根本上是信心、爱心、盼望的虚伪和缺失，一时一地的反应问题背后是常态的品格问题。信心、爱心、盼望是定位生命宏观结构的基点，生命是在这三个基点铺张而成的网络体系里运作，某一点的缺失意味着体系的残损、以至于崩溃，某一点的正常来自体系的完整和内部健康的张力。下面看信心、爱心、盼望与体系构建之间的关系。

首先，信心定位生命的竖向现实格局，神创神治的格局。基督徒信神，不是接受神的概念而已、不是相信这个神存在而已、不是抛弃异教神祗而已，基督徒信的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在被造世界工作和启示的神，信的是神的真实、神在被造世界工作和启示的真实，神如他所启示的存在、如他所启示的工作，这是不可分割的，没有自有永有、就没有在被造世界的工作和启示，没有在被造世界工作和启示，我们就无从知道神。因此，信神，不可能与被造世界无关，相信神的真实必定接受神在被造世界工作和启示的真实[91]，接受神在万有的工作、对万有的解释，也就是说，信神必定接受神定义的现实观、宇宙观、世界观、生命观，必然是按照神的定义来审视现实、宇宙、世界、生命。这就是信心构建的完整现实格局，信心将基督徒在被造世界所见所闻的一切与神、神的工作、神的启示连接起来，没有独立于神的被造物、没有脱离神掌管的事件，万事万物运行背后都是神的掌权、神的旨意，最终服务神的荣耀[92]。一花一草、山川水火、日月星辰、以及人间万象、喜怒悲欢，皆是如此，每个被造物都在以某种方式彰显神的荣耀、以某种方式成就神的旨意、以某种方式作为神工作的途径。没有神、万物无法存在，没有神，万事无法解释，对神创造和掌管的世界，我们只有从神、神的工作、神的启示出发，才能明白。神不是在某个时间才出现、才工作，神的启示不是对某些事情才有用，基督徒对一切的认知、理解、应对都出于神和神的启示。神的工作和启示、神的掌权和旨意从来没有在基督徒生命的运作中隐身，基督徒对一切被造物的意识都是对神的意识的一部分，不是因为被造物是神，而是因为被造物是神的工作和启示[93]，基督徒与被造物的互动从属于与神的互动的框架，基督徒对被造物的认识从属于对神认识的体系。

对神的信心建立的是这种对神的意识，不是意识到神存在而已，而是确定意识到超越世界的神在掌管世界、神的旨意在世界成就，我们行走在神的工作之中、神的旨意里面，没有一刻、基督徒是在孤单的面对世界，没有一刻、基督徒所信靠的神会失去掌控。基督徒为什么信靠神、信靠神的应许、信靠神的诫命，不去信靠被造物、不去信靠异教？具体事件背后选择的不同，是对神的意识的有无，选择被造物的原因只有一个，神不再是神、不再是如他启示的真神。所以问题是，我们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神是神，神不是被造物，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神在掌管世界，我们信靠的神到底可不可信、可不可靠。他如果不能掌控万有，他也就不是凡事可靠，我们也就没有凡事依靠、凡是祷告、凡事祈求、凡事感谢，我们对神的反应、对世界的反应一定与我们所信的神的神性是一致的。有些人认为他信心的缺失或者软弱是因为他没有努力去信，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没有神的同在意识，或者是个异教的同在意识，他的“小信”因为他信的“小神”，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生命因为这个“小信”、“小神”。他看到的世界，从来不是神创神治的世界，他看到被造世界绝大多数人事物是独立于神、自由运转的，神只是在某些时候介入，剩下的时间则是被造世界的旁观者，或者神像人一样只是在尽其所能、但不能尽如其意。神在他对现实的认知、思维、判断、应对中是隐身的，绝大多数时候是隐身的，神的隐身、对神的信也就隐身，转而信靠被造物、追随被造物也就不可避免，悖逆神是不信神的必然结果，不信神是神不可信、无可信的必然结果。他的神没有工作空间，他的信也没有工作空间，神之不在、则信之不存。

第二，爱心定位生命的内外格局，由内而外的格局。爱在基督徒生命的重要毋庸多言，神对基督徒的诫命概括为爱神、爱人，所有对神的顺服都归结为爱的表现、爱的表达，没有爱、也就不称之为顺服，没有爱，对规范理解的再多、遵守的再多，也不是顺服。即使人有诸般的恩赐、能力，如果没有爱，就不算什么，这些能力、恩赐也于己无益、于人无益。爱是顺服的总纲、是恩赐的总领，神是爱，属神生命必然反映神的爱，我们爱神——是因为神先爱我们，我们爱人——是因为基督爱我们、为我们舍己。爱的真伪、爱的有无决定敬虔的真伪、顺服的有无，爱的缺失意味着生命的空洞、内在的空白、行为的虚伪，在神定义的生命和生命运作，爱不是可有可无的，不可能是可有可无的，“没有爱心的，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但这个无所不在的爱却是深藏于内的，爱藏于心，爱的真伪常常隐没于心，人际交往时我们常常只能看到外在表现的能力、恩赐、言语、行动，人的内心状态、尤其是内心的常态是隐而未现的，不是说不可能知道，但往往很难短时间判断[94]。不仅如此，我们对外在表象的解读可能与内在真实情况不符，有些时候绚烂外表之下可能隐藏着黑暗堕落，有时候质朴平常表象之下可能是清洁纯净。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导致有些人觉得既然爱难以明察，就索性放弃、不再鉴察，爱的真相在我们日常的思维里消失，对己对人皆是如此，只是怀着一个简单的想法，所有人、至少是所有基督徒都有爱，我、至少是我想爱的时候一定有爱，爱充满我的内心、充满我周围基督徒的内心、充满教会、充满世界。放弃对爱的鉴察，结果就是天真的勾勒出这样浪漫的爱的世界。爱重要吗？他当然认为爱重要，但爱也是大家都有，我有你有，都说爱重要、都在宣讲爱。

但这不是事实，这只是人的假想、空想，看似爱在泛滥、其实是爱的荒漠。神为什么在圣经中一再强调爱的中心地位，为什么基督、使徒的教导都一直围绕爱，为什么使徒在讲爱的时候，非常个人化的用第一人称，“我若能……我就成了……。我若有……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于我无益”，他在劝勉别人时也在警戒自己。为什么，是因为爱很容易、很普遍，每个基督徒都有，你有我有大家都有？当然不是，是因为爱很容易缺失、很普遍缺失，爱在基督徒意识里、生命里的缺失。我们很多时候有行动、没有爱，有言语、没有爱，有时间精力的消耗、没有爱，因为行动、言语、时间、精力对我们而言都是简单的，但爱是困难的，爱对我们的要求，要远比所有的这些行动、语言、时间、精力加起来要多的多，因为行动、语言、时间、精力都有停止，但爱没有止息。爱是困难的，因为爱对人的要求是很高的、以至于是最高的，爱神要求的不仅是物质、行动层面的投入，而是全心的投入、归属、信靠、珍惜、追求，爱人的要求不仅是需求、喜好层面的互动，不仅是他在你的生活中占据一席之地，爱意味着他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心中顾念他的福祉、祈望他在神面前的美好。我们经常有的对泛爱的假想，让我们回避真相，恰恰是没有爱、真实深沉的爱，我们才以行动、言语、恩赐、能力、物质、时间、精力自夸，并且夸人，是这种自我安慰和相互安慰导致我们看不到、不愿意看到爱的贫乏。回过头来还觉得惊奇，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我的家庭、这个基督徒群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爱已经充满的情况下还能这样？这时候，难道我们不应该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对爱、对爱的真相的理解有问题吗？如果爱真如我们所想的，结局会是这个样子？这是在泛爱中的蒙蔽。

有人说，你前面不也说，爱很复杂吗？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更不要说别人有没有？首先，解决复杂问题的方式，不是放弃解决问题，就像前面说的，爱难以明察，但因此直接放弃鉴察，不是明智之举。另一方面，爱并不是像某些人想象的那么难以捉摸，这里仅谈自我的方面。我们对自己的判断可能会被自己和别人误导，但神不会被蒙蔽，神的话语不会迎合。基督徒应有的状态是神的话语定义的状态，基督徒爱心的真伪也只有神的话语能够鉴别并且显现，我们按照神的话语信实的鉴察内心，内心即时的状态、长久的常态，我们可以知道自己是否有爱，是否是真实的爱，认识到缺陷并在神的话语里成长。这是基督徒自我意识，由内而外的思维意识、顺服意识，不是沾沾自喜于自己做到某些事情、拥有某些能力、形成某些影响力，即使这些都可能是正面的，基督徒有清醒的自我意识和自我省察的意识：所有这些是否出于爱，爱神、爱人，而且这个爱是否是我生命的常态，还是说只是即使的、短暂的反应，被造世界刺激、诱发的反应。基督徒在信心里有的向上、向神的自觉，在爱心里有向内、向心的自觉，他看自己、看自己的反应是在爱心建立的内外格局，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内外合一、内外一致。向内、向心的自觉，可以保持基督徒的冷静、不至于被肤浅错误的解读所蒙蔽，可以保持基督徒的谦卑、不至于高估自己，可以保持基督徒的顺服、不至于心口不一，可以保持基督徒清楚认识到自己在神面前的状态、保持对神的信靠。常常出现的问题，在对待具体事件的问题，是爱的缺失、爱的虚伪、爱的幻觉，对爱的忽视、对内在的忽视，他可能千百次的对照自己的行为规则是否符合神的要求，但很少对照自己的内在品格是否符合神的诫命，没有对心的耕耘、不会有爱的收获，想要爱的收获，不是通过幻觉自我麻醉、相互麻醉，而是神的话语在心里的耕耘、建造。

第三，盼望定位生命的时间格局。基督徒应对具体事件，是聚焦在当下较短的时间段，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对周围环境做出反应，这个时间段的聚焦是必然的，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已经做出反应，将来的事情尚未发生、我们尚未做出反应[95]，我们的应对是现在的应对。但即使世人也能认识到，人即时的反应不是即时的结果，人和周围的环境都处在时空历史的源流，人不是每时每刻随机出现、随时替换的个体，环境在变化、但不是无序混乱的变化，人当下的反应聚焦在较短时间，但关联于更长的时间、对更广泛现实的判断。世俗意识形态对历史源流有一定的认识，谈当下、也谈长远，谈今生、也谈来世，但局限于被造世界的狭隘，他对长远、前生、来世的想法都是狭隘的猜想、推理，没有确定性可言[96]，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生、唯一可以指望的是当下，除此以外是不可捉摸、只能猜想的黑暗混沌，因此短视是罪人的本性，只不过现代、后现代体现的更为极端[97]，从历史源流切割的人只剩下现在，与过去、将来无关的现在。这种短视的结果是扭曲的现实观念，现实的真相只有在神设定的真实历史源流里存在，异教对历史源流的扭曲也必然造成对现实的扭曲。类似的，我们现在的问题，根源往往不是现在，而是现在所处的历史源流，如果我们对历史源流的解读是异教的解读，我们对现实的认识也逃不出异教的认识[98]。

盼望，基督徒的盼望，则是构建属神的历史源流、时空格局，将异教对现实的短视、改正为对现实的正视。盼望本身的定义，就不是短视的，盼望本身所表达的是长远的时间线，对已经发生的、迅速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盼望，最多是稍稍激动和期待而已，人对这些事情的反应远远不是盼望所表达的意味，“只是所见的盼望不是盼望。谁还盼望他所见的呢，但我们若盼望那所不见的，就必忍耐等候”。圣经教导的盼望，其时间指向来生、直至永恒，盼望设定我们解读和应对现实的时间格局，基督徒所理解的现在、是在永恒维度之下的现在，基督徒所经历的现在、是在永恒应许和恩典映照之下的现在。盼望改变的不是现在，盼望改变的是理解现在的格局，格局变化、理解也随之一变、应对也随之一变。“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保罗对现实的理解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解读现实的时间格局、历史源流如此，没有神设定的历史源流和时间格局，仅仅谈盼望、努力盼望是无用的，这种盼望最多是自我宽慰。神的诸般应许、诸般恩典，也只有放在这样的时间格局里，在永恒的维度里才有意义，离开这个永恒维度，神不仅不必信、神还不可信，离开这个永恒维度，基督徒生命不仅悲惨、而且最为悲惨，“我们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众人更可怜”，这时还谈什么顺服神？所以，盼望、属神的盼望、来生的盼望、永恒的盼望，不是我们某些时候才有的、才需要的，没有这个盼望，没有真正的信仰和生命可言，真正的信仰和生命只能存在这样的时间格局。

