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前的一篇文章里，我们看了“学习使徒传福音”，使徒向外邦人传福音的一些原则，今天在这里我们看的是使徒对其他基督徒的爱心，他如何爱其他基督徒。说到基督徒的彼此相爱，似乎每个人都熟悉，圣经讲“爱人如己”当然就包括爱其他基督徒（利19:18, 太22:39），主讲“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凡事都不可亏欠人，唯有彼此相爱” ，“最要紧的是彼此切实相爱”（约13:34, 罗12:10, 13:8, 彼前4:8）。世上的人也时常谈爱，人与人的、人与其他被造物的，但圣经定义的基督徒之间的爱不是这种世俗性质，是有区别性的，出于不同的原因、动机，在不同的框架之下。基督徒常见的问题，不是没有爱的意识，至少多数人是在尝试着去爱，但缺乏的是对圣徒之爱的认识，从而导致这个爱停留在世俗层面，变成世俗之爱、世界之爱。并不是说你是基督徒，你的爱就自动为基督悦纳，只有你的爱是在基督里的、在基督的话语里的，你的爱才是顺服和荣耀基督的爱，也才是真正的对彼此的爱。下面就从使徒的书信里，简要看其中几点。

其一，爱的源泉，因何而爱、为何而爱，这是爱的最基本问题。你爱其他基督徒，为什么？有人说，这还不简单？基督要我爱，我就爱，不行吗？当然，这是一个方面，我们爱圣徒是主的诫命。但仅仅如此就可以吗？试想一下，如果只是出于责任、规则，但心里却没有与爱相称的情感，没有爱的动力，是爱吗？爱看起来很简单，他需要什么、我给他什么，主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例行公事，但爱又是深刻复杂的，因为爱要求你的心在爱的状态，爱的言语行为只有出于爱心才有意义，才不是虚伪。世人讲的爱出于人的同情之心、悲悯之心、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有更多出于利益、欲望、喜好、情绪，这些不一定全是错的，但这些不足以作为基督徒彼此相爱的根基，不少人深感困惑的也是，如何能够爱其他基督徒，在没有亲情，在没有什么需要同情、悲悯，在没有涉及利益、欲望、喜好的时候，如何能够爱其他基督徒，如何在看来没有爱的地方有爱？这是爱的第一个谜。对此，使徒的解释也是主的解释，主说，“你们要彼此相爱，像我爱你们一样”，使徒说，“亲爱的弟兄啊，我们应当彼此相爱，因为爱是从神来的。凡有爱心的，都是由神而生，并且认识神。……不是我们爱神，乃是神爱我们，差他的儿子为我们的罪做了挽回祭，这就是爱了。亲爱的弟兄啊，神既是这样爱我们，我们也当彼此相爱”，“我们若果癫狂，是为神；若果谨守，是为你们。原来基督的爱激励我们”（约15:12, 林后5:13-14, 约一4:7-11）。基督徒内心的爱不是源于人的，基督徒之间的爱不是源于人之间的，就像其他属灵品格一样，谦卑、和平、忍耐都不是人里面自发的、自生的，爱心也不是人里面自发的、自生的，这不是说和人没有关系，有关系，但爱的源泉是神，神是爱，神在基督里的爱，“基督的爱激励我们”。圣徒之爱出于圣主之爱，是主的爱激发我们对彼此的爱，主的爱是我们彼此相爱的榜样，也是我们彼此相爱的源泉。如何更多的爱彼此，不在于盯着彼此，发现彼此如何的可爱，更不是把彼此关系维持在世俗的利益诉求，而是我们的心沉浸在主的爱里，在主的爱的长阔高深，被主的爱融化的心是爱主并爱众圣徒的心，对主的爱冷漠的心同样是对众圣徒冷漠的心。这是爱的奥秘，是不能被矮化为某种爱屋及乌的心理机制的，使徒在书信中表达的爱，不是世俗的意气相投、更非矫揉造作，这个爱是深沉且纯净的，是从上而来且直击人心的，是有理由的但是无法被彻底解释的，是一颗心被神紧紧抓住又在人群中舒展释放。

