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论基督徒生命之前，首要的问题是，“何为基督徒”。没有关于基督徒的清楚定义，来谈基督徒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但教会历史上长久存在的问题、核心问题，恰恰就在这个定义，对“何为基督徒”的混乱认识。有些人认为基督徒的身份是自定义的，某人只要口称自己是基督徒，他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基督徒的身份是血统定义的，某人的父辈、祖辈是基督徒，他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是文化定义的，某人生活在基督教文化影响之下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是地域定义的，某人长期出入于基督教的宗教场所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是形式定义的，某个人参与基督教的宗教活动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是组织定义的，只要被某个基督徒的群体接纳就是基督徒；有些人认为是死亡定义的，不管活着怎么样，某人只要死去就成为基督徒、进入天堂。从以上不同的定义出发，我们在这个世界看到五花八门的对基督徒的认识以及各种各样的统计数据，某某调查说全世界有十几亿的基督徒，基督教是世界第一大宗教，某某机构说某个国家有几百万、几千万基督徒，某某宗派、某某教会有多少基督徒[1]。同时，基督徒内部的分歧让很多人感到无所适从，那么多的宗派，每个宗派都会说自己是基督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路德会、改革宗、浸信会、福音派、摩门教、灵恩派，这些名号之下到底有没有一个真正的关于基督徒的定义？

世人对此有其自己的认识，他们认为这恰恰说明基督教是人造的宗教，都是人的意见，连自己内部都无法统一，怎么去说服别人？某些基督徒也很悲观，倡导清静无为，就别争吵什么是基督教、什么是基督徒，争这个有这么意义，谈信心、谈爱、谈盼望不就好了？基督教最后不就是讲这个吗？大家都是基督徒，都是一家人，谈合一，求同存异。世界在混淆真假的问题，他认为，因为有假的存在所以不可能有真的；某些基督徒在回避真假的问题，以为只要回避这个问题，就不存在问题。这两种想法都是错误的，何为真正的基督信仰、何为真正的基督徒是这个世界上对人而言最为重要的问题之一，也是基督徒的核心认同之一，最终在面对神的审判，区别人类的不是人类的自我判断、自我催眠、互相鼓励，不是血统、文化、地域、形式、组织，更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决定于某人是否是真正的基督徒、归属基督、信靠基督。在这个生死攸关、永恒攸关的问题上，混淆真假不是聪明、回避真假不是爱心。

有些人则回应说，你这个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基督徒就是信基督的人，这还不简单？只要信基督，他就是基督徒，圣经不是这么说的吗？只要“口里承认、心里相信”就可以？都口里承认、心里相信了，还有什么？的确，圣经的教导是清楚的，但并不像这个人说的这么的空洞[2]。的确，基督信仰在于相信基督而得救，但圣经也清楚表明，不是所有对基督的认识都是真正的基督，不是所有对基督的相信都是真正的相信，不是所有口称主啊、主啊的都能够进天国。这里依然有真伪之別，福音的清楚是在真伪之辨之下的清楚，而非脱离真伪之別的清楚。

那何为基督徒？首先，谁来定义、什么来定义。定义基督徒、基督信仰、基督福音的，是基督、是基督借着先知和使徒启示的神的话语，是基督在圣经中定义的。只有基督有权柄、有能力、有智慧来定义这些问题，因为基督徒是属基督的人、基督信仰和基督福音是基督成就的信仰和福音，任何被造物或者被造物的集合都没有资格来定义、也没有资格来改动，基督徒和教会的职责是顺服基督已有的定义、顺服基督已有的诫命，而不是对基督已有的定义指手画脚、或者画蛇添足。上面提到对基督徒定义的混乱认识，绝大多数出于定义权柄的混乱，伪基督、伪福音、伪基督徒的根源是伪权柄，罪人对基督信仰的劫持也首先是对这个定义权柄的劫持，罪人对基督信仰的矮化首先是对这个定义权柄的矮化。以上提到的，依靠人的感觉、血统、文化、地域、形式、组织、死亡来定义，是罪人试图颠覆基督权柄的种种企图，而基督徒对基督的顺服，首先体现在对基督权柄、基督对基督信仰定义权柄的降服。但在现实中，问题正是对基督权柄的否定和取代，且不谈异教，某些基督徒也陷入这个泥沼之中。有的时候，他认为他的判断、他的愿望可以无视基督的定义，即使基督在圣经中已经定义清楚，面对实际问题的时候，他还是认为，这么好的人怎么能不是基督徒呢？基督怎么能不接纳他？将罪人的所谓好意强加于基督，他可以接纳这个人为基督徒，基督为什么不可以？所以，基督一定会、一定要按照他本人的所谓好意来处理。这种想法是可怕的，一个罪人、无知无畏的罪人，认为他比圣经启示的基督还要良善。有些人认为人类集体的、或者是基督徒集体的意志可以改变基督的定义，既然某个教会已经长时间坚持这个与圣经抵触的观点，既然那么多基督徒都不接受基督的定义，那不如就换一换，用教会的名义、教皇的名义、宗教权威的名义换一换，不少基督徒一听到所谓宗教权威的名义，就战战兢兢，觉得一定是圣经错了，这么大名号的权威怎么能犯错？有些人则认为虽然基督在圣经中这么定义，但基督会在圣经以外用某种特别的方式给予他个人一些特别的定义，这样他就可以不管圣经怎么说，只要他有感觉、有感动，就可以按照这种感觉、感动来判断，即使做出与圣经完全相悖的判断也没有问题。这种盗用基督的名义来否定基督，盗用圣灵的名义来否定圣经。离开基督在圣经中的真实定义谈基督，一定是罪人主观化塑造的基督，是罪人自我意志捏造的启示。

因此，真基督与伪基督、真福音与伪福音、真基督徒与伪基督徒的区别，首先是定义权柄的区别，是定义权柄的对抗。真正的定义是基于神在圣经中真实、完备、清楚的启示，虚假的定义是基于被造物对神的权柄的否定、对神的启示的破坏，不管这个被造物是异教徒、基督徒，是人类的精英还是乌合之众，他否定圣经的真实，所以他可以来对圣经加以修正，他否定圣经的完备，所以他可以对圣经加以补充，他否定圣经的清楚，所以他可以垄断对圣经的解释，他一定要以各种方式将神的权柄矮化到被造物的层面、异教的层面，所以他可以僭越神的权柄。从定义权这个根本问题出发，已经可以过滤掉很多伪基督、伪福音、伪基督徒的教导[3]，真正的基督徒也应当警惕和防范所有破坏、蚕食定义权柄的企图。

在定义权之下是定义的内容。仅仅承认神在圣经中的定义权是不够的，承认这个定义权就要接受神的圣经中定义的内容。那圣经是如何定义基督徒的？圣经对“何为基督徒”有全方位、整体的教导，其中提到最多的、也是最为人所熟知的一个定义是“信基督”[4]，下面就以此为切入点，来谈圣经对基督徒的定义。

1.1  信基督的什么

基督徒所信的基督是有实质内涵的，有些人觉得信基督就是信一个名号、一个词语，无需理会这个名号的涵义，仿佛相信几个字母、几个比划组成的文字符号就可以得救，重复几句音节、口诀就可以成为基督徒，这不是基督的拯救，而是异教的迷信[5]。我们所信的不是基督这个文字符号或者音节本身，而是神借着人类文字在圣经中启示的真实的基督，基督是谁、做了什么、对人而言的意义是什么，围绕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以及基于基督身份和工作的福音，基督徒信靠的是这个基督、依靠的是基督的这个工作、相信的是基督的这个福音，三者是相互关联不可分割的，圣经在某处具体谈某个问题的时候，根据情况有所侧重，但所有圣经关于基督信仰的教导都是在这三者完整的体系中进行的。离开这个身份谈工作，不存在真正的工作，离开这个工作谈福音，不存在真正的福音。

1.1.1     基督的身份

基督是谁？基督是永生神的儿子，是神本体的真象、荣耀的光辉，是太初之道，与父为一的神，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是父的终极的启示和见证，这是新约多次提到的主题。这个教导听起来似乎很玄妙，不少人觉得不知所云，然而圣经对此的解释是清楚的、确定的，下面仅提及其中两点。首先，这里教导的神不是泛泛的神的概念，不是异教的神的嫁接或者转化，而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创造万有、掌管万有、审判万有的神，创始成终的神，起初的、末后的神，区别于所有的异教、区别于所有人间意识形态的构造。基督与父神不是矛盾的，乃是合而为一的独一真神，当然，这里没有时间展开谈三一神的教导，但新约对基督、圣灵的教导不是对独一神的否定，而是独一神的真实神性的启示。某些人则不接受圣经如此的教导，否定圣经的整体和一致来制造伪基督，抛开旧约圣经、抛开基督与父的合一谈基督的神性，认为基督的神性是某种普世的神性，异教也在谈，基督教、犹太教、以及异教都是人类用不同方式追求、探索、品味普世神性的方式，基督教可能比较高明，但仍然只是诸多对神性探讨的一种而已。这种对普遍神性的迷思是近现代宗教学、神学、哲学所热衷的，这些虽然在谈基督的神性，其实是在谈异教，尤其是泛神的异教[6]，这些人所谓的信基督其实是在信一个基督教词汇包装后的异教。另外一些人则挑起基督神性与旧约启示的神性的矛盾，即基督与父神的矛盾，基督的神性是“好的、良善的、温柔的”，父神的神性是“不好的，凶恶的、残酷的”，自初代教会以来许多奇谈怪论都沿袭同样的套路来对此加以修饰，谈二元化的神、二元化的启示，或者是谈神的进化[7]，现代很多人对基督的理解也是行走其中，表面上对基督的友善下面掩藏着对父神极大的抵触、愤怒、甚至敌视，他对基督的所谓“信”饱含着对基督的父的恨[8]。这些人为制造基督与父神的分裂和矛盾，不管具体方式如何，都是人为制造一个伪基督，相信这个伪基督当然不存在真实的福音和救赎。

其次，圣经启示的基督具备完全的神性、真实的神的权柄，基督是以这个完全的神性、真实的神的权柄向人显现、并完成救赎的工作。基督的神性是神在基督出生之前、出生之时、出生之后、受洗之日，地上事工、以及死里复活、荣耀升天整个过程中不断启示的，也是使徒在书信和事工中持续强调的，使徒所见的、所信的、所传的基督是神。基督是在末世道成肉身、向人显现的，但基督作为神子是自有永有的神，作为神子始终参与万有的创造、掌管、审判。真正的基督是神，真正的基督信仰是对真神的信仰，真正的基督徒是归属、信靠真神的人。因此，是否承认基督的神性，决定了信仰的性质，决定了这个信仰到底信的是神还是被造物，这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神学争论，而是断定信仰真伪、决定人类生死的核心问题，我们信的到底是神还是被造物，如果基督不是神，基督教最终与崇拜偶像的异教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因为异教敬拜的是被造物。