我们的问题是常常忽视这个时间格局，眼前的事情，尤其是性质特殊的事情，例如特别的危机、特别的成就，都会让我们自然的遗忘，不是说我们主动的说不再信神、不再盼望，而是盼望设定的时间格局不再影响我们的思维，我们随从世界沉浸在短时间的成败得失、喜怒悲欢，与异教的反应没有不同。不是基督徒不在意成败得失、不是基督徒没有喜怒悲欢，但基督徒的反应区别于异教，因为基督徒对现实的解读区别于异教，对现实解读的时间格局区别于异教。这不是容易的，但谁又说盼望是容易的？如果容易，那先知、基督、使徒又有什么必要一再教导、鼓励、劝勉？当然不容易，“无可指望的时候，因信仍有指望”，无可指望时仍有指望，“信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所望之事、何来实底？无信则无望，有信则有盼望，我们信的神不是与我们一样在盼望的神，而是说成就成、命立就立的神，是超越过去、现在、将来的神，在我们没有的确定性、在神没有不确定性，是这个神在支撑我们的盼望、并最终成就我们的盼望，我们信神、信的就是这个能够支持我们盼望、并成就盼望的神，我们如今每时每刻都行走在这个盼望成就的道路上。盼望是灵魂的锚，将我们锚固在神和神的应许，我们经历的黑暗、失败、屈辱尽头，是光辉的盼望，神在基督里赐予众圣徒的荣耀和基业，是这个盼望照我们前行，即使“直到如今，人还把我们看做世界上的污秽，万物中的渣滓”。世人惊奇、嘲讽，这种遥不可及的盼望有何用？他说，不妨关注今生的希望、莫谈永生的盼望，但没有永生的盼望，何来今生的希望。

信心、爱心、盼望构建的基础品格体系：从信心出发的向上、向神的自觉，从爱心出发的向内、向心的自觉，从盼望出发的向永恒的自觉，基督徒对一切现实的理解和应对，都出于这些自觉。这个自觉不是机器的自动，而是人的自主、自发；不是说基督徒遇到任何事情都停下来，一条一条的分析，而是它们融入人的自我意识、思维体系，所有的思维都是从此出发、受此约束，无不有信、无不有爱、无不有盼望；这也不是说基督徒等到信心、爱心、盼望完美的时候才行动，信心、爱心、盼望的运作和鉴察，是属神品格建造的一部分，在建造中运用、在运用中建造。最后，信心、爱心、盼望指的不是基督徒自生自有的能力，这是依托于神的能力，它们在基督徒生命中的果效，不是来自基督徒自己，而是来自信心、爱心、盼望所系的神，它们对人的建造是通过构建自我所在的体系，是将自我置于神创造并掌管的现实、神应许并成就的恩典，是神的能力和恩典在基督徒里面的运作。

5.3.1.2         分析世界

基督徒对神的顺服是在神创神治的世界的顺服，在时空情境中、对应特定时空情境、与特定时空情境相称。基督徒不是生活在抽象的虚空，是在真实、具体的世界，面对真实、具体的人事物，对神的顺服是体现在这个真实、具体情境，符合神对这个真实、具体情境之下生命的定义。因此，基督徒需要分析具体人事物来识别与之对应的规则内容和规则执行方式，神的规则不是盲目的，基督徒的顺服也非盲目，神没有要求基督徒、基督徒也不可能在某个时刻完成所有诫命，从一个角度讲，基督徒的顺服始终是有选择的，因为神关于特定时空情境的规则是有针对性的[99]，基于针对性的选择性、不是基于罪性的选择性，基督徒的选择性与神定义的针对性一致。规范存在的体系、设定的体系都与时空情境、与世界相关，应用的体系同样与之相关，神在定义规则的同时在定义解读世界的方式，我们在应用规则的同时也按照神的定义对世界进行解读[100]。

但分析世界是基督徒在谈到顺服时，经常被忽略的环节，有些人觉得，爱神、爱人不就可以，还分析什么？哪有什么分析？这种想法背后除了前面提到的“顺服的惰性”，另一原因是“顺服的无知”，看起来他似乎知道神的诫命，爱神、爱人常常挂在嘴边，但他仅仅知道泛泛的概念而已，不知道神讲的爱神、爱人实质上指的是什么，针对不同情境、不同人事物具体定义的是什么。他谈一个盲目的顺服，因为他知道的是空洞的诫命，头脑里有圣经文字的概念但没有圣经定义的内涵、没有圣经对诫命的丰富诠释。在这种情境下他会有两种极端的反应，一是他认为顺服神极其简单，二是他顺服神极其困难。他觉得简单、源于他认为神的要求就是几句话，至于怎么做、那还不是随便？他觉得困难、源于他认为神的要求就是几句话，至于怎么做、那谁知道？在内涵缺失的前提下，不管他是想顺服还是不想，觉得容易还是困难，结果都是没有顺服，原因是他对诫命理解的如此空洞，根本不足以支撑真正的顺服。很多时候他不想判断、没有判断的意志，有时候他想判断、但没有判断的能力，不知道神定义的标准是什么，就是他想判断、也只是按照罪人的标准判断。对神的话语的无知，让人丧失了判断的意志、判断的能力，结果是盲目应用自己知道空洞概念、盲从世界的诱导，没有对周围世界的清醒判断、没有对神的诫命的正确应用。分析世界，不是在应用规则时突然出现的，这个对世界的分析是神的话语定义的存在观、宇宙观、世界观、生命观、社会观、历史观的具体应用，是神在定义规则、阐释规则时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在理解规则时没有意识到规则的完整性，应用规则的盲目、盲从、混沌也就不可避免，这再次回溯到对规则存在、解释、设定体系的把握，神的话语对人的内在塑造。

这里的世界，指的是除基督徒个体之外的其他被造物，包括属灵被造物、其他人类、以及宇宙中的非生命体和其他生命体。世界是复杂的现实[101]，其复杂性的来源有三，一是被造物的种类、数量、时空变化、互动机制的复杂，现代科学研究的复杂问题不过是现实世界复杂的万分之一毫，人类最为极致的观察、预测的能力只能涉及世界所蕴含的信息的很少一部分，人对世界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即使人类获取的知识在爆炸式的增长，人类也只不过是在扩展自己无知的边界。被造世界的这种复杂性，我们在生活中颇有体会，例如天气，影响天气的因素包括宇宙天体的运行、全球气候区块的相互作用、以及局部自然地理，人类最多只能对少数要素进行观察和模拟，但始终无法完全把握其的复杂性[102]。二是人的复杂。人本身是复杂的，世间万物里人可谓是最为复杂，人的运作是物质、非物质、意识、潜意识、主观、客观、个体、群体等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人的内在状态往往不为外人所知、有些甚至不为自己所知，人的反应往往无法被他人预测、有些甚至自己都无法预测，但这恰恰是我们所面对的人，是我们需要分析的人。人的复杂很重要的一方面是人性的复杂，宏观的看、人可以分为堕落的和属神的，这很清楚，但没有一个罪人完全丧失人性、丧失神的形象，也没有一个基督徒完全圣洁、毫无瑕疵和过犯，在罪人里还有部分的良知，在基督徒里还有罪的影响，我们看到的不是纯粹的人性、是复杂的人性。人的复杂还有一层是群体的复杂，不同个体集合而成的家庭、团体、社会、教会、政治、经济、国家、人类等，群体的思想和反应是复杂个体、复杂互动的结果，虽然某些时候我们可以从某些角度对群体做出总体判断，但它无法概括群体状态和反应的复杂。三是罪的复杂，罪将已经很复杂的情况变得极其复杂，包括我们自己的罪和他人的罪。罪回避事实真相、隐藏事实真相，并虚构真相，他不愿意面对真实的神，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他人、真实的世界，因此罪人心口不一、表里不一，自我欺骗、相互欺骗，罪迷蒙人的眼睛，避重就轻、舍本求末、颠倒真伪、混淆善恶，并用多种方式加以伪饰。表面的呈现和内在的实质往往有很大距离，他的自我认定和他的真实状态有很大区别，他希望别人看到的和他的真实意图有很大区别。例如，罪人肯定不接受神对自己的判定，诱惑人犯罪的肯定会将犯罪及其后果进行美化，伪基督、伪使徒、伪教师、伪基督徒肯定不会说自己是虚伪的，希望利用神的名义谋取私利的肯定会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卑鄙往往伪装为高尚、贪婪伪装为奉献、不信伪装为知识、悖逆伪装为爱。罪在每个人里面千方百计的混淆真相、掩盖真相，以至于到最后无人在意真相。基督徒分析世界，分析人和社会，一个重要的内容是识别这些罪的干扰和扭曲，寻找被混淆和掩盖的真相[103]。

我们遇到的人事物不是单一性质、单一元素的被造物，我们与之的互动不是单一层面的互动，有其多重性和复杂性，对此的分析就有一定的难度。不是所有分析都会很困难，但很多时候真相并非一目了然、与世界的互动不是一蹴而就，远远不是简单的一句——“世界是堕落的、所以抵制一切”、“世界是神所造的、所以接受一切”——能够概括的，也不是一句空洞的“在世界、不属世界”、“彼此相爱”能够解决的。如前所述，不能停留在没有内涵的概念，在一个圣经语汇的背后是神在圣经中、在历史中的诠释，诠释从哪个方面世界是堕落的、哪个方面神所造的都是好的，哪个方面讲人是堕落的、哪个方面讲人还有神的形象，哪个方面讲在世界、哪个方面讲不属世界，基督徒的彼此相爱在不同关系、不同场合又如何体现。我们对世界的分析，应与神的诠释一致，不是人为制造复杂、但也不是人为简化。基督徒对圣经教导的应用，是与世界的复杂互动中的独特应用，每个应用都有其独特之处，因为每个应用的个体、情境都有其独特之处。有些人希望用简单、幼稚的观点来分析、应对多重、复杂的世界，习惯套用单一、固定、机械的模式来处理。这些模式不是说从来不能用，但我们在用的时候要意识到它的局限、实际情况的复杂，意识到这些模式仅仅是神的话语在某种条件下的应用。多数人喜欢模式化的应对而排斥个性化的应对，因为前者简单、后者复杂，这种偏好导致他的圣经学习、生命建造出现偏差，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或者多个固定模式、以在实际生活中回避对具体人事物的分析，他所谓的成熟其实是这些轨道的铺设，看似游刃有余，但这不是成熟、是很不成熟，因为他没有能力分析和应对复杂的现实情况，遇事则迷、遇事则乱，轻易被蒙蔽。这个机械思维还有基督徒群体的一方面，当一些固定模式有成功的先例，这些模式会慢慢变成僵硬的传统，在特定条件下对圣经教导的应用被认为是对此教导的唯一应用，每个传统衰败的开端都是成功、且是长时间的成功，这种成功使得某些人思维简单化、脱离复杂现实，当成功背后的条件一旦变化，继续为传统而坚持这个模式的人无法应对、无法接受现实。如何避开教会历史中多次出现的，成功的应用⟶传统的形成⟶传统的僵化⟶传统的衰败[104]，开始于正视现实的复杂和动态变化，正视传统模式的效用和局限，不认识到它的局限、就不会接受它在某些情况下应当被改变。