其二，爱的对象。爱什么？有人说，爱其他基督徒啊；那爱其他基督徒的什么？爱是心的牵挂、关怀、顾念，牵挂和关怀的是什么？顾念的是什么？爱不是平铺直叙，不是关于某人的所有事情都松散堆砌在一起，因为他的生命不是零碎的、随机的。一个人的生命是生命的体系，有核心、有外延，有秩序、有层次，不是所有方面都同等重要，不是他认为重要的都是真的重要。“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赐给他们如何？让他们长生不老吗？让他们心想事成吗？让他们无病无灾、事事圆满吗？不，是“叫一切信他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神的爱是我们的爱的榜样，神对人的爱的中心是在基督里生命的救赎、以及救赎生命的成长，“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约10:10）。这不是说不关心人的其他方面，使徒当然关注其他基督徒的身体健康与否、饱足与否，“只是愿意我们记念穷人，这也是我本来热心去行的”，“因你胃口不清，屡次患病，再不要照常喝水，可以稍微用点酒”（加2:10, 提前5:23），基督徒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基督徒的爱不是不关人间烟火。但是，我们要看到，使徒对众圣徒的爱，集中体现在对圣徒属灵生命的关爱，在书信开始的祷告、在书信里的教导都是对此，“我切切地想见你们，要把些属灵的恩赐分给你们，使你们可以坚固”，“求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神、荣耀的父，将那赐人智慧和启示的灵赏给你们，使你们真知道他。并且照明你们心中的眼睛，使你们知道他的恩召有何等指望，他在圣徒中得的基业有何等丰盛的荣耀；并知道他向我们这信的人所显的能力是何等浩大”，“我所祷告的，就是要你们的爱心在知识和各样见识上多而又多，使你们能分别是非，做诚实无过的人，直到基督的日子；并靠着耶稣基督结满了仁义的果子，叫荣耀称赞归于神”，“也就为你们不住地祷告祈求，愿你们在一切属灵的智慧悟性上，满心知道神的旨意，好叫你们行事为人对得起主，凡事蒙他喜悦，在一切善事上结果子，渐渐地多知道神；照他荣耀的权能，得以在各样的力上加力，好叫你们凡事欢欢喜喜地忍耐宽容”（罗1:11, 弗1:15-19, 3:16-18, 腓1:9-11, 西1:9-11）。这是神关注的中心，是使徒关注的中心，也应是我们关注的中心，不是没有其他，而是说这是中心，其他都是围绕这个中心而有的，也只有在这个中心之下，其他考虑才有基督徒的性质，否则与世人没有区别。这是常见的缺陷，在不少基督徒对爱的考量里，属灵成长基本是消隐的，神人关系的状态、属神内在的状态基本是绝缘的，绝大多数、甚至全部都是关于生活的实际物质和情绪需要。我们这里不是说衣食住行的需要不对，不是说基督徒不应该关心这些，但我们是不是要思想一下，我们的爱的重心与使徒的爱的重心是否已偏离很远。“爱人如己”，对其他人属灵生命的漠视，其实反映的是对自己属灵生命的漠视，上述对他人的态度是基督徒群体生命病态的表现，是整体生命观念的扭曲。

还是就是基督徒生命理想的堕落。使徒对圣徒的爱饱含着对他们的期待，对基督徒生命理想的、对神的恩典的期待，没有期望的爱是冰冷的，而我们爱里的期望往往过于低微，只是想着对方身体健康、有好工作、家庭和美，有人以为这就是很高期望，不！这些本身虽然没有错，但这个期望的层级是很低的，看一看使徒的期望是什么——“就是要你们的爱心在知识和各样见识上多而又多，……做诚实无过的人，……并靠着耶稣基督结满了仁义的果子”，“愿你们在一切属灵的智慧悟性上，……凡事蒙他喜悦，在一切善事上结果子，……得以在各样的力上加力”，“我们传扬他，是用诸般的智慧劝诫各人，教导各人，要把各人在基督里完完全全地引到神面前”（腓1:9-11, 西1:9-11, 28-29），这是真正的期待，这是基督徒应该有的生命理想，也是基督徒应该有的爱的理想。你爱一个人，这个爱的最高期望，也就是说最大的爱是什么，是你希望他在基督里“完全”、“完完全全”，你的爱是指向这个理想的，你的爱也是为这个理想努力的。这是爱的荣光，圣徒之爱的荣光，在这个崇高的属神期待里，爱以及所爱生命的荣光。