圣经对基督神性的教导是确定的，使徒对基督神性的阐释是清楚的，正统神学对基督神性的接受是一脉相承的，但这一点在近现代受到全面的挑战。有些人天真的认为，基督的神性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教导，并不是福音的核心内容，完全可以在否定基督神性、回避基督神性的前提下，继续保有基督信仰的实质，这个实质是信心、爱心、盼望，是爱人如己、牺牲奉献。不仅如此，基督的神性反而是基督信仰的障碍，造成很多神学的争论、教会的分裂，避开这个问题最好，谈基督的榜样、基督徒的行为品格，不好吗？不少人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不就是信基督吗？为什么要纠缠基督的神性？类似的无知、天真很常见，但这是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相信一个被造物，不管这个被造物是多么的崇高、多么完美，这个被造物没有能力拯救罪人、没有资格要求人的敬拜，人的信心、爱心、盼望如果是基于被造物的，这些在人类的罪、神的审判面前有意义吗？仅仅把基督视为人类的圣贤，效法圣贤的榜样，与异教区别何在？将基督矮化为被造物，基督信仰也就矮化为异教，信仰这个伪基督、伪信仰的结局也就与信仰异教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根本上还是在信仰异教。属神信仰与异教的区别不是有没有基督的名号，而是前者是对神的信仰，后者是对被造物的信仰，不管是被造物还是放大的被造物，没有区别。坚持基督的神性，是在细枝末节做无用纠缠吗？不是，这是在坚持属神信仰的根本性质。

1.1.2     基督的工作

圣经教导的仅仅是基督为神子的概念吗？当然不仅如此，自有永有的神子在历史时空中向人显现、启示，这是新约圣经的根本内容。与父为一的神子在神所命定的时间，按照神借着诸先知的预言，道成肉身、降世为人，为亚伯拉罕的后裔、大卫的子孙，在地上长大成人，行神迹奇事、教导天国的福音，为人受难、死里复活，荣耀升天在父的右边。这是新约福音书的内容，这是新约使徒教导的内容，基督是真实的神子，同时基督在特定的历史时空降世为人，自玛利亚降生的耶稣是真实的人，是耶稣的亲人、门徒、追随者、旁观者、敌挡者亲眼目睹的真实的人，“就是我们所听见、所看见、亲眼看过、亲手摸过的”。这个真实的人在地上行真实的神迹奇事、见证神的荣耀、传讲神的启示，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第三日复活。圣经启示的基督是关于基督真实的历史、真实的事件，基督徒所信的基督是这个真实历史、这些真实事件所显明的基督，因此真实的基督是神性的真实、历史的真实下的合而为一的真实。圣经启示的基督的真实性，与圣经启示的历史真实性、神迹真实性无法分割，基督徒相信的基督，是成就神迹的基督。基督信仰是超自然的信仰，首先因为基督徒所信仰的神、所信的基督是超越世界、掌控世界的神，是无所不能的、凭己意行万事的神。

但对这个基本问题，很多人存有质疑，某些人认为，圣经说是真的你就信？那别的宗教说的神迹你信不信？这些人认为基督徒信圣经的神迹纯属迷信[9]。异教有没有宣称的神迹？有，很多。但异教的神迹是什么，它们或者是利用被造物的能力、或者是借助黑暗势力的能力、或者是罪人的空虚幻觉，与独一真神掌管万有的能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些人希望用异教的伪神迹来淡化、以至否定圣经的真神迹，将圣经的神迹视作诸多异教神迹的同类，基督也就成了诸多异教神祗的同类，基督信仰就成了诸多异教学说的同类。他讲的理由看似很充分，其实非常空洞，因为有假的、就否定真的存在的可能性，因为真假有表面上的某种相同[10]，就以为真的和假的没有区别，他当然没有耐心来分别真假的不同，也没有心情去看看异教的伪是何等的不堪一击，圣经的真是何等的坚如磐石，只要他可以继续傲慢的鄙视圣经、如同他鄙视自己鄙视的某些异教。

否定基督工作的真实性，很多时候要比上述的方式复杂一些，他是希望将基督的真实、福音的真实与基督在历史中工作的真实分割开来，他说他相信基督是真的、福音是真的，但他觉得至于基督有没有真的道成肉身、行神迹奇事、死里复活，没有什么意义，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不影响，而且很有可能是假的，假的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什么，是信基督得救。这种基督的剥离术自初代教会的诺斯底主义、近代的自由主义神学、到现代的新自由主义神学，都在采用，莫谈历史的真实，要义是所谓的神学的真实、概念的真实。不少人听到以后也觉得很振奋，多好，很多人不接受福音不就是因为不相信圣经的神迹吗，如果可以避开神迹，讲得救、祝福，谁还会抵制呢？他忽然发现了传讲福音、建立教会的法宝，诺斯底主义用泛神教的架构，自由主义神学用人本主义的架构，新自由主义神学用存在主义的架构[11]，分别在自己的架构中成就了一套新的基督教，而且招致万千人舍命相随，这些人最后也的确是在舍命相随，因为他们追随这些伪福音、伪基督最后的确是在葬送自己的生命。

有人觉得这是在危言耸听，说，有这么严重吗？试想一下，离开基督在历史中的真实，否定圣经关于基督在历史中工作的启示，还剩下什么？如果基督没有道成肉身、没有神迹奇事、没有死里复活、没有荣耀升天，你所理解的基督是谁？福音是什么？是罪人肆意捏造的躯壳，基督救赎的真实性基于基督工作的真实性。基督的教导与基督的工作无法分割，基督的福音与基督的神迹无法分割，不管是出于伪善意、还是真恶意，这种分割都是在颠覆基督信仰，罪人否定基督历史真实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希望回避真实的基督，离开真实的历史事件，才可以构造出一个虚空的基督，供他赏玩。使徒教会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这些问题，否定基督死里复活、否定基督道成肉身，保罗说“基督若没有复活，你们的信便是徒然，你们仍在罪里。就是在基督里睡了的人，也灭亡了。我们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众人更可怜！”，约翰说“凡灵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就是出于神的，从此你们可以认出神的灵来。凡灵不认耶稣，就不是出于神，这是那敌基督者的灵。”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涉及到信仰本质的问题。离开历史的真实谈基督，很浪漫、很随性、很没有冲突，但相当致命。

1.1.3     基督的福音

圣经只是在描述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吗？圣经在记载历史的同时在诠释历史，在启示基督及其工作的同时在诠释基督及其工作对于人类的意义。有人说，即使圣经所讲的基督是真实的，基督的工作是真实的，那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基督的福音正是解释了基督及其工作与人类命运的相关性、对于人类福祉的重要性，也基于这个相关性和重要性，关于基督的“真”信息成为对于人类的“好”消息，看似遥远的历史事实成为对于人类生死攸关的拯救。因此，在福音中历史的真实性与现实的相关性共存，离开“真”谈“好”是空洞的，离开“好”谈“真”是冷漠的，基督的福音是来自神的又“真”又“好”的消息，来自神的至真至善的恩典。

基督的身份和工作对人的意义是什么？圣经对于此的诠释包括很多内容，其核心在于基督的道成肉身、受难复活为罪人成就的救赎[12]，基督是救主，基督的福音是拯救。以赛亚预言“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身上。”，施洗约翰讲“看哪，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基督说“我是好牧人，好牧人为羊舍命”，保罗说“耶稣被交给人，是为我们的过犯；复活，是为叫我们称义”，“神使那无罪的替我们成为罪，好叫我们在他里面成为神的义”。基督的福音是罪人的拯救，包括三个方面：罪人为什么需要拯救，基督如何成为罪人的拯救，罪人如何得到这个拯救。首先，为什么罪人需要拯救。基督福音解决的问题是罪人的罪及其后果，即罪所导致的神人之间的隔绝、神人之间的对抗，以及这个被罪破坏的神人关系在人类个体和群体生命中的种种反映。罪人生活在罪的奴役、罪的痛苦、罪的咒诅之中，今生经历神的忿怒、将来经受神的审判。这是自人类堕落以后神人关系的基本现实，是人类存在的根本问题，也是圣经自旧约至新约教导的基本内容。人类的个体和群体有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有，当然有，但这些其他问题的根源都是因为罪而恶化的神人关系[13]。基督救赎的必要性，是以神在圣经中定义的神人关系为前提的，以圣经所解析的人类现实为前提的。其次，基督如何成为罪人的拯救。罪是罪人的本性，他无法自知更无法脱离；死亡和审判是罪人的归宿，他无法停止更无法逆转。罪的存在、神的圣洁、神断不以有罪为无罪，决定了罪人不能自救、罪人之间无法互救，任何被造物无法替代罪人、无法阻挡神的忿怒。罪人需要拯救，但整个被造世界给予罪人的只是窒息的绝望[14]。但是，神出于神的爱、神的恩典，赐下他的爱子降世为人，他的受难为罪人的罪付上代价，他的复活使得人可以与他一同复活。身为神子，是完美无瑕的圣洁，身为人子，是神人之间的中保，身为神子，他一人的救赎临到众人，身为人子，他救赎的是他怜恤的罪人。神人关系的恶化是因为罪的存在，包括罪的后果和罪的本性，神人关系的重塑则是通过神在基督里对罪人的赦罪和重生。赦罪解决的罪的后果的问题，重生解决的是罪的本性的问题，这就是神借着神子道成肉身、死里复活成就的恩典。“在那灭亡的人为愚拙，在我们得救的人却为神的大能”，泛神论者讥笑基督所受的羞辱，无神论者唾弃基督复活的荒唐，我们所信的、所有的、所经历的却是神在基督里的能力。第三，罪人如何得到基督的救赎。基督福音在罪人里成就的方式是，罪人因信靠神、信靠神在基督里的恩典和应许得救，因信称义、因信得救、因信而有永生。人对神的依靠是绝对、完全、恒久的依靠，这是人作为被造物的身份决定的，没有犯罪的人类如此、犯罪之后的人类更是如此，这个得救的“信”正是对神绝对、完全、恒久的依靠在救赎中的体现。因为罪的污染，罪人没有依靠行为得救的可能，因为基督工作的完全，罪人没有对此改动的必要，只有信、只需要信，只能是信。基督的福音不是罪人的自救，也不是罪人自救的途径，而是神的拯救、且是神唯一的拯救，信靠神是罪人自始至终得救的唯一方式。