认知思维体系

下面着重看对人的分析，如何理解我们周围的人，不信神的人和基督徒。可以分析、需要分析的内容有很多，这里仅提三点，一是人的认知思维体系，二是人所在的历史源流，三是人的品格个性。首先，人的一切观察、理解、推理、判断、决定都出自他的认知思维体系，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体系、但所有人都有按照各自的体系在运作。这个体系是所有观念的基础，他对宗教、哲学、科学、社会、政治、经济、文学、艺术、教育、人性、人际关系等等的理念，受控于他的体系，体系的性质决定观念的性质，观念的性质决定人的反应的性质。当然，很多时候我们与人的互动是在反应层面、观念层面，但我们要清醒意识到二者之下的体系层面，我们与他们在反应层面、观念层面的异同，是因为体系层面的异同。我们在分析反应层面、观念层面的问题时，应当注意他人的反应、观念背后的体系，例如某人讲对某个哲学、科学、社会、政治问题的理解，谈某个问题的看法，我们不仅要听他讲的内容、查验他讲的逻辑，同时要审视他整个思维所在的体系。不是跳过反应、观念来谈体系，而是透过反应、观念来看体系，不仅是听他讲他认为的善恶、看他评判善恶的标准，还要分析他的标准的来源；不仅是听他讲他的观察、看他由此得出的结论，还要分析他的结论的假定、以及他对整体现实的判断。这个体系并不是隐藏的，每个具体事件的背后都有它的踪迹，我们的分析就是通过具体事件中人的表现来把握这个体系的踪迹。

对体系的分析有两个大的方向，一是他的根本体系，在人间，这个根本体系只有两种：本于神、倚靠神、归向神的属神体系，本于被造物、倚靠被造物、归向被造物的异教体系，二者相互抵制，在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属神体系从神的自有永有出发，按照神的启示解读世界，异教体系是从被造世界的自有永有出发，按照堕落人类对堕落世界的有限、有罪的观察、推理来解释世界，后者的体系缺陷必然体现在从这个体系出发的对一切的解读，包括宗教、哲学、科学、社会、政治、经济、文学、艺术、教育、人性、人际关系。他说的不全是错的[105]，但其体系性的缺陷决定了他对这些的理解都有严重问题和漏洞，他的宗教是有严重问题的宗教，这似乎容易理解，但他的科学、社会、政治、经济、文学、艺术、教育同样是有严重问题。我们可以合宜取用，但是在按照神的话语正确判断之后的合宜取用，没有这个正确判断，基督徒往往全盘接受，天真的以为异教的问题只是停留在宗教，只要我们不随从异教宗教，那就很安全，殊不知异教意识形态渗透在异教信徒对一切的理解，单纯的在宗教上对异教的抵制和防备，结果是异教变换方式通过其他渠道对基督徒、教会进行腐蚀。认知思维体系的分析，第一步是要放弃天真的中立思维，在神创神治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是中立的，或者是信靠神、顺服神，或者是否定神、敌挡神，对抗神表示与生命源泉隔绝的人必定死，而且表示与真理源泉隔绝的人必定愚蠢[106]，这不是说异教信徒没有任何的聪明智慧，有、有叹为观止的聪明，但这些聪明智慧都被体系的愚蠢所裹挟，也就是我们看到的，他极端的聪明往往与极端的愚蠢同时出现，在一切的观念和学科都是如此，他可以对世界有如此精确、深入的观察，但他对世界的解释、得出的结论又是如此荒谬。这与他具体的意识形态无关，根本体系的错误与具体哪种异教无关，异教体系的问题与这个异教是东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现代的，保守的、激进的，民族的、世界的，基督教传统、非基督教传统，口称基督教、还是口称异教无关，异教的性质不会因为这些因素而改变。我们往往只能看到、只愿意看到一部分的问题，拒绝承认所有的问题，愿意与异教的一部分站在一起批判另一部分，批判异教的这种错误、不知不觉的接受异教的那种错误。只有从反应层面、观念层面深入到体系层面，我们才能看到异教整体的错误，不是片面、肤浅、选择性的分析。

其次，分析认知思维体系在实际运作中的不一致。每个人都有这个根本体系，但每个人的认知思维在实际运作时，都存在与此体系的不一致性，这也是人的复杂性的来源之一。对基督徒，不一致的原因是罪继续在我们里面存在，新人与旧人的不一致；对异教徒，不一致的原因是神在人和世界的见证，明明可知的见证，罪人即使努力也无法完全消灭。我们分析个体和群体，也要分析这个不一致性。对基督徒，我们通过这个不一致性发现生命的弱点、盲点，并加以补足、建造；对非基督徒，我们通过这个不一致性理解他思想的运作机制，识别异教意识形态的自我矛盾，并以此为契机、希望他可以觉醒。前者将在后面章节展开，这里侧重看后者。没有纯粹的异教，彻底否定神和神在世界的启示、彻底从神独立是不可能的，最狂妄的罪人依然生活在神的恩典里面、活在神的见证之中。因此，罪人的意识形态在否定神的同时在以某种方式假定神存在、神的启示存在，“知道神却不当作神荣耀他”，他知道的同时否定、否定的同时知道。异教意识形态不能自圆其说，他一定要从他否定的神那里借用一些元素来建立自己的学说。异教的宗教、哲学谈善恶，但如果没有绝对的、人格化的、审判善恶的神作为善恶的标准，没有真正的善恶可言；异教谈科学，但如果没有自有永有的掌管世界赋予世界的稳定性、赋予人类的认知能力、赋予二者之间的相关性，没有科学可言；异教谈人的尊严，但如果没有神赋予人的、有神的形象的尊严，人的尊严与动物的尊严无异。所有异教都是站在神的启示之上，用神的恩典来否定神，只有借用神和神的启示，他才能完成异教的学说。也就是说，异教不能否定神、异教在见证神，不仅是只有神和神的启示才能解释属神信仰，也只有神和神的启示才能解释异教，异教不能解释自己，更不能解释神、人、世界。我们分析异教意识形态，重要一点是分析他的这种自我矛盾，他站在一个他的体系没有的根基上谈一个他的体系无法说明的问题，什么是愚拙、这就是。罪人从异教的觉醒，是觉醒到异教的愚拙、矛盾、荒谬，我们自己要认识到异教的这些问题，并且在与异教的互动中希望他们可以意识到这些问题，并且意识到神和神的启示是唯一的真理、唯一的解释。

分析异教，不仅要分析根本体系，还要看他的分支结构。罪人有的是各自具体的意识形态，不是一个泛泛的异教、是特定的异教，是某种具体的宗教、哲学、理论、学说，这些意识形态在根本上是统一的，但在具体表现上有区别，随着地域、民族、时代、个体常常有所改变。有的倾向于泛神、有的倾向于无神，同为泛神的古代西方和东方宗教不同，同为东方宗教的佛教与道教不同，同为无神论，其对非物质层面和道德伦理的解释不同，因此，我们要针对特定异教意识形态进行分析，理解他具体的世界观和生命观。这里分析的重点是他对神性和人性的认识，什么是终极现实、终极标准，什么是人的终极问题、如何解决问题，这是分析他的思想的钥匙，并决定他的意识形态结构和对实际问题的观念。异教如何用自然性、人性解释神性，如何用动物性、社会性、自然性解释人性，并由此推导出人的伦理和意义。例如，近现代自达尔文、弗洛伊德以下，用动物性解释人性，自卢梭、马克思以下，用社会性解释人性。他们认为恶是人的动物性或者社会性，原因是动物性的压抑、或者社会性的压迫，解决恶的问题在于释放、协调人的动物性，在于改造社会。人的本性是善的，恶来自外面，例如传统约束、社会污染、经济掠夺、阶级压迫，那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一定是外在的，用各种方式来消灭这些约束、污染、掠夺、压迫，以实现人的最终幸福。有些泛神倾向的异教思想认为神性、人性、自然性是相通的、可以转换的，这在佛教、道教都有体现，人的目标就是以某种方式来实现或者控制三者之间的转换。

异教的这些解释，都是对神的启示的极端化理解，他可以理解到部分的正确、但一定走向极端的错误。他看到某个现象、认识到某个概念，在没有体系支撑的前提下，将这个现象、概念无限放大，将彰显神的永能和神性的世界拔高为神，将神赋予人的权柄和荣耀放大为神，无神论放大神对世界的超越、泛神论放大神对世界的同在，理性主义极端的讲理性、经验主义极端的讲经验，唯心主义极端的讲人、唯物主义极端的讲物质，现代放大人类思维的统一性、后现代放大人类思维的多样性。这种极端思维的结果必然是极端的破产，异教意识形态的极端性是它们的共性，如同炸弹上面一个点燃的引线，爆炸只是时间问题，人类历史也证明这一点，人类前赴后继的代代尝试、是因为异教学说前赴后继的代代破产。异教意识形态的这个缺陷，是离开神之后人类的必然状态，由于否定神、他对现实的认知是残缺的，由于否定神对世界的解释、他对现实的解释是碎片化的。我们分析异教思想的具体结构，关键是识别他的极端倾向，他是在哪个方面极端化解读现实，这个极端化又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步。

上述对体系的分析，不是说我们停下来调查生活中的每个人，也不是说只关注体系的问题，而是在我们与其他个体、群体的互动中，意识到这个体系的存在、有意识的分析他的根本体系和分支结构，这是正确理解、深刻理解他人和社会的关键，是总领其他分析的框架，否则，我们很容易陷入到层出不穷的无数个反应、观念、学说的混沌之中，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被纷繁复杂的表象所困扰、蒙蔽，被动的、滞后的做出应对。

历史源流

一个人之所以是现在的状态，之所以这么想、这么做，不是忽然变成如此，现实不是突兀的，现实背后是历史源流的导向[107]。人的思想、意识、判断是在自然、社会、家庭、文化、教育、媒体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之下形成的，有些是长期的、有些是短期的，有些是切近的、有些是遥远的。这不是讲环境决定论、社会决定论，不是说人只是被动的被环境和社会塑造，但个体和群体的状态、习惯、性格与其所在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这些环境形成的风土人情、传统习俗通过集群效应、通过个体之间的互动，影响个体和群体的风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类似的，自然环境可以影响人的外在、也能影响人的内在，例如，常见的游牧民族、农耕民族的区别，大陆民族、航海民族的区别，人类民族和文明的地域性往往与地理气候有关。社会对人的影响则更为明显，人际关系的互动必定包含意识形态的互动，每个思维、判断都来自某种意识形态，家庭的抚育、社会的教育、政府的管理，都伴随着习惯、观念、意识。同样都是异教，在佛教盛行的区域、更多的人会信仰佛教，在无神论主导的社会、更多人会成为无神论者。因此，人类个体和群体的状态都从属于这个环境、社会的宏观气象，不是说没有异类，但即使异类，他也是这个宏观气象里的异类[108]，没有人可以完全超脱他所在的环境和社会。

下面侧重谈社会。

个体及其所在的社会都非静态，二者都处于时空历史源流之中，理解二者也要在这个时空历史源流里面，这就涉及到人和社会的宏观思想源流，以及在此源流中的即时思维动态。先看异教思想的历史源流，异教意识形态是在人间产生的，是人构建的，是某人或者某些人在其所在的历史情境、历史源流中构建的，这个历史源流是这个异教思想产生的条件和存在的解释，这个思想是对这个源流的反应、在这个源流中的反应。因此，异教诸多的意识形态，不是混乱无序的松散集合，它们都在从始祖犯罪到末世审判的源流，共有一个肇始、即亚当夏娃在伊甸园里犯罪，共有一个终结、即基督再来对世界和世界元首的审判。我们讲这个源流，不是说我们可以对异教思想、异教历史进行完全的解释，但按照神的启示，我们可以有解释、正确的解释、看到其中的因果关系。没有一个异教思想是在真空中形成的，它基于已有的思想、与已有思想互动、对已有思想继承和批判，最后形成一个区别性的学说，这个学说再被后人继承和批判，新的学说从而产生[109]，因此，不论是古代的埃及宗教、希腊哲学，东方的佛教、儒家、道教，还是东西方后世的各种思想、主义，都有其历史源流。佛教出于印度婆罗门教的土壤，儒家形成于自上古、到孔子及其弟子的传承，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是古代希腊哲学探索的高峰，笛卡尔不是在虚空中讲“我思故我在”，马克思不是从零开始建立辨证唯物主义，后现代讲人的自由、为所欲为的自由只是在现代破产之后才有可能。我们分析异教思想，分析是现在的状态、以及导向现在的历史源流，才能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这也联系到前面讲的异教极端化反应，某个异教之所以走到这个极端，往往因为他希望修正他看到的已有学说的那个极端[110]，历史源流的分析可以暴露出不仅一个、而且是一系列的异教学说的问题。