其三，爱的原则。如何去爱，世人的爱停留在狭隘的人际之间，如何去爱也就变成单方或者双方的意志，如果双方能够一致，那这个爱就让双方都欢喜，如果不一致，那这个爱就是一方强加到对方、或者一方强求于对方。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不是如何双方协调一致，而是如何让神在双方生命掌权，神是爱，也只有神知道如何去爱。神给你的诫命是爱其他基督徒，但神并没有让你随意发挥，神在定义诫命的同时在定义这个诫命如何被理解和顺服，我们常常忘记的是后者。爱被误解为取悦人、迁就罪，爱被矮化为人的好意、人的愿望，这些错误都源于一个前提：人在离开神的解释的情况下，可以知道如何爱自己、如何爱别人，知道什么是真正对自己、对他人有益的。虽然人经常有这种自信，但人没有这种能力，不信神的人没有、基督徒也没有，因为人不是爱的源泉，人也就没有资格定义爱的原则，只有神可以，而且神是在神的话语里完整定义的。圣徒之爱不是单一的，同为圣徒之爱、同来自基督之爱，但这个爱的表达却有丰富的类型，有些人习惯于把它简化为一种两种机械的模式，例如，因为饶恕“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爱能遮掩许多的罪”，所以爱就是宽恕、就是不再过问（太18:21-22, 彼前4:8），这是狭隘偏激的认识。使徒对圣徒的爱，不是只有某某一个形式而已，是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表达，有时是耐心劝慰、有时是严厉责备，有鼓励、有批评、有引导、有警戒，随时随处他都在按照神的话语来判断具体情况、并践行神的诫命（见林前、加、西、帖前、帖后、提前、提后、多等）。鼓励如何不变成迁就罪，批评如何不变成自以为义，引导如何不变成绊倒，警戒如何不变成恐惧，只有明白神的话语，只有出于神的话语塑造的认知、思维、判断、品格、情感。

其四，爱的情感。爱不是单向输出，如前所述，爱是有期待的，有期望一定有失望，爱人的人不是石头人，他是投入情感去爱，他的情感也在这个爱的互动里变化，使徒的喜乐和忧伤也是关于这个爱的喜乐和忧伤。他向帖撒罗尼迦教会说的，“你们就是我们的荣耀、我们的喜乐”（帖前2:20），他在诸书信开始的感恩，也是关于圣徒的成长、敬虔、坚守，“因你们的信德传遍了天下”，“因神在基督耶稣里所赐给你们的恩惠，又因你们在他里面凡事富足，口才、知识都全备”，“听见你们信从主耶稣”，“你们是同心合意地兴旺福音”，“你们在基督耶稣里的信心并向众圣徒的爱心——是为那给你们存在天上的盼望”，“并且你们在大难之中蒙了圣灵所赐的喜乐，领受真道，就效法我们，也效法了主，……离弃偶像归向神”，“你们的信心格外增长，并且你们众人彼此相爱的心也都充足”（罗1:8, 林前1:4-7, 腓1:4-5, 西1:3-8, 帖前1:2-8, 帖后1:3-5）。让使徒喜乐的是，基督徒的成长、建造，在认知、思维、品格、情感各方面的成熟。路加福音里，主说，“一个罪人悔改，在神的使者面前也是这样为他欢喜”，对使徒而言，不仅是罪人悔改、他满心欢喜，每一个基督徒成长，他也是满心欢喜。他的欢喜不是自我庆祝，而是感谢神，“为你们众人感谢我的神”、“我常为你们感谢我的神”、“就为你们不住地感谢神”（弗1:15, 腓1:3, 西1:3, 帖前1:2, 帖后1:3, 2:13）。他欢喜的是圣徒的成长，神在圣徒的生命中得荣耀，这不是世俗的的欢喜，这是属灵的、深沉的欢喜，与世上的成功、名利没有关系，有关的是生命的敬虔、信仰的坚固，是圣徒爱神的心切切的渴慕，是神的恩典在圣徒生命里的大能工作。另一方面，使徒的忧伤也是有关对圣徒的爱，不是他们对使徒个人的冒犯，而是他们的不成熟、傲慢、自满、世俗、悖逆，对使徒教导视若无睹、偏行己路，“你们效法我们不可过于圣经所记，免得你们自高自大，贵重这个、轻看那个。使你与人不同的是谁呢？你有什么不是领受的呢？若是领受的，为何自夸，仿佛不是领受的呢？你们已经饱足了，已经丰富了！不用我们，自己就做王了！”，“有些人自高自大，以为我不到你们那里去”，“你们这自夸是不好的。岂不知一点面酵能使全团发起来吗？”，“不要自欺”，“我稀奇你们这么快离开那借着基督之恩召你们的，去从别的福音”，“如今我将真理告诉你们，就成了你们的仇敌吗？”，“因为底马贪爱现今的世界，就离弃我往帖撒罗尼迦去了”（林前4:6-8, 18-21, 5:5, 6:9-11, 加1:6, 4:16, 提后4:10）。使徒并不缺乏耐心，但他不是没有情绪，没有反应，你爱的人一定会影响你的情绪。爱是有风险的，爱是有苦涩的，因此爱是需要勇气的，怯懦的人没有爱，极度自我保护的人不会去爱，你爱的源泉要有足够的动力支撑你去爱，去承受爱可能带来的伤害、痛苦，你才有可能品尝爱的甘甜，而没有能力去应对伤害、痛苦的人，不能够成熟应对的人，也没有能力去收获甘甜。爱不是血气的冲动，是属灵生命的成熟，成熟才不会怯懦、不会因为一些伤害就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