基督的福音涉及到神人关系的性质、基督救赎的内涵、以及对基督救赎的接受，这三者是一体的，因为神人关系是这种性质，基督救赎是这种内涵，因为基督救赎是这种内涵、罪人对基督救赎的接受是这种方式，其中一点的变异必然会危及整个福音。下面看两个例子，首先，否定神人关系的基本性质，改变了基督救赎的内涵，进而重新定义何为福音。在近现代世俗意识形态的影响下，罪、死亡、审判被很多人认为是残酷、落后、恐怖、没有实用价值，所以应当否定或者至少回避，罪并不是神人之间的根本问题，更不是人的根本问题，也不是基督要解决的问题，那问题是什么呢？人开始离开神的启示，对人类个体和群体进行自我诊断，并把基督塑造成种种药到病除的良方。人有人际关系的问题，那基督就是人际关系的福音，人有病痛的问题，基督就是病痛的福音，社会有道德败坏的问题，基督就是社会改良的福音，国家之间有战争，基督就是世界和平的福音，人缺乏财富，基督就是生财造富的福音，人有心理需求，基督就是心理按摩的福音。基督被人的各种诉求捏造成为各种模样，只要是人类心愿所到之处，就是基督福音成就之处，在人类的每一个期望尽头，都有基督在欣然等候，这就是很多人认为的福音的美好。这些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的问题不在于认识到被造世界存在问题，而是在被造世界的狭隘视野内看待问题，并且把基督救赎压缩到被造世界的层面，压缩到人类有罪、有限的观察层面，这种压缩是对基督救赎的重新定义，这种扁平化是对基督福音的异化。异教的根本特征是消灭神人关系的维度，如果基督的救赎只是停留在被造世界的层面，不管看起来多么的崇高，其实质是异教。近现代很多伪福音就是这种形态并具有的迷惑性，他可以保留罪、基督、福音、救赎等等词汇，但对这些词汇的解释则是按照堕落人类对被造世界的有限有罪的观察、领悟[15]，他看到的问题、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与历代异教没有本质区别，唯一区别是他采用圣经的包装。因此回避或者否定神所定义的神人关系，基督的救赎一定会失去真正的内涵，而基督信仰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名存实亡之后必然是名实俱亡，压缩在被造世界的基督救赎一定伴随者世俗化的教会、异教化的信仰。

某些人对此缺乏清醒的认识，反而觉得回避神人关系、回避罪，有助于传福音。罪的事情，可以不谈、可以以后再谈，罪是阻止人信基督的绊脚石，把它挪开不就好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把福音转换成别人感兴趣的事情不就可以？人的假聪明往往体现在他认为神不够聪明，他觉得神的福音谈审判，对神的形象不好，他就自告奋勇的作为神的公关机构，涂抹福音的内容，以维护神的形象；他觉得神的福音效率不高，对传福音不利，他就自以为是的大肆拆解、重新组合，以事半功倍；他觉得神的福音过于晦涩，说的都是不太实际的事情，他就自作主张的精心裁剪，以迎合世人。这是何等的虔诚、奉献、智慧、聪明，殊不知他正在封堵罪人唯一得救的道路，他将自己的看似好意、实则恶意放在神和罪人之间，阻止罪人面对真神的神，阻止罪人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问题，阻止罪人真正的相信基督的福音。

其次，否定基督救赎的内涵，改变罪人得救的方式，进而重新定义何为福音。罪人如何得到基督的救赎？因信称义、因信得救，依靠神的恩典不靠人的行为，对于如何得救，真正的福音是清楚的、确定的，但这却是罪人难以理解的：这个也太简单、过于不真实了吧？不是说神的忿怒、人的罪多么严重，怎么又说这么简单的因信称义？这不自相矛盾吗？又说要尽心尽性尽力尽意，又说只靠恩典不靠行为，这不还是自相矛盾吗？这就是罪人对真正福音的理解，他始终对神的恩典抱有相当的怀疑，对自己的能力抱有相当的自信，对基督福音的奥秘是相当的无知，对基督福音的大能是相当的陌生。因为不可接受、不能理解，所以罪人一直要对此加以修正，这不是某个宗派、某个教会、某个时代的特定问题，而是罪人的直觉、本能。

这种本能一是出于罪人的自信。独立于神，是罪的本性，是罪的执念，在理解福音的时候依然如此。罪人有这样一种不屈不挠的自信，幻想着离开神和神的恩典，自己可以独立的从人走向神，从罪恶走向圣洁，从死亡走向生命，哪怕是最后的一小步，也要证明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能力是程度问题，而非有无的问题[16]，他有这个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能力可能不足，所以需要基督作为人类自救的辅助[17]。有人认为人可以自救只是不知道如何自救，只要基督告诉人怎么做，罪人就可以做到，因此基督是罪人自救的路线图；有人认为按照神原本的崇高标准，罪人做不到，但基督降低了神的要求，缩短了神人之间的距离，罪人就可以靠着自己的行为把这最后的几步跨过去，因此基督是罪人自救的捷径。罪人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处于无法自救的状态，仍然希望自己可以参与到拯救自己的这个伟大事业之中，从使徒教会开始一直有人希望在基督的救赎工作上面加上被造物的工作，在对基督的信靠上面加上被造物的行为，从而使得罪人可以参与、并最终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我来作主，我的事情我要参与”，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基本权利、也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这种自我救赎的参与感、满足感、决定权是罪人的自我价值和尊严所在。罪人的本能是依靠自己、依靠被造物，也只有依靠自己、依靠被造物能够给予他自以为的安全感，而神的恩典、应许、完备对他是虚幻的、不可捉摸，他希望参与，是因为只有他的参与能够带来安全感，因为他的贡献表示着他自己仍然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对于自信的罪人，信靠是懦弱，自救是刚强。这种自信、参与感不是属神的热心、而是异教的狂妄，是没有认识到神人的基本区别，神的圣洁与人的罪恶之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骄傲的认为自己的贡献是给神的施舍，却不知道罪人的贡献是对神的玷污，他的贡献不是在完成基督没有完成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而是在消灭和污秽基督的所有工作，将神人关系再次拉回到异教的状态。他意识不到，罪人的罪之深，最终只能借由神的恩典，通过信靠基督的拯救而得救，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不是什么最简单的事情，这是至高的主受难复活成就的恩典。基督救赎对人类而言是什么？最终是神的拯救还是人类的自救？罪人得救是通过信靠基督还是通过信靠基督加上其他的东西？如果是神的拯救，那罪人得救只能通过信靠神，因为这个信靠本身就是对自我救赎的放弃，如果是人类的自救，那罪人得救必然要求来自罪人的贡献，独立于神的贡献。这是根本的区别，是两种性质的救赎，也是两种性质的宗教。

这种修正也可以出于罪人的敬虔。有人说，因信称义、依靠神的恩典不依靠人的行为，固然是好，虽然圣经也是这么讲，但这不是在鼓励人信神之后犯罪吗？都是神的恩典，那基督徒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所以不要讲因信称义、单单依靠神的恩典得救，要用某种方式将得救与人的行为挂钩，这样信神之后，人就不敢放肆，会弃恶从善，至少不敢犯严重的错误。这是很多人的顾虑，也是很多人修改福音的理由，他觉得真的福音不足以生出敬虔，至少是对大多数人不行，他修改之后的福音才是敬虔的福音。他觉得，既然所有的罪都已赦免，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犯罪；既然得救是靠着恩典和信心，那就敬虔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敬虔如果存在，只能因为敬虔是赢得永生的条件。为什么已经得救还要有敬虔？已经赦罪还要避免犯罪？他的这种理解是因为他意识不到，我们信神是神在我们里面工作，并且持续工作。神在基督里赦免我们的罪，同时在基督里使我们重生，信靠神的人是被神称为义的人，是被赦罪的人，是新造的人、属神的人、与基督同死同复活的人、爱神的人，所以不存在被动的相信、被动的信靠，相信、信靠本身就是主动的，信靠神本身就是对神的归属认同。新生命的敬虔源于新生命的逻辑，是爱的逻辑、信的逻辑，而罪人的伪敬虔来自死的逻辑、罪的逻辑、恐惧的逻辑。我们只能通过信靠神的恩典得救，因为我们信神以前的行为、信神以后的行为都无法成为神所要求的完全，我们得救之后有与救恩相称的行为，因为我们是站在神的恩典之上、行走在基督的恩典之中，这里没有罪人严重的矛盾，而是神所成就的、只有置身其中的人能够体会的美好。那些修改福音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有真敬虔，而是不理解真敬虔，用罪人的伪敬虔来套用，当然觉得基督的福音格格不入。

修改基督福音只是关于罪人的自信或者伪敬虔吗？既然不接受基督的福音，为什么不直接放弃，反而要痴迷于制造新的福音，并孜孜不倦的教导、兢兢业业的为之辩护？因为这里有更深层次的利益。这个问题最为显著的是自中世纪堕落的罗马教会，罗马教会谈不谈神的恩典？谈，但是人的努力赢得和维持的恩典；谈不谈基督？谈，但是在圣母、圣徒、圣地、圣物之后的基督；谈不谈生命的敬虔，谈，但是与救恩挂钩的敬虔。这是典型的基督加被造物、信心加行为。他否定真正的福音，仅仅是因为害怕人信了之后没有好行为吗？真的是为了维持民众的敬虔吗？当然不是这么单纯，他关心的根本上不是是否有好行为，否则其历史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连异教都不齿的丑闻，尤其是在执掌其最高权力的教廷，以及自称为基督在人间代理的教皇。罗马关心的是权力，而且所有在基督救赎之上附加条件的，说到底都是在于权力，掌控福音的人可以掌控人间最大的权力，盗用基督权柄的盗用的是世间最高的权柄，这不是罗马特有的问题，是伪福音的制造者的共性。如果信心之上增加别的资质，基督救赎之外增加附带条件，这些附带条件是谁添加的，是人，罪人的个体或者群体，是谁来识别的，是人，是谁确定某人是否满足这些条件的，还是人，改造福音的人也是掌控救赎的人，也掌控那些希望得到救赎的人，因为这些改造福音的人在控制天国的大门，看似这个门很辉煌，看似上面也悬挂着大大的基督、明明的恩典，但是这个人、这群人、这个组织在看守着这个门，掌握着谁可以出入，在其权力之外没有基督、没有恩典、没有救赎，所有希望得救的人都必须叩拜在其权力之下，任其摆布。原本在基督福音里可以自由的人，现在沦为在人造福音之下、在伪教会之下的奴隶，掌握了伪福音的定义权就掌握了这些奴隶，掌握了权力，而且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力是人间最高的权力，因为他涉及的不仅是今生的福祉还是永恒的归宿，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权力可以蛊惑如此多的民众。

有些人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那么大一个教会，那么有影响力的教会，还有那么多虔诚的人，怎么能说是伪教会、伪福音？这种与人为善的态度似乎可以理解，却是非常的幼稚，这不在于你我希望谁得救，你我希望哪个教会是真的教会，希望哪个福音是真福音，而在于基督，在于基督的启示。当罗马教会用各种手段将人凌驾于基督之上，将被造物至于神之上，公开决议将圣经教导的真正福音置于其咒诅之下[18]，宣称对基督、福音、救恩具有垄断，并保有一个永不犯错、永无悔改的机制，当使徒在新约中清楚的表明这些教导不是基督的福音，而是虚伪福音的时候，坚持你我出于有罪的、狭隘的好意，有价值吗？在神的启示已经清楚的划定了真伪正邪的界限的时候，我们还像小丑一般在鸿沟左右跳跃，这不是在释放善意，这是在玩火自焚。真正的基督徒并不乐于看到别人犯错，尤其不希望看到用基督的名义、基督徒的名义犯错，我们希望他们以个体或者集体的方式能够悔改，听信真正的福音，但不是通过认同他们的错误，而是依靠神的启示、正确的指出他们的错误，并引以为戒。