基督徒的个体和群体也有这样一个宏观思想的历史源流。每个基督徒、教会都处于神的子民的历史源流，这个源流就新约而言可以追溯到基督的使徒、门徒，就救赎而言可以追溯到亚当、亚伯、以诺、挪亚、亚伯拉罕，神的话语是通过这个历史源流赐予并传承的，是在这个历史源流被保存、翻译、教导、理解、应用的，没有一个基督徒、教会不受此源流的影响，从他所有的圣经、所用的神学语汇，到他对圣经的解读、对具体事件的应对，他都在与前代基督徒进行某种对话，即使是最为排斥历史的人也不例外。教会的历史源流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的，除了一般历史的时间、地域、民族、语言、文化等因素，教会历史源流的复杂性来自不同性质、不同方式对圣经的解读和应用，异端与正统的对抗、正统神学内宗派的分歧、群体之间的差异其根源也都在此。当然，有些不同是圣经许可的、正常的，绝大多数不同则是因为人的罪造成的乱象，伪基督徒的罪、真基督徒的罪。因此，我们看到的历史源流，不是一个从头至尾完全清澈的河流，而是上述这些对抗、分歧、差异形成的多条水流之间的复杂互动。当然，教会历史源流的诸多脉络对某个人、某个群体的影响不是均等的，更多影响他的是其社会环境、思想环境中接触的那些脉络，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但每个神学理解背后都有历史源流，每个宗派、教会、个人的神学理解、应用背后也有特定的历史源流，那些反历史、反宗派、反神学的人依然是在历史源流中、对历史源流的反对。对教会历史源流及其现状，很多人的困惑就是为什么这么混乱，这么多不同的理解，谁还知道真假？都是基督徒争这些做什么？因此选择放弃判断。但放弃判断意味着在这个复杂的历史源流里放弃免疫，任由那些错误的、悖逆神的思想来腐蚀自己的意识、意志。基督徒所处的世界、教会环境不是某些人天真想象的美好，这是真实的、有危险的，不是要基督徒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而是要基督徒警醒，按照神的话语进行分辨。这个分辨就包括对我们所处的教会现实、以及现实背后的教会历史源流的分析，分析我们如今面对的异端与正统的对抗、正统神学内宗派的分歧、个体群体之间的差异：罗马教会和教皇的问题是什么、宗教改革的性质是什么，关于神的主权的争论意义何在，摩门教为何是异端，灵恩派、成功神学、教会市场化、信仰商品化等现象背后的理念演变如何，等等问题。没有对历史源流的理解是无头无尾的偏听偏见，没有历史格局的思维是狭隘短视，只有在神的话语解释的历史源流里，我们才能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正确的为什么正确、错误的为什么错误，以史为鉴、拨云见日、去伪存真。

在上述的宏观历史源流之下，个体有其所在的特定历史源流，最终与我们互动的每个真实的个体，是在某些特定历史脉络影响下的个体，特定的异教意识形态、特定的教会历史倾向。理解这个人，我们需要听其言、观其行，也要通过他的言行来分析他所在的历史脉络，是哪些异教的、教会的思想源流影响他、导致他现在是这种观点、这种做法。他的正确不是突兀的、他的错误也不是突兀的，这不是说他没有自主思维、完全受环境左右，而是他的正确和错误都有环境因素的作用，不是与历史源流无关的正确和错误。因此，认识他背后的历史源流，有助于我们认识他的现状、他对人事物的反应，同时认识到其思想和反应的复杂性。这里仅看错误的方面，长期身处历史源流中的人，对此很多时候是不自知的，这些传统、习惯对他而言，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无可置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某些影响是错误的、甚至整个思想体系是错误的，他并不能发现、也不会承认自己和自己所在群体的错误，他只知道他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是很正常的、正确的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这就是罪形成的群体惯性，是罪的自我保护机制、异教意识形态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为什么被罪迷惑的人会变得顽固、不可理喻。这种情况在基督徒和非基督徒中都会出现，区别是错误的性质和范围，但错误的这种运作模式都是相同的。人的错误远远不是他犯错误这么简单，这不是为他开脱罪责，他依然是在主动犯错、犯罪，但他的错误是复杂的，不是他个人当下的想法而已，人对错误的反应是复杂的，他投身于错误的源流之中，这个源流将其裹挟并为之提供集体认同，所以意识到错误、改正错误是困难的。

这对我们认识自己、认识与他人的互动都很重要，且只看后者。认识人的复杂、错误的复杂可以让我们对他人有现实的期待[111]，我们往往没有耐心、急于求成，希望别人能够短时间迅速做出改变，觉得这个教导如此简单、怎么他就是不听？暂时不说我们自己对这个教导的理解有没有问题，即使没有问题，我们还是低估了人的复杂，世人、基督徒改正错误远远不是听到正确教导之后马上就可以改变，当然不排除这种现象的存在，但绝大多数的错误、重大的错误不是这么简单。他是在背负着沉重的自我包袱、历史包袱在犯错，内部的罪与外部的罪相互说服、相互开脱，人的觉醒和改变不仅意味着他个体的改变，而且是他对他所熟悉的、定义他、影响他的历史源流的放弃，他否定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观点、而且是同样在此源流之中的当代、前代人的观点，他的觉醒、改变是通过一个支点来撬动对面整个源流施加的压力、重力。什么才能抗拒并胜过这些压力、重力，只有神的话语，确信神的话语之后的觉醒、改变，神的话语通过信心的支点来撬动他原有的错误源流、和站在源流中他错误的观念。我们对他人有耐心，因为这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的觉醒不是、他们的觉醒也不会是；我们信靠神，因为这不是我们血肉之力可为的事情，我们的改变不是、他们的改变也不会是。其次，认识到错误的复杂，有助于我们和他人进行针对性的沟通，针对他的问题进行沟通。不是僵硬死板的说，“这是对的、那是错的，照此去做”，传福音、教导圣经都应当是有效沟通，也就是针对某人、某些人的实际状态，用神的话语诊断他的错误、提醒他所在源流对他的误导，暴露这个源流出现的原因及其后果，解释为什么它不符合圣经教导、为什么会导致这些后果，他的觉醒和改变只有是在认识到问题之后的觉醒和改变。

个性偏向

对人的分析，第三点是个性偏向，这是在普遍人际沟通中人类非常熟悉的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个性、偏好，在同样的环境下、对同样的人事物，因为个性、偏好的不同，人的认识和反应会有不同，这个人类的多样性是圣经确认的现实，其本身并不是有罪的，在始祖犯罪以前、在信徒得荣耀之后，依然存在这种多样性。在神的先知、基督的使徒中，某些人好动、某些人好静，某些人情绪相对外露、某些人情绪相对内敛，某些人想法比较质朴、某些人想法比较复杂，类似的、更为广泛的性格倾向在人群中出现，也在我们自己和周围出现。当然，个性偏好受到罪的影响、可能被罪辖制，每个人对罪的具体弱点有所区别，有些偏向小信、有些偏向轻信，有些不拘小节、有些过分拘泥小节，有些失之于贪得、有些失之于无求。神的话语并不迎合人的个性、偏好，更不会迎合人的罪，神的教导和诫命是给予所有基督徒、宣告所有人的，神的福音和规范不是给某些个性偏向的人量身订制的，但神的话语的理解主体、应用对象是存在这些个性偏向、存在某些罪性弱点的，我们的理解和应用不是无视这些现象，不是故意逆反正当的个性偏向、也不是生硬的攻击所有的罪性和弱点，而是按照神的话语正确判断、正确应对，如同诸先知、基督、诸使徒的事工中所体现的。下面简单谈两点与此有关的人际互动原则，包括基督徒之间、基督徒与非基督徒之间，侧重谈前者。这些原则都是双向的，尤其是基督徒之间，没有这种双向互动，双方关系必然出现某种不正常。

一是对正当个性喜好的尊重、正当个性喜好的自我约束。如前所述，有很多个性偏好是正常的、本身不是罪，小到对颜色、冷暖、某些食物的偏好，大到性格的刚柔缓急、人的集体倾向，在它们没有导致犯罪的情况下，基督徒应当理解并尊重这些不同，在世界、在教会之间、在教会里面的不同，认识到这些不同有其存在的空间和意义，这是神的世界、基督教会的美好的一部分，是基督的身体协调工作的一部分。但这些不同必然会导致在某些选择、决定上的分歧，对此的处理有两个极端，例如在教会内部，一方面是消灭这些不同，用某一种个性偏好将所有情况模式化，选择性制造所谓基督徒的标准样式[112]，性格必须如此如此、反应必须如此如此。这些模式可以适用于某个群体、被其接受，但这不是适用所有基督徒的。很多人的目标是寻找并推广这种基督徒和教会的模式、标准[113]，实际是在用人造的模式、标准来代替生命现实的丰富、基督恩典的丰富。另一方面是人自以为这些正当的个性喜好是没有界限的彻底自由，既然神都没有禁止，那谁还能说什么？的确，我们应当对他人的个性喜好予以足够尊重，但就我们自己而言，个性喜好并不是没有约束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每个基督徒都有对颜色的偏好，基督也没有说教会内饰一定是什么颜色，但一个教会的颜色配置只能是一种，不可能满足所有基督徒的偏好。如果我们认为自己的个性偏好是没有界限的，就会在很多类似的问题上大做文章[114]，颐指气使的要求别人遵从自己，自己要在这些问题上做最后的决定。不少教会的乱象，其实是在这个层面的[115]，像幼稚的孩童一样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争吵、逞强，以为自己的价值就在于自己能够在这些问题上强过别人。以上两种极端都是错误的，正确的双向互动是，我们怀着对神的谦卑、尊重他人正当个性喜好，同时怀着对他人的谦卑，在需要的情况下约束自己看来正当的自由。

二是对弱点和错误的包容、指正，软弱和犯错之人的成长。人如果执着于某个个性偏好，某些时候它会成为人的弱点，例如性格偏于热烈的人有时会急躁、没有耐心，性格偏于沉静的人有时会缺乏主动，偏于冒险的人有时会考虑不周、偏于保守的人有时会瞻前顾后，这在顺服神的过程中都可能是弱点。当然，弱点的另一来源是自己认知、品格的不成熟，不能较为清晰的按照神的话语进行理解、判断，有些异教包袱还是很重。虽然人性和罪性有共通之处，但具体的弱点根据个体和群体有所不同、具体表现也有不同，有些弱点直接导致犯罪、有些弱点还不至于犯罪，例如，哥林多基督徒的结党纷争是犯罪，但其中某些对食物的忌讳不是犯罪。对此的正确处理，依然是双向的，首先是我们对他人的方面。我们应对他人的弱点和错误予以包容、指正，存着爱心包容，意味着体谅、不苛责，理解弱点的共性和复杂性，存着爱心指正，意味着不一味迎合、不放弃原则，不因为人的弱点、错误而矮化神的教导、神的呼召。不是只包容不指正、不是只指正不包容。如果只有包容，那就是一直对弱点和错误妥协、让步，弱点和错误被视为常态、标准态，一直软弱、一直犯错是可以接受的、必须被接受的，结果是弱点、错误在个体和人群中蔓延，最后主导并瘫痪个体和群体的生命，被弱点、错误劫持，被软弱的人、犯错的人劫持。这种包容不是爱，是纵容，是变相鼓励软弱、引导犯罪。当然，没有包容、只有指正也不是爱，爱是有恩慈、不自夸、不张狂，凡事包容，以被包容之心去包容、以蒙怜悯之心来怜悯，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责备、警戒、劝勉，不是说没有批评、严厉批评，有些时候需要，但即使这些严厉也是在恩慈、怜悯中的严厉，不是从血气而出的自义、傲慢、仇恨。另一方面是指软弱和犯错的人，我们如果软弱、犯错，我们应当按照神的话语鉴察，并在神的话语中刚强、悔改、成长。软弱和错误是被包容的，但不是被庆祝的，它们是基督徒生命和生命成长的一部分，但不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一部分，它们与基督徒新生生命、神对基督徒的呼召不是一致的，神重生我们、呼召我们，不是要我们软弱、而是在主里刚强，不是要我们犯罪、而是顺服神荣耀神。我们无法彻底消灭它们，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与之和平共处、对它们无动于衷，甚至于作为炫耀、要挟的资本。软弱和犯罪的人如果长期不觉醒、不求改变，它就变成我们里面的、我们中间的黑洞，只知道拿着圣经要求别人的宽容、接纳，但从来不对照圣经看到自己的不足。

