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是本乎恩，因着信。这并不是出于自己，乃是神所赐的；也不是出于行为，免得有人自夸。”（弗2:8-9），“口里承认，心里相信，就能得救”（罗10:18），这是基督的福音，这也是宗教改革时强调的“唯独信心”，不是罗马天主教讲的信心加上行为。有人说，那既然得救只要信，我信了、就得救，那需要读圣经吗？需要学习吗？当然不需要，所以“唯独信心”被一些人矮化为“不读圣经”，没有必要读，能够听一些讲道已经很不错了。宗教改革强调的另一点是“唯独圣经”，神对神、人、世界、福音、生命的启示是神在圣经中定义的，圣经是定义一切、解读一切的最高准则（因为神是至高权柄），这否定的是罗马天主教把人造传统与圣经等同，在圣经之外、圣经之上制造另一个权柄。有些说，那既然只有圣经是神的话语，那我读圣经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读其他内容，其他都是人写的，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这些人把“唯独圣经”矮化为“只读圣经”。
在教会常看到的，有的是“不读圣经”，有的是“只读圣经”，有的不屑于读圣经，有的不屑于读其他资料，有的是从“不读圣经”走到“只读圣经”。我们说的“不读”、“只读”不是没有条件，而是没有兴趣。这两种人都带着某种优越感，不读圣经的认为阅读圣经就把神人关系变得不纯粹了，神人关系之间、对神的寻求不应该有知识作为障碍，知识越多、干扰越多；只读圣经的认为，学习其他资料就把学习圣经变得不纯粹了，学习其他都是干扰，什么神学、什么教义都是无意义的争论，我只看圣经、我只依靠圣灵带领。
还有很多人的认识是在上述两种情况的边缘游走，例如，有些不是彻底的不读圣经，但也只是偶然翻翻看看；有些不是彻底的不读其他资料，但也只是翻翻看看。这些在实质上与上述两种人是一致的，没有区别。我们这里谈的不只是比较彻底的人，也包括这些不那么彻底的人，是这些不那么彻底的人更难以觉醒。每次说到要读圣经，他会说我也读了啊；说到要学习、受教于他人，他会说我也看了啊。但如果你读了和没读一样，学了和没学一样，这个读和学除了蒙蔽自己，还有什么益处？
“不读圣经”和“只读圣经”，看似是两种现象，看似一个读、一个不读，有些很大区别，其实背后的思维原则在同一路径，只是程度不同，这里我们看的是这个路径问题。“不读圣经”的假定是我不读圣经是足够的，“只读圣经”的假定是我只读圣经是足够的，前者认为我作为基督徒、不需要知道圣经，后者认为我要明白圣经、不需要别人指导，这都是一种自信、自我满足。表面上看，前者说的是我有信足矣，后者说的是我有圣灵足矣，其实说的都是我自己足矣[1]，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神在圣经定义的信，不是脱离圣经的信；神在圣经定义的学习圣经，也不是脱离教导的学。上述错误，前者是脱离圣经定义的信的体系，后者是脱离圣经定义的学的体系，前者的信是孤立的，后者的学也是孤立的，前者的信常常不知道他信的什么，后者的学也常常不知道他学的什么（当然，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说他什么都理解错了，而是说二者都有相当的盲区、错误）。我们先看前者，不论在旧约还是新约，圣经定义的信、属神生命都与神的话语、神的教导密不可分，从来不是孤立的信，想来这不必多言。“你要尽心、尽性、尽力爱耶和华你的神。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话都要记在心上，也要殷勤教训你的儿女。无论你坐在家里、行在路上，躺下、起来，都要谈论。”，“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耶和华口里所出的一切话。”，“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做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 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于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都是有益的，叫属神的人得以完全，预备行各样的善事。”（申6:5-6, 8:3, 太28:19-20, 提后3:16-17）有条件的直接阅读圣经，没有条件的听别人教导、传讲，这是属神的人自创世以来的模式，属神信仰、属神生命与神的话语是不可分割的，“叫人活着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我对你们所说的话就是灵，就是生命。”（约6:63）有条件，不读圣经、不学习圣经教导，自夸有信，这是蔑视神的话语、蔑视神的恩典和智慧，好像是神说我需要、但我不需要，神实在多虑了。类似认识在教会里有，在某些地方还不少，然而多数情况下，多数基督徒能看到问题所在，多数人即便这么想、他也有所顾虑。
“只读圣经”看起来是比前者要有进步，的确，有进步，但也正因为有进步，这个错误更顽固，这是一个“敬虔”的错误，因为他认为“只读圣经”是更敬虔的，我把我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读圣经，有错吗？看似很难反驳，你怎么能反对别人读圣经呢？多读圣经有什么问题吗？正因为如此，在这种错误里的人更难以觉醒，他也就更难以实质性的进步。“不读圣经”是态度问题，“只读圣经”是方法问题，从一个角度，方法比态度更难转变。从今天个人主义出发，神要我学习圣经，我和圣经足矣，似乎没有问题，为什么要牵涉别人？别人不还是人吗？别人不也犯错吗？我静下心来，听神的教导，远比听别人讲的好，不论你这个人是奥古斯丁、加尔文、还是司布真。或者是我就随便看看这些人写的，就够了。