基督徒所信的是圣经所启示的基督，包括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基督的福音，即救主、救赎、救恩，神为救主、神成救赎、神赐救恩，而我们对这一切的认知来自神所启示的圣经，所以，真伪信仰的区分在于神与被造物的区分，定义来自神还是被造物，救主是神还是被造物，救赎是神的工作还是被造物的构造，救恩是神的拯救还是人的自救。否定圣经的权柄、否定神的独一、否定基督的神性、否定基督历史的真实、否定基督救赎的完备，这些否定的是基督信仰的性质，如此的基督、救赎、福音不是属神信仰，而是异教。

1.2  什么是信基督

以上谈的是“信基督的什么”，基督的身份、基督的工作、基督的福音，那什么是“信”，什么是“信”基督、“信”基督的福音？“信”，相信、信靠，是普世存在的概念，是人类生存所必需的也是人类生而有之的天性，从新生婴儿对人和环境的反应，到长大之后与周围人、事、物的沟通，这些人类生活的互动无不包涵“信”所涉及的认知、意志、心理、本能。可以说，人类的任何思维决定都以一定形态的“信”为前提，包括对于神祗、自然、自我、他人的相信，不仅是宗教信仰方面的，所有世俗活动也无法脱离这个“信”，对自然规律、自然现象，对自我存在、自我意识、自我能力，以及对他人的存在、言语、行为等等，不是说所有的信都等同，但“信”的普遍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是无神论者、不可知论者、极端的怀疑论者也无法逃离这个判定[19]。提到“信”，在不同文化和语汇中，都与超越世俗生活的层面有特定关联，例如在中文语境下，传统的宗教、以及近现代的多种意识形态[20]被归为“信仰”，在日常表述中某宗教的追随者被称为“信某某神”“信某某教”“某某信徒”，某意识形态的追随者被称为“某某主义的信徒”。由“信”衍生出的信用、诚信、守信等是传统儒家伦理的核心，也是现代社会规范的理念。因此，人对“信”并不陌生，“信”是人类与现实互动的基础，是人类始终在使用、理解的概念，应用在多个领域的概念。异教所熟悉的这个“信”包括对异教神祗、人间意识形态、自然世界、自我、他人，同时每个个体、群体、和意识形态对这个“信”的定义有所不同，对能够接受的“信”的对象、以及“信”的属性理解也有不同。所以，当人在面对圣经所定义的信仰，基督所定义的“信”，这个人不是在真空中，而是处在异教思想的影响之下，对信徒是包袱，对不信神的是枷锁，不管是包袱还是枷锁，它都在阻碍人对得救信心有正确理解和实践[21]。下面就从几个方面谈圣经对“信”的定义，以及从异教意识形态出发所有的干扰。

1.2.1       信的对象：神而非被造物（信而无根）

首先是信的对象，这是上节强调的，基督信仰的对象是自有永有的神，是基督，是神在基督里成就的、在圣经中启示的神对罪人的拯救。这与一切异教所信的对象不同，异教所认知、所相信的对象是被造物或者放大的被造物，异教的神祗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异教从人类有限有罪的观察出发，按照被造世界进行逆推，最终也无法逃离被造物的局限和狭隘，并受制于有罪的推理和逻辑。异教所谈的信只能是对被造物的信、是被造物之间的信，不管是涉及到宗教、哲学、还是社会伦理，这个“信”只能源自被造物、依托于被造物，其“信”的是被造物的稳定、确定，是罪人独立于神之后对自我认知、判断、决定能力的确信，但被造物没有能力为人类提供真正的稳定、确定、确信，世界的变化、被造物的局限意味着他所信的稳定只是暂时的稳定、所信的能力是相对的能力、所持的笃定是自我安慰的笃定、所有的坚强是特定条件的坚强。罪人虽然对“信”很熟悉，但他所熟悉的多种“信”实际只是一种类型，即对被造物的信，这种“信”有其有限的实用性，但缺乏真正的根基、真实的视野，属于“无根之信”，基于被造物的“信”伴随着被造物本身的局限、人类本性的有罪，以及与神的隔绝、对抗。这些“信”对于人类生命最基本问题、最迫切的危机，没有任何意义，这些捆锁在被造世界狭隘视野内的“信”，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其他被造物，都是以对真神的不信为前提的，非但如此，它还在主动的用被造物制造神、用被造物制造从人到神的路径，这些不仅不能走向拯救，反而是在持续激起神的忿怒，持续恶化已有的隔绝、对抗。所以，异教的“信”，否定圣经启示的独一真神，敬拜被造物或者放大的被造物，没有拯救，真正的基督信仰不是万教之一，当然救赎也不可能有“万教归一”[22]。

此外，当面对神在圣经中启示的“信”，罪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用自己所熟悉的对被造物的信，投射到对自有永有的神的信，导致将神设定的神人关系矮化为异教所理解的被造物之间的关系，将基督的救赎矮化为异教所理解的救赎，最后将对基督的信心与对异教神祗的信心等同，这是常见的属神信仰异教化的轨迹。但自有永有的神不是被造物、也不是放大的被造物，这个神是罪人闻所未闻的，这个救赎是罪人见所未见的，这个信心是罪人无法制造、模仿的。我们对神的信心与对任何被造物的信心不同，因为神不同于任何的被造物，神有着任何被造物没有的权柄、能力、恩典，并且体现在罪人的得救以及得救的生命。下面讨论的其他内容都以此为基础，是因为神与被造物的区别，神定义的神人关系与异教理解的被造物之间关系的区别，产生了以下的这些区别。

1.2.2     信的内容：确定而非空洞（信而无知）

异教有一种“信”，停留在感觉，没有实质的内容，他就是相信，对相信的内容，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说相信但其所信的内容非常空洞，只是有三言两语的概念和内心笃定的感觉，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这种感觉很好、很符合他的期待，很多异教信徒对异教神祗都是类似的态度。异教对其多数信徒的认知要求是极低的，异教信徒可以只知道神祗的名号，就能够相信，只要看到神祗的雕像，就可以敬拜，这正是异教的开放性所在，没有任何的认知门槛，感觉到、信就有。这源于罪人离开神之后，试图用自我主观的感觉规范、决定现实，尤其是用感觉来设定神人关系[23]。在教会历史中，这体现在信心与感觉的等同、信心与认知的分裂，认为相信基督就是类似的一种感觉，有这个感觉就够了，不就是因信称义吗？不要说什么圣经启示、理解、认知，知识反而是信心的干扰，知识越多越没有信心、越没有敬虔，无知的信心才是最纯粹的信心，由无知出发，在不受认知规范的感觉中，体会基督的神秘、玄妙，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才是信仰的最高境界。这就是很多人倡导的“无知之信”。

它与神在圣经中的教导是相悖的。真正的相信包含个体的感觉、意识，但绝不停留在感觉、更不是基于感觉之下空洞的概念。福音里应许的基督，基督徒所相信的基督，不是空洞的概念，不是感觉的揣摩，而是神在圣经中启示的、真实、确定的基督。我们信靠基督，不是因为我们里面忽然生出某种感觉、幻觉，我们得救，不是因为我们信靠某个词汇、概念，而是因为我们借着神的启示认识基督，认识神在基督里的启示和恩典，并相信、确信神的启示和恩典。圣经谈到对神的信心、对基督的信心，总是以对神的认知、对基督的认知为前提的，面对神、面对基督，罪人的第一要务是认识神、认识基督。神不是异教的泥偶，可以仅仅靠着感觉接近，基督的福音不是异教的符咒，可以靠着口头念诵来作用，得救的信心不是没有真实认知的所谓“无知之信”，因为这种信心不是对基督的相信，而是自我感觉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以为基督和他所熟悉的异教一样，是一个没有内容的空壳。

1.2.3     信的立场：归属而非中立（信而无系）

世人熟悉的对被造物的相信，牵涉到个体与其他被造物的关系。对某些被造物的相信与自己的生活相关，例如对父母、亲人、朋友；对很多被造物的相信则与自己的生命没有直接关联，例如对某个自然现象、某个科学规律、某个历史事件的相信。即使是有所关联，其相关性也停留在被造物相互作用的层面，是有限的相关。因此，绝大多数的相信对人而言是没有立场可言，这种相信往往也不要求人有什么立场，人也没有兴趣在这些方面表达立场，尤其是对于看似与自己生活距离遥远的事物。人对多数被造物的立场是中立的，对少数是有限的归属，这是被造物之间关系的性质决定的[24]。当这种立场被迁移到对基督、对独一真神的信仰中，人可以相信，但对神采取中立的态度或者是有限的归属。有人说，不是要求相信吗？我相信了还不可以？他这里所说的相信只是承认神的存在、基督的存在而已，如同他承认遥远星球、微观原子的存在，他相信，但他与这些事物没有关系，他的生活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些相信而改变。有人说，那我承认神的权柄总可以吧？但他说的承认神的权柄只是将神看作被造物，是有限的权柄、有限的归属。与其他被造物类似，神的权柄只有有限的范围，神无话可讲，他为所欲为。这种对神的信，看似比上面说的好一些，但依然是将神与被造物等同，他相信的不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而是与诸多被造物在同一层面、共同享有权柄，他看似没有否定神的存在，但他否定神独一的存在，与被造物同等的神不是真神。

圣经教导的相信神，是相信神是神所启示的那一位，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创造万有、掌管万有、审判万有的神有着对所有被造物的完全权柄，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向他，在这个神面前，没有任何被造物处于中立的位置，没有任何被造物与神无关、与神的权柄无关，相信神意味着对所有伪神、假神的放弃，相信基督意味着对所有人类自救方式的放弃，同时意味着对神的归属、对神的权柄的承认和降服。这就是信神与信被造物的基本区别，信被造物可以仅仅相信被造物的存在，而与被造物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但信神是相信创造我们、掌管我们、并在基督里拯救我们的神，拥有至高权柄、至尊荣耀的神，面对这样的神，说我们仅仅接受他的存在，他与我们的生命没有关系，我可以接受他的恩典但他无权干涉我的生活，这不是相信神，而是在亵渎神。这是在说，神，你可以为我所用，但我不要为你所用，我最多是能把你视为放大的被造物，但你始终还是要和其他被造物一起掌权，更重要的，我依然是在你权柄之外的自由人。这种“信”承认神的存在、否定神的权柄，然而，没有权柄的神还是神吗？承认他存在但不承认他的权柄，我们承认的到底是谁？没有对神的归属、认同，这个“信”依然是存在于异教体系之中，其结局也依然是异教体系的结局。