个性偏向是复杂的、个性化的问题，我们需要分析当前的事项是对什么人，属于什么性质，是正当的偏好、还是弱点、错误，具体是哪种偏好、弱点、错误，对此个体和群体的现有认识是什么，与神的教导的差异在何处，这些并没有一成不变的公式、模板，而且不少时候，上面所说的双向正常互动并不存在，而是至少一方、甚至双方都按照错误原则来应对，这就又回到前面提到的鉴察自己、分析人的思维体系和历史源流，在应用体系内这些都是相通的，由此及彼、由彼及此。

5.3.1.3         理解神的诫命

应用规范需要理解规范，上述规范存在体系、规范设定体系都是对规范的理解，以体系存在的规范是在体系中解释的、以体系设定的，理解规范必然包括对这个体系的把握，从体系出发对单个诫命及其之间的关系进行解读。这不是在应用的时候临时起意的事情，临时可以翻找、检索诫命的条文，但临时无法凭空制造出正确解释条文的体系。当下顺服的功夫不仅是在当下，甚至可以说，最重要的功夫不是当下，正确的理解、应用来自背后持续的体系构建、持续的生命建造。体系思维的意识，也在将我们惯常对顺服的认识从即时转向长时，从单个诫命转向规范体系，从行为应对转向完整生命，从异教的狭隘转向属神的宏观视野、历史源流、全面格局，对此不再赘述。在具体应用时理解神的诫命，其特别之处在于，这里是针对某个具体的情况，这个理解不仅包括神的教导的普遍意义（当然这是前提），而且包含其在当前事件中的特定意义、特定应用，这是具体化、具象化的理解。这个具体化的过程除了情境的具体化，即鉴察自己、分析世界，还有一个重要内容是即诫命的具体化，在这个特定情境里，哪些诫命适用、如何进行取舍，也就是诫命的适用性、优先级。

适用性

首先，是适用性的判断。面对具体人事物，我们最直接的问题当然是神的哪些诫命、圣经的哪些教导在此适用，这的确也是应该问的、应该清楚的，具体的顺服是针对性的顺服、针对性的顺服必然是针对特定的诫命。这种适用性是神的话语与生命、世界的相关性在具体情境中的体现，这种适用性是神定义的、神的话语解释的、神的规范结构呈现的，对我这个个体在当下这个自然、社会、人际环境的适用性。说到某个诫命适用此事件，其背后是这样一个基于神的话语的判断，对神和神的话语、对自我和世界的判断，缺一不可。常见的对适用性的判断有两种极端，一是脱离神的话语，二是脱离具体情境。先看前者，对于某个具体状况，哪些诫命适用是神定义的客观现实，是神完全完备的话语与神创神治的世界、神有神救的生命之间关系的体现，我们理解的适用性，来自神的话语对此的解释，解释神的权柄、神的诫命与属神生命、世界之间的关系。这并不停留在被造世界层面、也并非被造世界本身可以解释的，有些人对适用性的判断则是按照堕落人类在被造世界狭隘的感觉、功利、实用[116]，人觉得神的某个诫命有用、所以适用，无用也就不适用，感觉好就适用、感觉不好就不适用，最后他的顺服不是神要求的顺服，而是自己想要的、可以接受的“顺服”。另一个极端是脱离具体情境谈适用。适用性，从定义上讲，一定是针对某种特定情境的适用，如果连这种特定情境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何谈适用[117]？某些人谈的是泛泛的、抽象的适用，不是实际的、具体的适用，空谈顺服、空谈诫命，看不到神在具体情境对基督徒的具体要求，忽视生命现实的“真”，也就只剩下诫命文字的“空”，没有认识到现实的真相、在幻化的理想境界梦游，讲高言大智、但无法落到实处[118]。

谈到适用，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基于话题、事件的适用性。关于敬拜、就看关于敬拜的诫命，关于夫妻关系、就看关于夫妻关系的诫命，这种想法有错吗？本身没有错，我们在某个特定问题上当然要看神关于这个特定问题的教导，但停留于此就错了，为什么？前面提到，圣经教导与我们今天生活的相关性，在于神的相关、历史的相关、以及属神生命的相关，不是点相关、线相关，而是体系相关、体系契合，涉及到诫命的适用性，不是某个或某些诫命适用、其他完全无关，而是存在特定适用性和普遍适用性构成的双重结构，神的诫命对特定情境的定义和对生命常态的定义。在每个对于具体问题的诫命背后，是关于基督徒生命总体的目标、品格、情感、意志、思维等等的设定，前面的具体诫命适用，后面的普遍诫命同样适用，只有如此，才是基督徒的顺服。圣经定义的夫妻关系是基督徒的夫妻关系，这个定义包括两部分，对基督徒的定义、对基督徒夫妻关系的定义，前者是普遍的生命常态，后者是在特定层面的具体表达，因此不仅是那些关于夫妻关系的诫命适用于基督徒处理夫妻关系，同时那些对于基督徒生命、神人关系、人际关系的普遍诫命也同样适用，因为基督徒的夫妻关系是基督徒生命里的关系、在神人关系下的一种人际关系。神的诫命对某具体问题的适用性，是特定的适用性和普遍适用性共存的，缺一不可的，常见的问题是专注于前者而忽视后者，专注于处理特定问题而忽视这个特定问题所在的宏观架构和体系。

这里的错误至少有两个后果，一是没有在神的普遍规范之下的常态生命，就没有在具体规范之下的真正顺服，常态生命是具体顺服的基础和前提，是具体顺服的土壤，这就是为什么越是狭隘的看具体事件的顺服，越没有顺服，蒙神悦纳的敬拜、婚姻、家庭、教会的基础是蒙神悦纳的人。有些人只是想成为好的丈夫、妻子、儿女、弟兄姐妹、领袖、朋友、同事、教会，他认为关键就在于查找并遵守神关于这些特定角色、特定事件的诫命，但成为好的丈夫、妻子等等的前提是成为好的、成熟的基督徒，我们每个人都是以基督徒来担负这些关系、角色、组织，没有基督徒生命本身被神规范，就没有任何关系、角色、组织的正常运作。有很多对基督徒的所谓培养、教导都是舍本求末，不少人忙忙碌碌的参加各种特定的活动来进行针对各种特定角色、关系的训练，但他对那个根基没有兴趣，他以为这些所谓的“针对性”训练可以快速高效、立竿见影，殊不知这是拔苗助长，是以无视根本、牺牲根本为代价来换取短期的效应，这种属灵的功利主义可谓贻害无穷[119]。二是没有神的普遍规范，对很多具体问题，人不知道神的要求、不知道神有要求，因为圣经涉及的具体话题和事件是有限的，即使对某些特定话题，例如夫妻关系，圣经讲的很多也是原则，并不直接设定具体应对的行为。圣经规范最为详细的具体事件，反而是基督徒今天无需去做的，即摩西之约下的献祭。看不到普遍规范在对具体事件的适用性，他会觉得圣经对很多具体情况没有定义，这种狭隘聚焦于细微之处的空白，无视整体架构的完整，从而使他失去理解神的诫命的能力。

优先级

应用规范的另一判断是关于诫命的优先级，因为在复杂的人以及复杂的神人关系、人际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里，多数情况不会是只有单一的诫命适用。这多个诫命在有些时候是同时有效的，如前所述，有具体诫命、有普遍诫命。但在有些时候，基督徒要在多个诫命之间做出选择，无法同时遵守所有这些诫命，其原因一是时空的限定，我们在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情，做这件事情就意味着无法做其他事情；其原因二是对多个诫命的遵守在某些情况下会有冲突。例如，当基督徒面对人间的官长时，这里至少有两个或者两类诫命适用，一是我们对神的忠心、信实，一是我们顺服执政掌权者，当执政者要求基督徒放弃对神的信仰时，基督徒就要做出选择，优先服从哪个或哪类诫命。因此，对诫命的优先级判断和取舍是我们在应有诫命时必然存在的，下面看优先级判断的几点原则[120]。

一，优先级判断基于神的诫命本身的秩序。在5.2谈规范设定时已有提到，神的规范不是同一平面内的诸多诫命的集合，而是在秩序中形成的错综复杂体系，这个秩序是神根据神的神性、神与被造物的关系、被造物的属性、被造物之间关系等等设定的，例如前文提及的“神高于被造物”、“内涵高于形式”，人际关系的亲疏远近、重要次要，以及灵魂与身体等等。我们理解某个诫命，就包括理解其所在的秩序、与别的诫命之间的关系，应用时作出的优先级判断是按照此秩序进行的判断。经常有人说的神的诫命之间有冲突，实际不是神的诫命的冲突，而是罪对神定秩序的逆反和破坏，是罪人与神的冲突，罪人要求被造物高于神、罪人认为形式大于内涵、罪人希望抹平人与人的差异、罪人爱身体胜过灵魂，这些冲突有些是他人制造的、有些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有罪，就有冲突；但没有罪，依然有秩序，我们化解和处置冲突也是依照这个秩序。爱神和爱人有冲突吗？顺服神和顺服人有冲突吗？给凯撒纳税和信神有冲突吗？安息日和医治病人有冲突吗？这些诫命没有冲突，因为它们从来不在同一层面，我们对它们的顺服也不是均等的，爱人始终在爱神之下、顺服人始终在顺服神之下、基督徒的社会责任始终在对神的敬虔之下、敬虔的形式始终在敬虔的品格之下。优先级的下级是服务于、受限于优先级的上级。很多时候选择的困惑，是对神定的诫命秩序的无知，觉得顺服神的这个诫命就意味着违背神的另一诫命，这与神的良善、神的恩典是相悖的，神不可能将我们放在一个必然犯罪的场景之中，“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神不能被恶试探，他也不试探人”。我们的错误是用一个扁平化的视角来看神的诫命体系，神的诫命、我就做，没有做就是不顺服，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实际上，神的诫命不是一个诫命、一个按钮、一票否决，是成体系的、有秩序、有优先级的，有没有做到一个具体的诫命并不能反映这个人是否真的顺服，因为他完全有可能在做一个优先级相对较低的、而无视优先级相对较高的。例如， “你们这假冒为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将薄荷、茴香、芹菜献上十分之一，那律法上更重的事，就是公义、怜悯、信实反倒不行了。这更重的是你们当行的，那也是不可不行的。”反之，在某些情况下没有做到某些诫命不能说明这个人没有顺服神，“你们做儿女的，要凡事听从父母”，“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如果父母提出违背神的要求，基督徒无法做到“听从父母”，但这是基督徒悖逆神吗？不是，这是在顺服神。按照神定秩序进行取舍并非不顺服、反而这才是真正的顺服。也就是说，顺服与否，不是看一时一地某个诫命，而是应当在正确的优先级体系里，他对某个诫命的顺服如果不符合神的体系秩序，这个看似的顺服其实是不顺服，如果他因为尊重神的体系秩序而没有做到某个诫命，这个看似的不顺服其实是顺服[121]。