这里有什么错？这里有一个大错，是这个人的盲区里的大错，那就是——他只看到别人会犯错，他没有看到自己也会犯错，他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错可能会比别人大的多、严重的多。这就是前面说的自信，“只读圣经”是自信。他觉得，“我没有必要看别人的，别人不过是‘人’，我只读神的话语”，可他没有认识到他也是“人”！他认为自己读圣经读出来的要远比看别人的好，这是一个假定，这是一个大大的假定、且是一个错误的假定。很多基督徒，看似敬虔、看似花很多时间读圣经，但都是陷在这个错误假定里。
神把神的话语赐给人，让人学习、遵行，这个学习、遵行不是孤立的个体对着神的话语，而是始终在神的民的群体中，在神设定的恩典的环境中，旧约有先知、祭司、利未人，“他们要将你的典章教训雅各，将你的律法教训以色列。”，“祭司的嘴里当存知识，人也当由他口中寻求律法，因为他是万军之耶和华的使者。”（申33:10, 玛2:4-7）；新约，“他所赐的有使徒，有先知，有传福音的，有牧师和教师，为要成全圣徒，各尽其职，建立基督的身体，……”（弗4:11-16），主说的是，“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太28:20），这里都有教导的环节。有没有假教师？有，圣经说的很清楚。利未人、祭司、牧师、教师会不会犯错？会，这圣经说的也很清楚。但神兴起的仆人是传讲、教导神的话语的工具，是神让属神民众明白神的话语的重要途径，也是圣灵在以色列历史、教会历史工作的主要途径。不存在孤立的一个人对着一本圣经，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试想一下，你现在看着的这本圣经从哪里来的？是别人翻译的，就算你看原文，也是别人传抄的，并且是经过抄本研究和分析的，你并不纯粹，你是在众多前人的工作基础上，在众多前人的神学理解上，不是你单独面对神的话语，你没有这个机会、没有这个可能。
“只读圣经”是无视圣灵在教会历史、在今天教会的工作，是属灵的个人主义、属灵的自我主义，好像只有圣灵在我里面的工作才是有意义的。这导致很多人（不论是彻底的“只读圣经”，还是不彻底的“只读圣经”）对圣经的学习出现以下几种问题。其一，他有理解正确的地方（因为圣经是清楚的），但往往他对此的理解是肤浅的，而且是极其缓慢的，因为脱离圣灵在教会已有的工作，他靠着自己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认识到一些基本内容，不仅如此，他认识到之后就沾沾自喜，很有成就感，这就使得他进步极其缓慢。他沉迷在这个缓慢的节奏里，明明只看到很基础的内容，他觉得很高深，明明他看一下前人的教导就可以很快明白、很快入门的，他觉得我就是要自己钻研。这就有点像一个人要去往目的地，旁边有车开过去，他偏不要坐车，他说我就要走，或者我坐车也是坐我自己发明的车，他觉得只有我全面参与才是我的。你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圣经吗？是圣灵吗？只要是符合圣经教导，是圣灵在属神生命里的工作，难道你不应该欢喜接受吗？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要经过“你”呢？你关心的是“你”还是你要明白“圣经”？如果受教于人，可以让你更好的、更快的明白圣经，何必纠结于一定要经过你呢？这个纠结是敬虔吗？
其二，“只读圣经”更多的时候不是否定一切圣经之外的资料，而是选择性的，例如常见的，否定神学、否定信经、否定信条，否定对圣经教导的清楚定义。我不要有神学争论，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他看似很超脱于所谓的神学“争论”，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是神学无用论，是自己闭门造车发明的某些奇谈怪论。如我们之前在其他文章中提到的，你不可能回避神学，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你的神学体系里讲的，你说“你信基督”，这句话就是神学、就有神学。你所信的内容是什么？表达出来就是信经、信条。问题不是有没有神学、不是有没有信条，而是你的神学是什么，信条是什么。你说你不要历史上的那些神学、信条，你不是没有神学，你有的是自己的神学、是自己宗派的神学（即使你不把它叫神学）。当然，仅仅有信经、信条、神学是不够的，但消灭这些是愚蠢的、也是自大的。的确，信经、信条、神学可以被误用，就像任何好的东西都可以被误用，但因为误用而否定它们的意义，是因噎废食。没有在前人教导的警示之下、没有正统神学源流的规范，神学无用论就变成了神学怪论。否定神学、否定信经、否定信条的基督徒或者教会，即使暂时没有在基本真理上偏离，往往会制造一些直接违背圣经的教导，会产生一些非常离谱的认识，然后觉得自己是在持守圣经，且只有自己在持守圣经。不是说这些错误多么的难以分辨，而是由于缺乏对照，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一个人、一个教会、一个宗派都是如此。
如何学习、看哪些资料、听谁的教导，是需要分辨的，就像你每天吃饭要分辨食物的健康，这是肯定的。这里没有时间展开谈具体分辨的原则，但有一条原则，引导你学习的，如果是正确的、符合圣经教导的，一定是引导你更多的、更好的学习圣经的，而且是让你有更多的兴趣和动力学习圣经的。真正的教导不可能让你从“只读圣经”走到“不读圣经”，真正的属神教导是让你从不读圣经到阅读圣经，从只读圣经到在圣灵工作的历史源流里正确解读圣经，这是解决今天谈到的两个问题的关键。
[1] One of the legacies of Pietism is downgrading Scripture Alone into Reading Scripture Alone, and downgrading the Sufficiency of Scripture into the Sufficiency of the Reader of Scriptu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