1.2.4     信的姿态：信靠而非疏离（信而无依）

世人的“信”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其态度的多元化，一个人可以在相信和接受客观事实的前提下，对所相信的对象存有不同的态度[25]。他可以相信某某的客观存在但同时对其排斥、抵制，因为是不得不接受、非常厌恶的勉强接受；他可以相信某某的客观事实但同时与之疏远、保持距离，有限的接触但是最小限度的接触；他也可以相信某某的客观状况并在某些事件上对其有所依靠。在被造物的层面，个体在生命运作中对某某的“信靠、依靠”与个体在认知层面对其的“相信、接受”，是可以分割的，而且经常是分割的，有认知上的相信但没有生命中的信靠，即使有，也只是局部的依靠。这种个体与所信对象之间的疏远、距离，是被造物之间的关系决定的，被造物之间就是有亲有疏、有远有近，的确也无需对很多人事物有所依靠。这种“信”，有认知的相信但没有生命的信靠，有头脑的接受但没有心志的依托[26]。那用类似的方式来定义对基督的信、对神的信，可不可以？有人说，那好，我接受神的存在、神的权柄，接受关于基督的历史事实，还不是信神吗？这还不能得救吗？

这里的问题是没有认识清楚，基督的福音是什么，神在基督里应许的是什么，信心在得救中的角色是什么。首先，基督的福音是什么，福音不仅仅是在陈述事实，事实本身是“真”信息，但还谈不上“好”消息，福音的“好”在于其解决罪人的根本问题、人类的首要问题，基督的福音关乎生死，是因为福音解决的问题生死攸关。其重要性决定了，它不可能仅仅停留在认知层面的接受，这个生死有关的问题和答案都牵涉到全部的人、人的全部，从认知、意识、到思维、情感，这不是一个能够被拘束在头脑中的事情，更不可能摆出一副超脱尘世、事不关己的态度[27]。如果人存在这种态度，那只能说明这个人还是相当无知或者是已经癫狂。第二，神在基督里应许的前提和背景是，人如何得救、依靠什么得救，得救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依靠谁、依靠什么的问题。福音放在人类面前的选择是依靠神在基督里的恩典，还是继续依靠人类自己或者其他被造物，每个人对福音的态度就是在做出这样的选择，选择依靠谁。因此，“依靠、信靠”在这里无法回避，有相信但没有信靠，意味着这个人还是在选择依靠自己，还是在拒绝基督，即使他头脑上可以接受关于基督的事实。第三，神在基督福音里呼召罪人信神、信基督，这个信当然包含相信神的存在、基督的工作，但同时包括，将自己的拯救、生命的福祉、永恒的归宿依靠、交托在基督的恩典之中。是因为基督的救赎、借着我们对基督救赎的信靠，神将基督的义加在我们身上、将天上的恩典赐给我们。这个信是相信、信靠，是接受、是依托，接受基督的拯救就是在依靠基督得救，相信基督是救主就是在依靠基督得救，信靠是接受福音、得到救恩不可缺少的要素，没有对基督的信靠就等于在否定基督和基督的福音。第四，这种信靠与罪人在被造世界熟悉的信靠还是有本质区别，罪人可以在这个世界信靠其他被造物，而且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如上所述，这种信靠是有限的信靠，但对神的信靠、对基督的信靠，则非如此。被造物之间是在生命中的某些事情上有所信靠，但我们在福音里对基督的信靠，不是在于生命中的此事彼事，而是生命本身，是罪人的新生和永生，这个信靠是生命的全体投入，因为这个信靠的目的是生命的全然拯救。因此，这个信靠是世上所未有的，得救的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全然投入的信靠，他全然投入的同时体验到的是基督全然奉献的恩典。这里没有什么距离、疏远，更不可能是对抗、排斥，这里是在基督的爱里感怀至深的心，紧紧的抓住恩慈的神、怜恤的主，从新生直到永生，从今世直到永久。

1.2.5     信的属性：途径而非工作（信而无恩）

圣经定义的福音，是因信称义，得救在于神的恩典、通过对基督的信靠，而非因着人的行为、人的工作。有人说，信心不也是行为吗？信心不就是我的工作吗？难道还是别人的？怎么说是依靠信心、不依靠行为？这不是文字游戏吗？这也是不少人理解福音时的困惑，是一些人反对因信称义的理由。神在圣经中定义的“信”，其属性是什么，到底这个信与行为有什么区别？这个信在罪人的得救中是什么角色？

1.2.5.1         两种得救的途径

圣经教导的意义是在圣经启示的框架之下、按照圣经解释的逻辑给予的，也只能在这个框架和逻辑中理解。离开这个特定的框架和逻辑谈意义，谈的就不再是圣经的意义，而是人为捏造的意义。信心与行为的对比，在保罗的教导中较为详细和系统，是使徒对救恩进行阐述的一部分，二者的对比是在圣经定义的神人关系的框架下，诠释一个根本问题，罪人如何得救、不被定罪。在此，信心与行为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的行动、动作，而是罪人得以在神面前称义的两种途径。“行为”或者“工作”是指罪人依靠对摩西律法的完全顺服，依靠自己的无有瑕疵、没有亏欠，所有神对于内心、意志、情感，关于神、人、世界的诫命，罪人都做到尽善尽美、至清至洁。这是保罗提到的“立功之法”，行为指的是依靠自己的行为成就的“义”而称义，依靠自己工作所表现的“圣洁”而被接纳，自我的“义”、自我的“圣洁”，和自我的“救赎”，因此行为是罪人的自义，行为指代的是罪人依靠自义的自救。但这个自救是不可能的，摩西律法之下的罪人虽然知道神和神的旨意，但罪人不是至清至洁，罪人的行为不是尽善尽美，相反，罪人的心志、行为被罪所辖制、污染，在这个状态中，“没有义人、一个也没有”；同时，罪人非但不能成就律法要求的义，罪人还因此生活在律法的咒诅、定罪之下，神的忿怒和审判之下。摩西律法中的罪人可以被显明罪、被定罪，但不可能称义[28]，这是罪人在摩西律法之下的困境，也是新约必要性的前提。

有人说，保罗只是在说不能依靠摩西律法称义，也没有说不能依靠其他行为称义啊[29]？依靠行为称义还是有可能的，例如外邦人依靠遵行自己的良心，尽其所能的去恶向善[30]。这种想法依然没有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神人关系、什么是罪，也不明白使徒在教导“不能因行律法称义”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有人以为保罗仅仅是说摩西律法的问题、犹太人的问题，他们不行但不代表其他民族不可以，摩西律法不行但不表示其他规则不行，仿佛保罗在教导外邦人对于犹太人的优越感，殊不知这纯属幻影。保罗在讲犹太人、以色列民族，这个民族是神在万民中拣选的，神赐予他们儿子的名分、荣耀、诸约、律法、礼仪、应许，基督也从他们而出，他们是万民中唯一有神的启示、神应许的同在、知道神圣洁的诫命，其他民族则是没有神、没有指望、与基督无关、在以色列国民之外，是应许诸约上的局外人。在摩西之约之下的以色列人，是罪人在这个世界能够企及的最高境界，试图遵守摩西律法的以色列人，是罪人依靠自己的行为能够成就的最好的工作，因为他知道神、知道神的诫命、并有意顺服神。如果这样他尚且不能依靠自己的行为得救，没有神、连神的诫命都不知道的外邦人，如何依靠自己的行为、靠着顺服自己的良心得救？难道罪人的良心要比神的律法还要大[31]？罪人制造的偶像比真神的启示还要高明？神用以色列民族的历史启示，保罗用摩西律法下的犹太人作为特例，讲的是普世的问题，而且是在用人类能够想象的最为极致的例子，即律法之下的犹太人，以证明罪人没有自救的能力，没有依靠行为在神面前称义的可能。“我们晓得律法上的话都是对律法以下之人说的，好塞住各人的口，叫普世的人都伏在神审判之下”。的确，使徒在这里直接提到的是依靠摩西律法称义，但神赐予律法的目的、旧约历史的目的、使徒教导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律法以下的犹太人知罪、而且是要全体罪人知罪，知道自己不能依靠行为得救、不可能自救。

有人还是觉得不对，好，不能依靠异教、不能依靠摩西律法，这都能接受，那依靠遵行基督的诫命，总可以得救吧？基督徒不就是依靠自己的敬虔得救的吗？首先，基督徒从来不是依靠遵行基督的诫命得救，基督徒是因着信靠基督的恩典得救。其次，基督徒无法依靠遵行基督的诫命得救，与前面提到的理由是一致的。只要人还有罪、犯罪，人的行为就依然受到罪的污染，他还是不能够完全的顺服神的诫命，异教做不到、犹太人做不到、基督徒同样做不到。使徒所教导的救赎也是他自己的救赎，不仅是他作为犹太人、法利赛人，而且是他作为基督徒的救赎[32]，是他作为基督徒在说“我如今在肉身活着，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我不废掉神的恩，义若是借着律法得的，基督就是徒然死了！”“我为他已经丢弃万事，看做粪土，为要得着基督，并且得以在他里面，不是有自己因律法而得的义，乃是有信基督的义，就是因信神而来的义”。使徒教导的福音是全体罪人的福音，不管这个罪人是在什么宗教、文化、社会、政治、民族、家族之下。依靠行为称义，意味着是罪人的罪在面对圣洁的神和神的审判，不是罪与义的相互抵消、而是是否存在罪的问题，只要有罪，就要面对神的审判。依靠行为称义，是非常勇敢的，因为他是以自己的戴罪之身、获罪之灵与圣洁公义的神进行正面交锋，像飞蛾扑火一样，尝试变换策略，觉得总有希望，这就是无知之下的勇敢、傲慢之下的癫狂。问题的根本不在于规则体系，当然有这个层面[33]，但问题的根本在于人，罪人，人的罪，“立功之法”不可取、不可行、不可能，是因为罪使得罪人任何的功都以失败、败坏而告终。

神的福音就是在罪人无法自救的时候，来自神的拯救。这个拯救不是依靠罪人的工作，而是依靠基督的救赎，不是依靠罪人内在自有的、自造的、被罪污秽的“义”，而是基督的、属天的、完全圣洁的义。“信心之法”，则是我们得到基督的义的方法，即，通过我们对基督的信靠，神在他的恩典中将基督的义加在我们身上，神审判我们的时候不再追讨我们的罪，而是看待我们披戴的基督的义。这里的信，不是我们在神面前称义的资本，是我们得到基督的义的途径；信心本身不是我们的义，信心是我们得到基督的义的途径；信心本身并不能使我们称为义，是信心所依靠的基督使我们称为义。基督是我们称义的根基，是神判定我们的依据，而信心则是我们接受、拥有基督恩典的途径。所以，因信称义，不是因着、借着、通过“信”本身，而是因信基督称义、因信神称义，因着、借着、通过信靠基督、信靠神而被神称为义，没有基督和神的应许，这个信没有对象也没有意义。信心与行为的对比，不是信心本身在与行为对比[34]，而是信心所依靠的基督与罪人的行为的对比，实质上是两种救赎方式、两个拯救体系，是依靠基督得救还是依靠自己得救，是依靠基督的义被称为义还是依靠自己的义被称为义。