二，优先级判断基于人事物的轻重缓急。人是生活在时空局限里的被造物，这是神赋予人的属性，也是神的诫命的考量，时空局限意味着我们周围的人事物存在轻重缓急，这个性质本身并没有罪，据此对诫命进行取舍是基督徒认识和顺服神的诫命的正常环节。人不可能做到同时遵守神的所有诫命、所有适用于当下的诫命，每个人的顺服都是有取舍的，轻重缓急是人类生命必然面对的现象、也是神的诫命体系包含的现象，不考虑事件的轻重缓急是错误的、也是愚蠢的，没有一个人会把紧急和非紧急的事情同等对待。对这种优先级判断，一个显著的例子是主对安息日的教导，主的门徒在安息日饿了可以掐麦穗来吃，大卫和跟从的人可以在极度饥饿时食用留给祭司的陈设饼，犹太人知道在安息日如果有羊掉在坑里、也要把它救上来。面对紧急需要，继续僵硬的坚持某些诫命的形式，不是神要的顺服，相反，它体现的是这个人缺乏爱心、怜悯，就像那个祭司、利未人看到将死之人却无动于衷，“我喜爱怜恤、不喜爱祭祀”，神是怜恤的神、是恩慈的神，神的诫命、我们对神的顺服都是神的怜恤、恩慈的体现，在某些紧急状况下需要按照这个原则而将某些形式、活动暂时置于次要位置。这当然不是说我们拿着这个作为借口，一直回避神的其他诫命，从顺服神的心志出发对具体执行进行调整、和从悖逆神的动机出发对诫命进行规避是不同性质的。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诸多人事物也都有轻重缓急之分，人的应对也是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进行某种区分，轻重缓急就定义而言，是人事物之间相对的属性，和某某进行比较显得轻还是重、缓还是急，这就涉及到判断的标准。这里有一部分是从神的普遍启示得出的生活智慧，在这个层面大部分人是有共识的，虽然不信神的人否定这来自神的启示，但至少对基本的原则并不拒绝，例如食物的缺乏比娱乐的缺乏更为严重，时效性高的事情比时效性低的事情紧迫，毋庸多言。基督徒与其他人的不同，在于属神体系的理解和运用，这些原则并非世界本身制造的、而是神在世界启示的，它们应从属于神的话语设定的秩序，也就是说，在某些情况下，基督徒的轻重缓急与世人的判断不同。例如，主呼召两个人跟从他，他们说要先埋葬父亲、辞别亲人，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轻重缓急的排序没有问题，但当在面前呼召他们的是主，优先级的序列就不同了；生命有无一般在人看来是最重要的事情，但与顺服父的旨意相比，它就退居此席。基督徒谈的轻重缓急是与被造世界具体情况有关的，但不是仅由此决定的，一切的认知判断依然是依照神的启示。

三，优先级判断基于个人的倾向和偏好。在上述的诫命秩序、轻重缓急的背景下，优先级判断是个性化的，在符合属神框架的前提下没有统一的模式，没有说所有人只能遵照一个顺序，每个人所面对的选择是不同的，人事物的轻重缓急有客观属性、但同时也有主观判断，每个人所理解的轻重缓急、所能承受的轻重缓急程度会有不同。先不谈犯罪的问题，有些人比较习惯处理紧迫的情况、有些人希望提前预备以避免紧急事态的出现，个性不同、偏好不同、以及所遇到的总体情形不同，都可以使得人对同一事件的优先级安排出现不同。例如，彼得和其他使徒看到主的显现反应不同，保罗和巴拿巴对下一步事工的地点选择看法不同[122]。再比如，对教会事工，某人认为应先做此事、某人则认为应先做彼事。对基督徒生命的呼召，也有类似的区别，在神给予基督徒的诸多呼召里，某人以这为优先、某人以那为优先，或者在这个时段以此为优先。这些在属神体系里的多样性都是正常的，当然，优先级的安排也可以是神有意为之、人有意为之，例如，主听到拉撒路病了之后并没有直接到伯大尼去，而是在所居之地停留了两天；神设定保罗下一步事工的优先地点；保罗给教会的书信，教导问题和内容有先后安排。因此，只要在属神架构之下运作，我们的个性和偏好在进行优先级判断时是有其正当作用的，我们可以坦然的根据自己的个性、偏好对周围的人事物进行安排。

5.3.2     决定的全景

5.3.2.1         神的话语

基督徒顺服神是属神的人以属神的世界观来顺服属神规范，属神的人是神的话语塑造的，属神的世界观是神的话语构建的，属神规范是神的话语定义的，我们对神的绝对、完全、恒久的依靠就体现在我们对神的话语的全过程依靠。人类的认知思维只有两个根本选择，依靠神还是独立于神，没有按照神的话语思考的人一定是站在堕落世界的体系里，别无选择。人只有两种，属神的、属世界的，世界观、生命观只有两种，属神的、属世界的，生命规范只有两种，属神的、属世界的，人的思想、决定、行为的性质与其背后这三者的性质一致。那什么是“属神”？“属神”不是被人随意挪用的名号，人说是就是，“属神”有确定内涵，神在他的话语中定义的内涵、标准。基督徒个体和群体最大的危机之一，是这种内涵、标准的缺失，不是名号的缺失、是内涵的缺失，不是判断的缺失、是标准的缺失，有名无实、有谋无断，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敬虔、顺服、生命都是无益的，鉴察自己是孤芳自赏、分析世界是随波逐流、理解神的诫命是浮光掠影，有名无实则空、有谋无断则乱，空则无力、乱则无根。这个根本缺陷与愿望的好坏、知识的多少无关，好也空、坏也空，多也乱、少也乱，愿望和知识本身不等于内涵，一个人完全有可能对圣经抱有良好期盼但没有内涵，也完全可能有很多关于圣经的知识但没有内涵，因为期盼没有落实到行动、知识没有转化为判断。有名无实、有谋无断是最危险的状态，他以为他与有名有实、有谋有断的人是一样的，实际与那些无名无实、无谋无断的人没有实质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的期盼和知识不是对神负责、对神的权柄和恩典负责，而仅仅是对人负责。从一个角度讲，神的话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说服力、最没有效力、最不起眼、最无需重视的，比不上父母、上司、朋友、政府、媒体、牧师、其他基督徒，人的要求、意见伴随着某些直接或间接的杠杆，物质的、情感的、社会的杠杆，往往包括各种形态的机制来提醒、说服、诱惑、甚至胁迫，但与这些相比，神的话语看似就是安安静静的一本圣经，印刷成书安安静静的在桌子上、书架上，电子化的文字安安静静的停留在某个软件、程序，人如果不主动打开、它不会自己打开，人如果选择遗忘、它不会主动提醒，人对它敷衍、它不会埋怨，人用它来粉饰自己、它不会拒绝。因此，人尽可以选择不打开，选择遗忘、敷衍、粉饰，他只要能够堵住别人的口，圣经的文字不会跳出来指责他。如果他稍微的从这种常态中有所变化，打开、看两眼、读几句、想一会儿、学点内容、听些课程、拿个学位，这是多么的卓尔不群、多大的牺牲奉献，这种极其容易的自我感动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根本谈不到什么内涵、因为连内容都没有，根本谈不到标准、因为连标志都没有。他清楚知道如何对人负责，对人的期待负责、对自己的目标负责，但到底是否对神负责？如何对神负责？似乎虚无缥缈，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没有对神的负责，再多对人、对自己的负责都是转移问题、掩盖问题，没有在心底里面对神的话语的信服、投入，再多的学习、培训都是海市蜃楼。有些人在缺乏前者的情况下，希望通过强化后者来弥补，他觉得自己的不足是条件、技巧、制度、能力，所以他要改变条件、训练技巧、建立制度、培养能力，但这些没有一个能够触及到根本，不是说这些彻底无用、但这些并不能填充内在的空洞。我们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在驱动一个人、维系一个人学习、理解、顺服神的话语，不是偶尔、而是长久？不是按照某些人要求的方式，到某些课程、学位、职位要求的程度，而是按照神的话语所要求的方式、到神的话语要求的程度？是什么驱动一个人、维系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对神的话语负责、对神负责、也对自己的新生生命负责，而非简单的对别人的期待、自己的理想负责？是某种外在的条件或者目标吗？不管这个目标是解决问题、疏导关系、取得学位、获得职位，还是某个自己或者他人预设的状态？这些杠杆的激发有没有效用？有，所以人趋之若鹜，但它们能不能长久驱动和维系一个人的学习和顺服，并且是按照神要求的方式、到神要求的程度？不可能。因为没有它们是有限的、短期的，甚至很多时候是有罪的，因为人只会做到外在条件激发的程度。生命之道，在明白神的话语，在亲近神、敬畏神，在不止息的追求基督的至真至善至圣，这只能是源自于上、生发于内的，不能外在投递的，是求诸于神的、不是得之于人的。只有超越外在条件的信靠、敬畏、追求，才能在看似没有任何外在驱动杠杆的情况下主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自律，无需负责的情况下负责，随时可以止步的情况下不止步，在不能安静处安静，在不必谦卑时谦卑，源源不断、涌动不息。

基督徒对神的关系，是真人以真心对真神，我们以为“真”很容易，但对罪人、对还在犯罪的人，这几乎是最难的、最难受的，我们习惯虚伪，因为虚伪容易、轻松。不是说我们完全虚伪，但我们依然保留相当的虚伪，上述基督徒生命的很多问题，是因为这些问题非常隐蔽、难以察觉吗？不是，是因为伪装很厚，我们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真相、所以极力描摹出一些假象，不愿意接受神的真实、所以极力予以回避，尤其是回避他的话语，这种回避是我们选择的保护。真相带来的是危机，你我的真相、你我内心的真相、神的本象，三者在我们的认知思维里相遇，激起的是千顷波涛、万丈狂澜，回避和伪装是关系到我们核心自尊、核心价值的东西，激荡、翻滚，让我们惊惧、彷徨，几年了、十几年了、几十年了，难道我就是这个样子？他开始没有接受、越到后面越不能接受，他开始套上这个外壳、越到后面越习惯，他的自尊、作为基督徒在人前的自尊一旦建立在此基础上，他不可能主动放弃。在一群被吹嘘的气泡里，人不愿意做那卑微的一滴水，同样是水、同样数量的水，别人为什么可以那么高大、美好、飘然而上，放弃伪装意味着在很多时候自己要做这群人里最卑微、最不堪、最不起眼、最被无视的那一个，在虚伪中不虚伪、反而被人视作虚伪。但真相并不因为虚伪人数的增加而改变，那个气泡是虚的，一滴水是实的，气泡的五彩是暂时的幻影，一滴水的纯净是恒久的真实。离开神的话语作为根本，没有融入神的话语、沉浸在神的话语，心底里没有这个永不枯竭的动力，我们虚、进而伪，焦躁、进而狂傲，欺人、进而自欺，清醒时漂浮着僵死的知识、迷蒙时沉没于幻化的梦境。是神的话语的真，在启示神的真、造就我们生命的真、并鉴察我们内心的真，如若真、只能在神的话语里去伪存真。

5.3.2.2         神的工作

基督徒生命所在的图景是神在被造世界的全面工作和启示，这个工作和启示以神的话语为基础，圣经启示是总领所有启示的启示、是解释所有启示的启示，我们对一切现实的认知和理解都是透过神的话语来完成的。圣经是核心启示、根基启示，但不是神在世界唯一的启示、不是神唯一的工作，神在圣经之外，在被造世界、在包括人类的被造物中有普遍的启示，同时在其中有持续的工作，持续的保持对万有的掌管、持续的成就神的旨意。神没有停留在圣经、神的工作没有停留在圣经，神的权能和荣耀充满整个被造世界，我们在其中与神的全方位工作和启示进行全面互动。这个图景是完整的、也是有秩序的。秩序指的是神的话语的核心地位，没有神的话语的总领和解释，仅靠人对现象的观察和推理是远远不够的，对没有犯罪的亚当不够、对犯罪的人更不够，这一点在此不多讲。完整指的是神的话语与神的其他启示、工作紧密相关，不可能只有前者没有后者、反之亦然，神是在普遍启示、持续工作的背景之下给予特定启示，神的其他启示和工作是对此特定启示的应用、印证、成就。神的话语是神的启示、神人关系的焦点，但神的工作、神人关系不是这个孤立的点，而是由此延展出去的立体的网络；神的其他启示和工作都汇聚到这一点，并由这一点进行解释、限定。神的话语的重要、极其重要，是在这个立体、完整的焦点网络中的重要。我们理解和应用的是神的话语，完备的话语，但我们在理解和应用是考量的不仅是神的话语、圣经本身，而是其作为焦点的网络，是焦点、但是网络中的焦点，是网络、但是有焦点的网络。脱离焦点的网络是混乱的，脱离网络的焦点是孤立的，前者是琐碎的、闭塞的知识、后者是死的、僵硬的知识。