这也是之前提到的，福音不是口诀、符咒，理解因信称义，不是孤立的理解信本身，而是理解神在基督里成就的救赎、在福音中应许的恩典，以及信在其中的角色。离开基督和神的应许，孤立的谈信心，信心就被视作行为、视为得救的资本，人的信心就脱离开神的应许以及基督的救赎，以为是信心本身的功用在赢得神的悦纳。这种想法要比上面依靠行为称义还要疯狂，上面至少还有敬虔的行为，这里就想通过自己头脑中的意念来作为与神交易的筹码。这是对神的蔑视，这个神比他熟悉的异教神祗还要卑微：与他和好、蒙他祝福就是在我的一念之间，基督教实在是最容易的信仰，就是信，就是意念，靠着意念就能得救。基督徒的拯救依靠的不是自己的意念，而是基督道成肉身、死里复活成就的救赎，依靠的是神的恩典、圣灵的工作，这不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相反，这是人力不可为、被造物不可为的事情，这是神子代替罪人、以无罪代替有罪、以永生之灵代替定罪之身，是神在他不可参透的爱里成就的、并赐给我们的恩典。有些人信的飘忽、轻浮，因为他不知道罪的深重、救赎的沉重、恩典的厚重。

有人说，那就只有保罗这么教导，基督和别的使徒也没有这么讲啊。历来有些人反对因信称义的福音，就把它视为保罗个人的教导，与基督和其他使徒的教导存在矛盾，这种人为制造圣经内部冲突是否定圣经真实性和权柄的常见方式。首先，这与新约圣经的事实相悖。保罗强调的正是他作为基督使徒的权柄，他的福音不是来自人的而是来自神的、来自基督的。在这一点，众使徒是共通的，他们的教导都是基督的权柄、基督的启示，不存在使徒之间教导的矛盾、更不存在使徒教导与基督教导之间的矛盾。很多宣称的所谓矛盾是罪人用自然化的方式解读新约历史、解释新约正典形成而做出的猜想、妄想，而非历史事实。其次，基督和诸使徒，乃至整个圣经都是在对比神的拯救和人的自救，罪人在神面前称义的方式只有一种，即因信称义，这不是保罗的创造，而是神人关系现实的必然。基督、保罗、和其他使徒，对信心、拯救、恩典的阐释是一致的，与旧约圣经也是一致的。其三，由于保罗的个人背景、历史情境、牧养教会的状态，神赐予他特别的恩典和能力，呼召他对纯正福音作出较为系统的解释、对以行为称义的伪福音进行针对性的批判，尤其是从律法与恩典、行为与信心的对比作为切入点。但这不表示其他圣经作者讲的不是这个福音，而是说神在对每个使徒的具体职分、恩赐、呼召上有所侧重[35]，在特定情境中的侧重不是矛盾，在不同情境中采用不同切入点也不是矛盾。

1.2.5.2         一个完整的救赎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常见问题，得救不在乎行为，那基督徒要不要有好行为？信心和行为是什么关系？如何理解圣经教导的因信称义、和圣经对基督徒圣洁生命的呼召？既然罪人不是通过行为称义，那已经称义的罪人为何又要顺服神的诫命？不被定罪、没有审判、没有死亡，那不就好了？不是说不在乎行为吗，还说要顺服神、这不是前后矛盾吗？顺服神当然好，但没有顺服也无所谓，因信称义嘛。这些误解有一个共通的缺陷，就是离开神的完整救赎来看待罪人的赦罪、称义，离开神的完整恩典来看待信心的存在和运作。

首先，罪人因信基督在神面前称义，但得救的人不仅仅是被称义而已。神所赐予的、罪人得到的是神在基督里的完整救赎，被神称为义的人与神和好、与基督合一、向罪已死、向神而活，脱离罪的奴役、脱离律法的奴役、脱离肉体的奴役，归属圣灵、被圣灵引导、成为神的儿女、与基督同作后嗣，并等候将来的荣耀、圣徒的基业。所有这些恩典都是因着我们信靠基督，我们得到它们不借助其他途径；所有这些恩典都是神在基督里赐给我们的，不是多个救赎、不是多个阶段的救赎，乃是一个完整救赎的多个方面。因为神对罪人的救赎是对神人关系的完整重塑，在基督里重建被罪破坏的神人关系，这个罪就包括罪的本性及其后果，罪人被定罪、被审判、与神为敌，在罪的奴役、律法的奴役、肉体的奴役之下，追随世界的元首，没有神、没有指望。这不仅仅是被定罪的问题，而是罪对神人关系、对人、对世界的全面破坏，对神创造的美好秩序的全面颠覆，对人类生存意义的全面否定，因此，圣洁的神不可能肤浅的看待这个问题、不可能狭隘的解决这个问题，神对罪的厌恶是彻底的，神对罪人的拯救也是彻底的，神的拯救不是对罪人的局部修复，而是对罪人全面塑造、对神人关系的全面塑造。只有这样的拯救才是真的拯救、神的拯救，试想一下，如果拯救解决的仅仅是罪的后果的问题，罪人依然在罪的奴役之下、服务罪、服务黑暗世界，神的福音难道是在为罪服务吗？基督拯救罪人就是解除罪人犯罪的后顾之忧吗？狭隘的拯救最终是服务罪的拯救、助长罪的拯救，这与神的圣洁、基督的圣洁是背道而驰的。神的拯救不是这种狭隘的、虚伪的拯救，而是完整的、真实的拯救，神在基督里赐给我们的是称义的恩典、也是重生的恩典，是自由的恩典、也是归属的恩典。不被定罪是福音的切入点[36]，但不是神的救赎的休止符，我们的信心所信靠的是完整的基督，我们的信心接受的也是完整的基督恩典。

有人说，我不接受这个完整的不行吗？我只接受因信称义、不被定罪不可以吗[37]？其他的我不要不行？他还没有清楚这个救赎是什么，这是神的救赎，不是人的制造，是神在定义这个救赎的内涵，罪人没有资格对神的定义挑三拣四。这是一个救赎，基督完整的救赎，没有其他选项，神启示的是这个完整的救赎，不是供人进一步加工的模板。在这个完整救赎中分割、挑选，其实是在分裂基督，与神讨价还价，也就是说，他连最基本的神人关系的秩序还么有明白。他只是在福音中看到了趋利避害，也只看中趋利避害，而且是在罪人的体系中看待，导致他认为福音仅仅是趋利避害而已，只要不被定罪，别的都可以不要。神的启示讲不讲人的利害关系，讲，但不是停留在人的层面讲，不是按照罪人的逻辑讲，而是在神创神治的体系，在万有都本于他、倚靠他、归向他的世界秩序中讲，人的利害判断是在人类生存的意义之中的，这个意义不是为自己、为世界，而是服务于神的荣耀、服从于神的旨意。只有从神的启示出发，人才会觉得完整救赎的必要，才能理解并且体会其中的美好。

其二，罪人的得救在于对基督的信靠，但得救的人有的不只是信靠。有人以为，基督徒是什么，就是罪人加上信心，除了有信心，和其他罪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显然是低估了神的应许的能力、恩典的能力，以及基于神的恩典的信心的能力。基督徒有信心，有信心所信靠的基督，因此，基督徒就有了神在基督里赐给基督徒的所有恩典，是这些恩典使得基督徒与世上的罪人不再相同，使得基督徒的信靠不是孤单的信念，而是运作在生命中的恩赐、能力。当然，不是信本身带来的这些变化，而是我们所信的对象，基督，在成就这些转变。信靠基督的人是归属基督、与基督合一的人，基督徒的生命是蕴藏在基督生命里的生命，与得救之前相比是新生、重生，这个新生不是我们努力的结果，而是神的恩赐。这个新生是按照基督的样式所造的，有真理的仁义和圣洁，这个新生是神的工作，为要叫我们行善，就是神所预备叫我们行的。这个新生有全新的生命目标、生命准则，爱神、遵守基督的诫命是主导这个生命的原则。基督徒不是罪人加上信心，而是在基督里新造的人[38]，不是因为新造的人得救，而是因为得救所以是新造的人，不是通过好行为赢得新生，而是因为新生所以有好行为。好行为不是新生的条件，新生是好行为的前提，没有这个新生，就没有真正的良善、敬虔，有了这个新生，必然有良善、敬虔，因为良善、敬虔是新生的本性。离开这个新生，好行为不仅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没有存在的可能，最多有的是罪人的拙劣模仿。有些人认为因信称义与好行为存在矛盾，原因就在于他不知道因信称义的人也因信得生，不仅是生存的生，而是生命的生、新生的生，不是罪里的生、而是基督里的生，不是对抗神的生、而是荣耀神的生。基督徒有相信、信靠的意念，同时有始于信、以致于信，始于恩、以致于恩的生命涌流，得救是生命的得救，得救的生命是生命的涌流。

基督徒有信心，有信心所依靠的基督，也就有了神在基督里所赐的爱，罪人的得救是因为神的爱、是神的爱的体现。信靠神的人是理解、接受、体会、并沉浸在神的爱里的人，基督和使徒在解释救恩的时候，核心是神的爱、基督的爱，“爱我们的大爱”、“长阔高深的爱”、“过于人所能测度的爱”、“世所未见的爱”、“不能隔绝的爱”、“舍己的爱”。这个爱不是空洞的概念、不是无病的呻吟，而是基督徒所真实感受的、并且为其所包裹的，这个爱是神的大能，为其所爱乃是神的大能在我们里面的工作。这个工作的一个效应就是，在属神的人里面激发、维系对神的爱（基督徒的爱是自主的但非自有的），罪人的信是吞噬神的爱的黑洞，属神的人的信则是与神在爱里交通。我们与基督之间的归属和认同是爱的归属和认同，基督徒信靠基督，信靠的是爱我们的基督，同时我们爱我们信靠的基督。在这个爱的合一、交通里面，爱基督就是遵守基督的诫命。基督徒所谈的好行为不是泛泛的、世俗的“好”或者“行为”，而是始于爱、以致于爱的献身、投入，是沉浸在基督的爱里而有的爱的表达。

这就是信靠基督的人所有的生命的逻辑、爱的逻辑（1.1.3），而信的逻辑、生命的逻辑、爱的逻辑都源于神的恩典，也只有理解神的恩典，才能理解这个逻辑。因为得救在乎神的恩典，所以我们的信靠是得到恩典的途径；因为神的恩典的完全，我们得到的恩典必定完全。神赐予的救赎和生命只能在恩典的架构中存在，也只能在恩典的架构中理解，很多人不理解的不是单纯的行为与信心的关系，而是不理解何为神、何为神的恩典，所以他会觉得神的恩典显得多余，神的诫命前后矛盾。恩典是信的根基、生命的源泉、爱的原动力，我们得救是本乎恩、因着信，不理解这个恩，当然不会理解何为信，因为我们有的是恩上加恩，我们的信才是始于信、以致于信。