常有人指控圣经不实用，圣经当然不讲堕落罪人想要的实用，但圣经不是悬浮半空的理论、不是少数人的文字游戏，不是空洞无力的说教、不是书斋里的陈词滥调，这个焦点、由文字表达的焦点，与神的一切工作和启示都密切相关，圣经文字解释的、定义的属神认知思维体系涵盖这一切，并指导我们与这一切的互动，不是死的，因为它与神的全面工作和启示经纬交织，牵一点而动全局，从这一点蔓延出去的是万有的状态及其与神的关系，是宏大、鲜活的现实。学习圣经知识不可能没有触碰到这些宏大的、鲜活的现实，我们对神的话语理解的有无、对错，顺服的有无、对错不可能与此无关。它是活的，因为神是活的、我们是活的、现实是活的，这个活力是贯通在神设定的焦点网络之中，是这个活，让基督徒理解和应用圣经时激情澎湃，这不是学术研究、技能培训，不是寒窗苦读、皓首穷经，我们在其中持续不断体验神在这个世界的诸般荣耀、体验神的话语如何从一个焦点带动整个现实的网络，圣经启示关乎整个现实、整个现实指向圣经，点点交相辉映、线条错落成体，在历史、现实、未来，在神、人、世界的图景里[123]左右穿梭、应接不暇，华美而不杂乱、浑然一体而不单调。人认为的圣经死板、不实用，不是神的问题，这是他没有融入到、没有欣赏到这个活的焦点网络，他以为的死是脱离体系的孤立而死，而神的话语的活，是在这个活泼涌动的体系里的活。世界上在没有任何比神的话语更为“实用的”，不是罪人的功利实用，是神的话语与现实密切关联的实用，真正的对圣经的学习，一定以是某种方式改变我们自己，以及我们对现实的认识、与现实的互动，而且其走向是神所悦纳的方向。

对此，下面试举一例，仅就基督徒在进行思维、判断时的考量，来看如何综合领会这个全面图景，或者从另一角度讲，神是如何在这个全面图景里引导我们、帮助我们。经常有人疑问，怎么做出决定？即使我知道圣经教导还是不知道怎么做出决定？以下略谈有关的几点。其一，神在圣经设定的具体诫命和普遍诫命。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前文已多次谈到，属神的人顺服的是神的诫命，神、唯有神是基督徒生命的创造者、掌管者、拯救者、拥有者，基督徒与被造物的互动都是对神的诫命的应用、是在对神顺服之下的互动。我们应在神的话语体系里理解神对诫命的定义、理解它们之间的秩序和相互关系，进行判断和取舍，在此不赘述。

其二，神在世界设定的时空和资源限定。有些人之所以无法做出决定，是觉得神的诫命的空间太大，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情，到底做什么？仿佛神给了他一个无边无际的自由，但实际上，基督徒做决定的空间是有限的，首先当然是上述神的诫命的限定，脱离这个限定不是自由、而是罪。在此之下，我们的存在和存在的时空情境是受限的，这些限定进一步缩小了我们决定的范围。原因很简单，我们是被造物，被造物是有限的、诸多被造物的集合是诸多有限元素的集合，我们就生活在这些有限集合的里面[124]，大的方面讲，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人类不可能随意的在时空里游移，到小的方面，人这种被造物的局限、某个特定的人的局限，自然、社会有在我们周围建立的局限，我们可以接触的、能够掌握的资源也有局限[125]。基督徒生命在多种动态和静态的限定之下，他并不能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并不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当然同时，他可以做一些事情、可以做到一些事情，对可与不可、能与不能的考量是对现实的考量。这些限定不一定是我们看来愉悦的事情，但这个限定最终来自神、在神的掌管之下、有神的心意在其中，神的限定是神对人的无言的互动，无言并不表示不存在、不表示没有内涵，反而是无所不在、没有止息的，我们如何认识并应对神的限定是我们与神的互动[126]。如果我们只是看到限制、障碍，只是觉得神在阻挡我们实现梦想，神在给我们找麻烦，这种认识就完全扭曲了。

其三，神借着他人给予的属灵经验、教训。神将我们放在人群中间，放在人类历史、属神子民的源流里面，他人是我们与之互动的对象，也是神借之与我们互动的途径、借之教导引导我们的途径，我们的思维判断需要考量神在他们里面的工作、并通过他们与我们互动的内容。第一是，神借着其他基督徒给予的属灵经验、教训。这可以是他们向我们讲解的、也可以是我们观察推理的，无论如何，都是基于神在他们生命中工作，这包括他们的敬虔、品格、信心，“但你已经服从了我的教训、品行、志向、信心、宽容、爱心、忍耐，……”“我们既有这许多的见证人，如同云彩围着我们，……”，类似的，历史上和今天的基督徒也可以有一些成熟的心志、思维、判断，关于大的原则或者具体事件，我们请教、效法他们，是神借着他们来教导、规劝、督促我们，这是神的恩典的必要的一部分，对此的摒弃是对神的恩典的蔑视，“他所赐的有使徒，有先知，有传福音的，有牧师和教师，为要成全圣徒，各尽其职，建立基督的身体”。同时其他基督徒表现的也可能是负面的，这些负面现象也是神与我们沟通的内容之一[127]，是神提醒我们、警示我们，“这些事都是我们的鉴戒，叫我们不要贪恋恶事，像他们那样贪恋的。也不要拜偶像，像他们有人拜的，”，不是说神的话语中没有警示，有、有足够多的警示，但神同时在现实生活中、在历史中用许多的例子来继续警示。人际互动背后是神人互动，神在透过这个人、这件事情让我们明白、更清楚深刻的明白神的教导，至于是正面还是负面，需要我们按照神的话语进行衡量和取舍，这里不展开谈，这里的重点是，我们应关注到神人互动在这个层面的意义。到具体应用，这意味着以适当的方式寻求其他基督徒、尤其是成熟基督徒的意见，不盲从、但集思广益，聆听这些经验、教训帮助我们拓展思维的视野，以在神的全面工作的图景中做决定，“谋事众多、所谋乃成”[128]。

其四，神借着他人给予的普遍智慧。神的普遍启示里蕴含着普遍智慧，是人作为按照神的形象所造的被造物能够领悟、运用的，罪扭曲但没有消灭人的这个能力，人依然拥有相当的认识世界、运用资源的潜能，不是说他完全正确、但可以有正确的部分，不是说完全有益、但可以有对基督徒有益的部分，也就是说神依然可以通过他们与基督徒进行互动、并赐予基督徒恩典。基督徒并不排斥世人从神的普遍启示里得到的普遍智慧，他们发现的规则、运用的资源、取得的成就都是在神的恩典里，也是神给我们的恩典，神借着他们的观察、表达、发明、发现让我们看到神在世界的荣耀、神给予众人的恩泽，这体现在世界的思想、文化、科学、技术、艺术等等。在某些领域，他们中某些人有经验、有能力帮助我们，基督徒可以咨询、求助，例如某些专业所及的问题，只要我们按照神的话语正确判断，他们的反馈是神给我们的恩典。摩西可以用以色列人从埃及带出的财物建立帐幕，大卫和所罗门可以用外邦人提供的材料修建圣殿，使徒的事工受到非基督徒的支持和保护，类似的，我们如今的衣食住行、科技、医药等等大都来自人类从神的普遍启示中得到的智慧，这是神设定的正当的人际互动的一部分，基督徒可以按照神的话语判断、取舍[129]，合宜取用。

其五，神给予我这个个体的经验、智慧。我们的个体也不是空白的，有历史、经历，神也一直在其中工作，因此我们也有属灵的经验、教训，也有从普遍启示领悟的智慧，这些也是神用以帮助我们的途径，对自我的鉴察，也包含这方面的内容，因为经验、教训、智慧不是自动出现的，它们来自我们对生命经历的体会、对照神的话语，思想、总结、并在实际中印证而得。人在其他方面的成长、成功都与这种经验、教训、智慧的积累有关，这种反思、领悟是基督徒生命的重要环节，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会出错的，不断出错、出大错、出小错，长久才能发现的错、短期可以发觉的错，这个现状决定了只有及时反思才能识别错误、及早识别错误并纠正错误，而不是等到这个错误产生直接、严重的后果，甚至产生严重后果还没有意识。省察、反思不是有人想的内向、外向的性格，这与性格没有关系，这是我们来到神的话语面前照镜子，是自外而内、由内而外的。我们思考与神在各个层面的互动，神借着现实生命的各种境遇和我们的互动，只有这样才能发现问题，发现我们的问题在何处。有些人反感这种看起来的谨慎，他的生命大刀阔斧，像推土机一样勇往直前，没有停歇、没有调整，似乎很笃定，但这种笃定有一个巨大的假定，就是我们没有错、没有犯错。有些人长期没有长进的原因是长期没有发现阻挡自己成长的障碍，不是说他没有意识到任何错误，但他没有意识到根本问题，认错、改错都浮于表面。基督徒生命的成熟在于对根本问题的突破，没有反思、没有识别，不可能有突破。

最后，信靠神、做出合宜的决定。前面讲到全面考量神在被造世界的工作和启示，然后呢？然后我们怀着对神的信靠做出自己当下认为合宜的决定。不是说信心只在这时候工作，上述的一切理解和考量中信心一直在工作，信靠是贯穿始终的，信心在任何环节的缺失意味着罪的主导。这里强调信心、信靠，是这个时候我们的决定依然不完美、不是完美的符合神的旨意，我们对决定的直接结果、间接结果还有相当的未知，所以我们信靠神的恩典、信靠神的掌权，信靠神对万有的掌控、信靠神应许的恩典不会因为我们的错误而流失。这个信靠是基督徒必须有的、也是神喜悦的，前面考量那么多的因素不是为了获得彻底的确定性、从而消灭信心存在的空间，是为了在完整的生命图景里做出决定，但仍然是在信心中的决定。有些人思虑万千是要有他自己认为的绝对笃定，要听到神直接和他讲话、给他信号[130]，等到一个不会犯错的完美决定，他所谓的信靠神是为了在最后决定时不必信靠神。但基督徒的决定不是如此，其全面思维不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我们不希望犯错、但不惧怕做决定，不惧怕犯错、不惧怕不确定性、不惧怕失败，因为我们所信的神、神在基督徒应许的恩典不取决此，我们可以承受犯错、承受不确定性、承受失败，我们生命的终极目标是竭力信靠神、顺服神、荣耀神，不是最大限度的去规避失败、痛苦、不确定性。信心让我们可以超越失败、不确定性，不是因为我们自己、不是因为信心本身，而是因为我们信靠的神，我们的得救依靠基督的完全、不是自己的完全，不是依靠我们不犯错、而是依靠基督不会犯错，不是依靠我们有神一样的确定性、而是信靠神的确定，神在基督里给予我们永恒的确定性让我们可以应对今生的不确定性，神在基督里成就的完美让我们可以没有惧怕的生活在今生的残缺里。始于信、以致于信，基督徒对神的顺服，开始于我们信靠神、信靠我们的救主和生命的主，归结于什么，依然归结于我们信靠神、信靠我们的救主和生命的主。

---

[1] There is an implicit if not explicit submission to the social convention (which itself is corrupted since it is constructed by corrupted man), without critical thinking and self-examination, both of which are discouraged by the inertia of sin. So in a sense, the social convention is indeed a prison and Rousseau is not entirely wrong.

[2] This could be an individual or collective mentality.

[3] Human society is constructed by social convention, social contract, and social struggle in one way or another. The early modern idea of social contract and the late modern idea of class struggle are not entirely new, though a systematic and philosophical exposition of such ideas is new. The three forms overlap and could be found in many societies throughout history.

[4] It is our Christian duty to dissect this false confidence and expose their internal contradictions. 2 Cor. 10:4-6.