1.2.6     信的时限：恒久而非暂时（信而无定）

信基督是暂时的相信还是恒久的相信？得救需要的是暂时的相信还是恒久的相信？这个相信会不会变成不相信？如果不再相信，那还有没有救赎？那些不再相信的人，到底是根本没有得救还是得救之后又失去救恩？因为信心是得到救赎的途径、是基督徒生命的根基，信心的时限就与救赎的有无、生命的福祉密切相关，下面略谈一二。

圣经教导的相信，真正的对基督的相信是恒久的信、忍耐到底的信、坚持到底的信、至死忠心的信、持守的信、不会离弃的信、顺服到底的信、不致动摇的信、持定永生的信、持续寻求的信、警醒不倦的信、站立得稳的信、坚固恒守的信、紧紧抓住的信，是始于信、以致于信的信。得救的信不是停留在一时一地，不是有始无终，不是三心二意，不是得而复失，不是堕入沉沦。对圣经的这些清楚教导，向来有很多疑问和误解，因为圣经定义的信与罪人惯常熟悉的信之间有分歧，罪人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圣经定义的这种信的存在，更不能理解在基督徒中的普遍存在。

有些人说，信了就不改变，你就不怕你信的是错的？如果错了，不就要改吗？你可以从不信变成相信，从信这个神变成信那个神，怎么不可能有新的改变呢？你就这么笃定？那别的宗教信徒也同样笃定，他们信的也是真的？异教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异教的信所在的根基。异教的信是以被造物赋予的可能性、或者被造世界赋予的确定性为基础的，他所信的确定是被造世界的确定，他所信的可能是从被造世界逆推的可能。就某些被造世界的规律而言，他可以确定认为其不会改变；但就神的存在、神的身份而言，这属于可能性的范畴[39]。神是否存在、哪个神真的存在，这个问题是不确定的、而且是无法确定的[40]，这个不确定不是某个异教的怀疑，而是整个局限于被造世界的异教体系的必然结论，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神，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神的启示，他看到的、他所有的是异教做出的无数猜想，从无神到泛神，从上古到现代，人类在世界终极的现实、人类终极的问题上给出万千种答案，不同人类个体和群体对此的千万种反应。异教的体系认为，在神是否存在、谁是真神的问题上，人类不可能有确定[41]，人可以确定的知道日月星辰、虫鱼鸟兽，但神？怎么可能确定？你说的确定不过是愚昧、迷信罢了，基督教内部你们都不确定，怎么知道什么是确定的？这就是异教的看法，异教本能的排斥圣经所启示的神确定存在、无可置疑的存在、无可推诿的存在[42]，对神所要求的确定相信同样排斥，在此背景下，他当然不能理解圣经所讲的真正的信心、得救的信心。

圣经所讲的信心是对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的信靠，对基督及其救赎的信靠，对神在基督里应许的恩典的信靠。属神的人的信的恒久来自其信的确定，而这个确定不是来自人自己，而是建立在其所信的确定的对象、确定的依据、以及确定的恩典。首先，确定的对象。异教的信仰改变是常见的，在异教世界没有不变的信仰，所有异教意识形态都处于动态变化之中，历史再悠久的宗教、管制再极端的主义，都不免变化[43]。这些意识形态是人类制造的，也是人类在改变，但这些变化都是异教体系内部的变化，从一种异教意识形态变化到另外一种。这个变化在人看来可以是很剧烈的，例如从无神到泛神，从信此宗教到信彼宗教，从理性主义到经验主义，从上古神话到现代科学，但这些无一不是异教体系的产物，是局限在被造世界中的堕落人类对现实做出的有限、有罪的解读。异教意识形态的持续变化、必然变化是这个有限、有罪决定的，罪人也能够看出其中的问题，所以要有所变化[44]，因时而动、因势而动。但基督徒所信的，不是异教、不是高级的异教，不是被造物、不是被放大的被造物，而是自有永有的神，基督徒从不信到相信，不是异教体系内部的转变，而是从异教体系到属神体系的迁移。这不是从一种不稳定的异教思想转换到另外一种不稳定的异教思想，而是从不稳定的异教体系迁移到稳定的属神体系。属神体系不再是罪人自己在狭隘被造世界自下而上的摸索，而是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自上而下的启示，不再是罪人的猜想、幻觉，而是神真实的、确定的启示，而且是对现实唯一正确的解释。这个体系是稳定的，因为神是自有永有的，不是像被造物一样在时空中变化，这个体系是确定的，因为神是真实的，神的启示是真实的，是在被造世界启示的真实，因为神首先是超越被造世界的真实。基督徒从信别的神到信基督，不是神的名号的变化而已，而是从被造物到神，从假神到真神，神是最终极的现实、是所有现实的根源和解释，神决定并定义了属神体系的稳定。

有人说，那还有没有再变化的可能？你要是以后发现新的体系、新的解释，会不会变？这个疑问还是没有理解体系的性质，现实中只存在两种体系、两种解释，一种是被造物的解释，一种是自有永有的神的解释，前者是异教的解释，后者是圣经的解释，不可能有其他选项，每个人都是在这两个体系中做出选择[45]。多种选择、新的选择只是异教体系的错觉，在纷繁复杂的被造世界，罪人感觉有无数种解释的可能，但人所面对的始终是伊甸园里的那两个选择，神还是被造物，依靠神还是独立于神。基督徒相信神、信靠基督，这个选择不是万种可能中最大的可能，不是万种解释中最好的解释，而是唯一的解释、唯一的真实。从被造物出发的解释，其体系是残破的、其推理是荒谬的、其结论是矛盾的，基督徒的相信不是对一种异教学说的放弃，而是对整个异教体系的放弃，是所有自异教体系而出的，不管是古代的、现在的、还是将来的各种学说的放弃，在此没有变化的可能，因为不存在变化的选项。

其次，确定的依据。有人说，那怎么确定是神的启示呢？怎么知道我信的是真神、真的福音？的确，有很多伪基督教、伪福音、伪信仰，有些人因此就觉得无所适从：怎么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的信又怎么能确定不变呢？基督徒所信的依据，是神在借着神拣选的先知、使徒在圣经中给予的启示。基督徒的确定不是来自本人主观的笃定，而是来自神的客观启示的确定、清楚、完备。因为是确定的，所以我们知道神的启示不会朝令夕改；因为是清楚的，所以我们可以知道神的启示，并且清楚的知道；因为是完备的，所以我们可以放心的接受，不用担心有所遗漏。没有确定，人当然会游移不定，没有清楚，人当然会混沌不明，没有完备，人当然会朝三暮四，在这些情况下当然也不会有恒久的相信。真实的神给予确定的启示，智慧的神给予清楚的启示，恩典的神给予完备的启示，而我们的神就是如此真实、智慧、恩典，神的启示就是如此确定、清楚、完备。人在理解圣经时的混乱，不是圣经本身的问题，不是神的问题，而是罪的问题，是罪在干扰信心的确定。但信心确定的根基，只有一个，就是基于神在圣经中的确定、清楚、完备的启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信心的依据只能是神和神的话语，如果我们信心的依据是被造物，是因为某个被造物的高言大智、或者某个被造物的巧言令色，我们的信心也会随着与这些被造物的关系而沉浮。被造物可以是我们认识神的启示的途径，但绝不可以是我们相信神的依据，伪基督教、伪福音则逆反这个秩序，将被造物变成相信神的依据，这种信依然是异教的信，必须改变、必须悔改。我们可以借由他人相信神，但不能因为他人而相信神，我们是因为神的启示而相信神，神的启示确定不变，我们的信心也确定不变。

但某些人随从异教思维，觉得不应该确信，不确定才是谦卑，动摇才是虔诚，随时留有改变的余地才是真的智慧，见风使舵才是真的高尚。信的本身就是相信、确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的是什么，都不确定信的是否真实、是否是神的启示，还有什么信可言？信一切皆有可能吗？基督徒信的不是一切皆有可能，而是世界的存在只有一种解释，人类的拯救只有一种途径，不是说基督徒可以全知、或者对圣经没有任何疑问，但基督徒在神确定、清楚启示的真理上是笃定不疑的，神是独一真神，基督是独一拯救，罪人的得救依靠的是对神的恩典的信靠。基督徒相信的不是可能性，而是确定性，不是暂时的确定性，而是恒久的确定性，是神的可信、基督的信实所设定的确定性。神是恒久的可信、基督是恒久的信实，所以基督徒的相信是恒久的相信。

其三，确定的恩典。有人说，你怎么确定你不会变？即使圣经说的是确定的，你怎么确定你可以坚持圣经的启示，不像很多人一样背弃信仰？的确，基督徒在这个世界面对内部和外部的巨大挑战，从意识形态的对抗、到日常的艰辛磨难，以及针对性的迫害和仇杀，圣经从来没有把属神生活描绘成为脱离实际的虚空状态。但上面这种想法依然是把信心作为自己的行为，从自己出发、靠自己维系。基督徒信靠神是将自己生命的全部、今生的福祉、永恒的归宿交托在神的恩手之中，这当然就包括我们的信心及信心的维系。我们信心的维系是我们依靠神的内容之一，因为这是神在基督里应许的恩典之一，基督是我们信靠的对象，也是为我们的信心创始成终的主，是我们起初的信、末后的信，是我们一生与神同行的信。我们对神的信靠，神对我们的保守，是我们与神相互归属认同的一部分。基督徒不是靠着血肉之力在维持岌岌可危的信心，不是靠着自己的战战兢兢在如履薄冰，基督徒是站在基督的恩典中，基督重生并保守的恩典中，在父无所保留的爱里，坦然无惧的相信、并且信靠到底。我们的福祉不在于我们不会犯错、不会软弱，而在于神不会放手，神在基督里应许的恩典不会失落。这不是说基督徒就无所谓，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有神的保守，任何真正相信基督的人不可能这么思想问题。在这里，相信就是依靠，依靠就是相信，怎么可能有人说我依靠他但不相信他？正因为基督的恩典、神的保守，我们的相信才越是紧紧的抓住神、单单的依靠神，因为只有神才能够维系我们的信心，并且保守我们基于信心的恩典。也就是说，我们所信靠的恩典就包括保守信心的恩典，神赐予我们的恩典就包括维系信心的恩典。