[5] Pagan religion is always anthropo-centric or anthropo-a priori. Their deities appear at the end of their thinking.

[6] The significance of Descartes’ “I think, therefore I am”, is not in thinking, but in “I”. All unregenerate thinking starts with an assurance of “who I am”, then proceeds to the possibility of “whether God is” or “who God is”.

[7] Man was created by the world or evolved from the world. This thesis is behind all pagan anthropology, regardless of pantheism or atheism. Modern evolutionism is not new but embedded in the very nature of paganism.

[8] Ethical-metaphysical-theological.

[9] This is Christian liberalism.

[10] Man thinks his occasional appeal/gratitude to God is doing God a favor, so God should not complain.

[11] “The best life now”.

[12] God is one of the factors in his own scheme of optimization.

[13] Even these specific commandments are only specific to an extent and in no way exhaust all the detailed factors involved in our own decisions. Even in the Mosaic Law (or in the requirements of building the Tabernacle), the commandments are never specific to cover every minute detail.

[14] This would treat Christians as machines.

[15] No doubt such practices would offer some validities to man, if not man would not buy into such schemes. The validities may come from optical illusion, practical tricks, psychological persuasion, collective influence, coincidence, selective interpretation, self-assuring, and evil spirits. They all appear in pagan religions and no correlation on appearance may be used to identity such practices with God’s direct revelation.

[16] Christian ethics is rooted in the salvation of Christ and the revelation of God.

[17] Both liberalism and ecumenism are driving in this direction, bypassing theology and soteriology to talk about Christian ethics or a universal human ethics.

[18] Pharisees ask many questions but their problem is not the questions per se. Christ’s reply to them always points to the deeper issue.

[19] Prophets and apostles consciously understand they are not commandment-makers. They are servants, not Lord.

[20] In the general sense, man does “make” rules, but here we are speaking in the strict sense, in which man’s “making” is application.

[21] To see whether one violates God’s authority is to see whether his work is a faithful application or a subversion of God’s commandments.

[22] Sinners do find convenient and comfortable with the world’s slavery, and willingly submit themselves under.

[23] This does not mean we can be sure about everything, but we can have sufficient assurance based on God’s revelation.

[24] This is the presupposition of all God’s revelation to man. The very fact that God judges man justly is because God’s revelation is sufficient and clear. Man is without excuse.

[25] God’s attributes manifest in the God’s Word.

[26] The trust towards God is not any trust, not divided trust, but devoted trust.

[27] The contempt for anything ancient is built into the instinct of modern mind, boosted by a superficial understanding of reality and the mirage of material advancement.

[28] That is why some are seeking this “personal”/”direct” relevance through “personal” revelation from God or “direct” interaction with God.

[29] Or not applicable to some people.

[30] There is a local context and a global context.

[31] We are not saying the definition of the words in themselves is indefinite, but it is not definite enough to be distinct and practical. Or from another perspective, man never understands them in an indefinite manner, man’s own definite system bestows it a definite meaning. For a particular man, the idea of God is always a particular concept.

[32] If entirely different, human communication would be impossible.

[33] One of the most successful strategy in corrupting the truth is to keep the orthodox terms but assign an unorthodox meaning.

[34] It is critical to note that this is a creaturely manifestation.

[35] Of course, this is not dictated by man, but a gracious condescension of God.

[36] The exact relationship varies, and our knowledge of the historical context varies.

[37] Basically they are confused to the extent that they cannot make up their own mind, as Christ points out in multiple interactions. They claim to know a lot, but their mind is so impoverished.

[38] Even under the same covenant, some commandments may differ with context, for example, God would not condemn Israelites for failing to offer sacrifice during exile, while this omission was a serious offense when they lived in the Promised Land.

[39] Intra-biblical dialogue and interaction.

[40] All errors are of this same nature.

[41] This is not submitting to God’s will, but to one’s own ignorance and to randomness.

[42] There are many types of connection, as the cross-references and concordances show.

[43] This relationship is also defined by God.

[44] “Replacement” hermeneutic.

[45] Again, this comes back to the fundamental question in philosophy and history: one and many, unity and diversity. The only coherent explanation comes from Scripture.

[46] Even the most ambitious, consistent theonomist (who advocates the reintroduction of Mosaic “civil” Law in modern society) is shockingly inconsistent.

[47] As a naïve means of self-exaltation and self-assurance.

[48] A message not a set of rules. This message is a story ended with a promise. This is baffling to the pagan ethicists, who doubt that whether Christians actually care about good and evil.

[49] The ethics spoken to the unregenerate is the ethics impossible, that is, man cannot live up to the holy commandments of God, under all circumstances.

[50] The unregenerate does not have this interaction, thus no true obedience or edification.

[51] He has to find a way to persuade himself and others that this method works, in spite of all the evidence otherwise.

[52] Not a perfect decision, not a decision that guarantees certain kind of worldly success.

[53] This is because a Christian does not act in consistent with godly character.

[54] This is quite common: some deny others are Christians on the ground that they are not perfect Christians, and then want to make them better by introducing man-made rules.

[55] This is not a problem unique to the modern age.

[56] Or motivated by threats or gains.

[57] Such rules leave no room for moral initiatives.

[58] This is a mature Christian.

[59] To emphasize one aspect, not excluding the existence of other perspectives.

[60] “Man is a social animal”, this saying of Aristotle is half-true: man is social, but more than an animal.

[61] God hates partiality.

[62] And other heavenly beings, probably angelic, such as cherubim and seraphim.

[63] Creaturely infinite, not divine infinite.

[64] Of course, there is an order within creation as man is given certain honor and power.

[65] That is to say, for any creature, the role of all other creatures must be serving, aiding this creature after the ultimate goal of glorifying God.

[66] Of course, some are by definition sinful.

[67] Biblical peace is not stoic peace.

[68] It is not wrong to make oneself as the immediate reference (man cannot do otherwise), but it is wrong to make it the ultimate reference. This is the problem of Descartes.

[69] Defined in his own way.

[70] Therefore, their love towards others is also negative.

[71] The gospel calling presupposes this love towards oneself.

[72] So it is not enough to just speak about self-preservation.

[73] One could love oneself but not being “selfish”, “self-centered”, or “self-exalting”.

[74] One example would be Gnosticism.

[75] This does not we treat the body and soul equally. Jesus did not.

[76] This does not mean eliminating all risks nor shunning away from all dangers.

[77] Of course, he is not void of understanding and judgement, only that such understanding and judgement is against Scripture.

[78] They have some kind of study and application, but not the biblical, truth-oriented, soul-edifying, God-glorifying study and application. What they produce is saturated with pragmatism, psychological therapy, emotivism while sprinkled with some biblical terms and stories.

[79] This is not a personal trait, but a spiritual defect.

[80] “Your best life now”

[81] They do not feed nothing, they feed something. And they do not feed pure garbage, they mix some food debris with chucks of garbage. Anyone who is willing to trade the meagre food debris for being choked with garbage is the most foolish of mankind.

[82] They do not want you to think biblically, maturely, and realistically, because they would lose the legitimacy of their teachings as well as positions, from which their values are derived. They would prefer doing something worthless than doing nothing.

[83] Scripture does not often explicitly spell out all three elements in one commandment. That does not mean they are not present, but only presupposed.

[84] If any good, it is because God working good out of evil. See below.

[85] This what Rome thinks and also what Charismatics think. What God gives is not revelation, but an apparatus generating revelation, a misconstrued “living” revelation.

[86] Again, we apply and do not create.

[87] An analysis of this can be found in Ch. 8 of “After Virtue” by Alasdair MacIntyre, in rebuking the hubris of modern social scientists.

[88] It is interesting that people always claim unearned credit not undeserved blame.

[89] No humility, no obedience; no true humility, no true obedience.

[90] What blinds the eyes? What dulls the mind?

[91] Not that we know everything explicitly (which is impossible) but we accept everything from God implicitly, which is the action of faith and nature of faith by definition.

[92] This is not to say we are able to know the exact mechanism behind.

[93] Two extremes: one is to identify the world with God; the other is to totally separ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world and God, making the world independent from God.

[94] Difficult for us, not for God. God knows what is in man (John. 2:25, Acts 1:24).

[95] We reflect upon the past and prepare for the future, but the actual reaction only occurs at the present moment.

[96] Due to lack of solid metaphysical and epistemological foundation, all they have are opinions, even worse, speculations, even worse, fantasy.

[97] We can see a drastic shortening of the narrative timeline from early modern to post modern, in philosophy, history, and literature.

[98] Every ideology has its own historical narrative. Once you accept this narrative, you will land on its conclusion.

[99] Our obedience to creatures is conditional, our obedience to God is conditioned.

[100] The three perspectives co-exist in all three systems.

[101] Of course, behind the complexity of the world is the God of infinite wisdom, knowledge, and power. Here we focus on the phenomena of the world.

[102] There was a time in the modern age when people were so confident that they would know everything about the natural world. But now they realize that the complexity of the university or even a cell can never be exhaustive by scientific investigation.

[103] Our understanding is investigative, as our perception is interpretive.

[104] This cycle has occurred in the Orthodox Church, the Catholic Church, and the Reformation Church. No denomination or church is immune to it.

[105] What they may get right is what stays within the narrow creaturely realm, such as observation, use of some material, etc.

[106] This cannot be isolated in the moral realm. It has significant intellectual connotations.

[107] In speaking this, we do not deny the miraculous works of God, which are not odd points outside history but special works in consistent with God’s providence in history.

[108] This odd member would not be viewed as odd in another social-historical context.

[109] All human ideologies are conversational and interactive in nature, first of all, with God and His revelation, and then with other people ancient and contemporary.

[110] Not necessarily that he consciously intends for extreme, but that he cannot help, since there is nothing in his system that prevents he going towards extreme.

[111] And this applies to ourselves too.

[112] This false standardization is also common amongst those holding to theological orthodoxy.

[113] God has defined His standard in Scripture according to His wisdom and grace, but this is different from what man has constructed based on his own bias and ignorance.

[114] This is not to say such matters are entirely useless or irrelevant. They can be important, very important, but Christians or Christian leaders do not have to contend on such issues. Two such contentious spirits will spoil the whole congregation.

[115] At the same time, they are shockingly indifferent to those points fundamental to the Christian gospel and Christian life.

[116] Of course, their hermeneutic is more complicated as the arguments are conducted in noble, pious, and scientific terms.

[117] This must be a practical judgement not just a theoretical judgement.

[118] This is often how the churches with orthodox teaching decay.

[119] Focus on role while ignoring the person.

[120] For this three-division concept, see “The Doctrine of Christian Life” of John Frame. pp. 224ff.

[121] This is how the Scripture is used to falsely accuse anyone or falsely excuse anyone.

[122] Retrospectively, we may see that strategically Paul’s decision would lead to greater impact on the spread of Christian faith, but there is no reason for us to blame Barnabas (or Paul) for his decision.

[123] This encompasses the whole creation, from the universe, nature, to history, society, philosophy, religion, science, technology, literature, art. All of them are woven into the work of God as explained by the Word of God.

[124] So it is not one limiting factor, but countless limiting factors interact.

[125] Some limits are static (does not change with time or at least no significant change over time), and some are dynamic (change with time).

[126] Some think the only proper reaction to this limit is to accept and do nothing about it (which is behind a lot of social “conservative” amongst Christians). But this is not biblical since the Scripture allows and encourages all godly manner of interaction. Christians can explore nature, develop new technology, change the natural landscape, reform the society, and establish new institutions (abolish old ones). The question is not whether we are allowed to do them but how to do them.

[127] Of course, this does not mean the sins of man are attributed to God.

[128] Again, this comes back to the point above. Without anchoring in the Word of God, we can collect as many opinions as possible, but we will have no discernment so cannot make a judgement as to what to do.

[129] We need to evaluate the overarching principle as well as the specific practice. For example, medicine, we do not reject or accept all medicines developed by pagans as a whole, but analyze each of them individually while considering the strength and weakness of modern science.  

[130] This is not of faith, but lack of, assuming what God has revealed is not suffici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