那些相信一段时间又不相信的人呢？是因为神没有保守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原来的信就不是真正的信，不管最终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名义上背弃神，也不管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名义上追随神，这种相信从来不是神所悦纳的相信，不是得救的相信，因为从来不是确定的相信。从人的角度，有些情况我们缺乏足够信息来进行判断、有些时候是我们缺乏能力进行分辨[46]，但这不说明神与我们一样无知、无能，神清楚知道每个人心里的真相，也知道真伪发展的轨迹，这些事情按照神的计划发生，有神奥秘的旨意，但真伪的区别从来没有任何的疑问。“他知道人心里所存的”，他知道谁是“灭亡之子”，他知道哪些是父所赐的。真伪的区别是清楚的，其相似只是表面的相似，但区别是实质的、体系的区别，相信神还是被造物，相信唯一的拯救还是可能的拯救，归属于神还是独立于神，这些深藏于心的区别永远是存在的，而且迟早都会显明的。再多伪信心的存在也不能否定真信心的性质，也不能动摇真信心的确定。对此，在后续关于基督徒生命确据中再展开。

1.2.7     信的品质：真实不尽完美（信而无亏）

经过前面的讨论，有些人说，如果信心是这样，谁又能做到呢？谁能够做到事事都归属神、信靠神，一生当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你这不是在说空话大话吗？这也是有些人不愿意严肃对待圣经的理由：圣经说的是不错，但讲的都是脱离实际的理想，我们还是糊涂一点、实用一点，不要用不着边际的理想把人都吓跑，水至清则无鱼，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严格？你做到了吗？你没有做到为什么还要说？凭什么指手画脚？

这些问题背后是一系列的对圣经、对神、对神人关系的误解，对圣经定义的信、基督徒生命的混乱认知，看似言之凿凿，实则捕风捉影。首先，圣经对基督徒信心的定义，是圣洁的神做出的定义。基督徒信心的榜样是基督，基督徒生命的标杆是基督，基督的信心是完全、完美、没有瑕疵、毫不动摇的信心，圣经定义的基督徒信心的理想也是如此，不可能是其他状态。神呼召我们效法的是完全的基督、完全的神，神不是以某个相对美好的被造物作为我们的终极目标[47]，神是以绝对美好、绝对完全的基督作为我们的终极榜样。按照基督的信心，所定义的基督徒的信心，其理想当然是完美的，是如同基督一般的信靠、持守、谦卑、刚强、忠心。神不可能用其他的标准作为基督徒的理想，也不可能接受任何其他的标准，神的标准必然是符合神的完全神性、完全圣洁，神不可能按照可能存在的最低标准来定义，不可能按照某种最低门槛来定义。的确，圣经启示的基督徒信心的理想、生命的理想在人看来是高不可攀的，遥不可及的，这正是属神信仰的基本特征，这也是神在基督里拯救罪人的终极目的，按照基督的样式重生建造，当然就包括效法基督信心的样式。

其次，圣经对基督徒信心的定义，是恩典的神做出的定义。神并非无视属神生命的现实，相反，属神生命的现实是神的旨意，是神设定我们处于已经得救但还会犯罪的状态之中，存有信心但受到持续挑战的情况之下。神所定义的基督徒的理想是完美的，但神所教导的基督徒的生命却不是完美的。圣经对属神生命的教导是以这个不完美为前提的，如果属神的人不可能犯罪，那绝大多数的圣经教导也没有意义。圣经教导的生命，不是空中楼阁，而是教导基督徒如何在地上活出属天的呼召，在不完全中顺服完全的基督。神在基督里所赐的恩典，就包括神体恤我们的软弱、基督怜悯我们的过犯，基督道成肉身、荣耀升天的工作，就包括他作为我们的大祭司，凡事与他的弟兄相同，慈悲忠信，替他们祈求，基督的恩典是不仅是覆盖我们信神之前的罪、也覆盖我们属神生命中的过犯。基督不是苛求、严酷的主，而是恩慈、怜恤的主，我们得救的依据不是我们信心的完全，而是我们信靠的基督的完全，自始至终的完全、自始至终的恩典。因信得救从来不是因着完美的信得救，而是因着信靠完美的基督得救，完美的基督、完全的恩典就涵盖了我们不完美的信心。我们的不完全，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而是紧紧抓住基督、信靠基督的动力。离开基督的恩典，谈自己的完美、信心的坚固，是将得救的重负压在自己的肩上，无力、恐惧、绝望，基督的完美不是使得我们惶恐，而是要我们信靠，他耀眼的光芒不是使得我们回转过去、顾影自怜，而是要我们迎上前去，拥抱主的荣耀、恩典。

其三，圣经对基督徒信心的定义，是大能的神做出的定义。基督徒的信心、生命是神的大能在基督徒里面工作，这个能力就包括信心的建造、坚固，也包括信心与不信之间的争战。基督徒的信心是不完全的，但是真实的，是真正的对神的相信、对基督的信靠，而且正是因为真实，才有可能谈不完全，如果信是虚伪的，就完不完全的问题，而是彻底无缘无份。基督徒对神信心的软弱与异教对神信心的缺失是不同的，基督徒因信心软弱而犯罪，与异教因不信而犯罪也是不同的。犯罪对基督徒而言，与基督徒的信心、基督徒生命的本象所抵触，但犯罪对异教而言，与其罪的本性是一致的，是他生命本性的自然表达。基督徒信心会受到多种干扰、阻碍，会有软弱、跌倒的时候，会有暂时的沮丧、暂时的飘忽，但在这些情况、反应之下，是活着的信心、活着的生命，是与基督之间牢不可破的连结，是对神和神的应许的确信。因为有生，他可能被击倒，但不会被击垮，他可能会后退，但不会沉沦，他可能会暂时迷失，但不会永远丢失，他可能会短时麻木，但不会长醉不醒。这就是生的迹象，不完美，但是真实，是真实的生、活泼的生、已经出死入生的生，不是虚拟的生，不是僵尸在外力之下的移动、不是玩偶机械式的模仿，生与死存在本质区别。

1.2.8     信的自觉：有意不尽有言（信而无隐）

有人说，你说的也太复杂了，难道传福音的时候把这些都讲出去？只有明白所有这些才是真的信心？这同样是对圣经教导的误解。圣经的启示是完全的、丰富的、成体系的，传讲福音时，讲的是关于神、人、神人关系、基督、救赎的要点，一般情况下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较为系统的谈，当然很多时候也没有必要[48]，这从圣经中基督、使徒的事工就可以看出，他们传讲福音时讲的是真正的福音，但并没有讲与福音相关的所有内容、更没有讲圣经启示的所有内容[49]，罪人是相信基督的福音得救，不是通过理解整本圣经得救、不是通过背诵系统神学得救。基督的福音包括对神、人、神人关系、基督、救赎、信心、生命的基本真理，但福音本身并不全面的解释这些要素，而是针对具体情况作出针对性、要点式的互动和沟通。

也就是说，基督徒生命的开始，其相信是基于对基督福音真正的认知、清醒的认知，但这个认知尚未完全、尚显单薄、没有厚度。我们清醒的知道自己有信心、信靠神、信靠基督，但对信心的性质、能力、运作的认识是不足的；我们清醒的知道自己站在基督的恩典之中，但对这个恩典的深度、广度、强度的了解也是不够的；我们有新的生命，但对新生命的区别性、超越性的把握也是不全面的。这些认识需要时间，循序渐进的理解神的完整启示、完整体系，然后按照神对现实的解读来认识我们已有的信心和的生命。所以，得救就拥有得救的现实，但从拥有这个现实到对这个现实有较为成熟的认识，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内心有较为成熟的认识，到能够较为清楚的表述这个认识，也需要时间和一定的恩赐。这就决定了，真正的基督徒有信心，但不一定对这个信心有足够的认识，也不一定能够、不一定需要去清楚表述这个认识。

那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因为神的旨意不仅是我们相信，而且是相信的坚固、坚强、忍耐、得胜，不仅是我们有生命，而且是丰盛的生命、果实丰硕的生命。神赐给我们的不仅是得救的恩典，而且是“丰富的”恩典、“充充足足的”恩典，“一切关乎生命和虔敬”的恩典。圣经完整的启示，是福音所在的体系，圣经对福音的教导、使徒对福音的传讲都是在神的完整启示的框架之下进行的，福音的基本真理之所以存在、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完整圣经启示的存在和意义；这个完整体系也是生命所在的体系，基督徒的成长、成熟、建造是在这个体系中的建造、是体系性的建造，神对信心、恩典的全面教导，是神在塑造成熟生命的途径，也是保守信心、坚固信心的途径，在神的话语和恩典中扎根的越深，信心越是坚固、生命越是丰盛。所以，我们开始的单薄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们借着信心踏入神的恩典，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自我满足是对神的恩典的蔑视，我们的理想和心志是对神的完整恩典的全面认知、全面实践，基督徒的生命是动态的而非静态的，因为信本身是活泼的不是静止的，信本身就是依靠，依靠的是神深不可测的智慧、长阔高深的爱，爱没有止境，信没有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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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uch statistics can only be based on a “social” definition of Christianity, not a theological one, and certainly not a biblical one. All theological differences and aberrations are buried underneath. Check: https://thestateoftheology.com/, https://www.pewresearch.org/topic/religion/religions/christianity/. Such statistics may provide useful insights for Christians, but they must be analyzed through the biblical lens.

[2] The clarity of God’s truth does not equal to emptiness, on the contrary, the clarity contains infinite depth and width of richness.

[3] This includes all the heretic groups who claim a different Canon, for example, Islam, Mormonism, Jehovah Witnesses, Christian Science, etc. These groups do not even nominally subscribe to the biblical Canon (of course, nominal subscription is not enough).

[4] This definition is selected also because it is the essence of the gospel.

[5] This Christianized superstition is prevalent in church history. The recent false revivalism and church growth movement are largely based upon a superstitious view of faith: faith is nothing more than speaking a certain prayer or raising hands. The baptismal regeneration of Rome is in a similar vein. All these have a name of Christ but without any substance.

[6] Christian liberalism and the philosophy of Kant, Hegel, Marx, and Freud all follow this universalized concept of deity.

[7] Dualistic or evolutionary explanations of theodicy are common in almost every pagan ideology, dating back to the ancient Persians and Greeks. They appear within the Christian church in forms of Gnosticism, Marcionism, modern Liberalism, Evolutionism, etc.

[8] The Jews thought they could have the Father while denying Christ, now people think they can have Christ while denying the Father.

[9] This is a typical argument from a modern atheistic point of view. We do not deny that superstition exists in church history, but such superstition is not of true Christianity, but of pagan corruption.

[10] Thus it is critical to point out the essential difference beneath the formal resemblance.

[11] What has been constructed is not Christianity, but paganism, as Machen pointed out.

[12] To say this is one central them does not mean it is exclusive.

[13] This is the ultimate cause for all but not necessarily the immediate cause in every case.

[14] Pagans could perceive this desperateness to an extent although they regard it as fate or natural law.

[15] This presentation can be technically sophisticated (although theologically naive), as various strains of liberalism have demonstrated.

[16] The Scripture defines sinners as dead not simply diseased, and salvation as resurrection not simply recovery.

[17] This kind of presentation is very deceiving. However, it only retains the form of Christian faith while lacking the soul, as found in Pelagianism and its modern variations.

[18] Council of Trent: Sixth session: #7, 9, 11, 12, 13, 20, 24, 25, 27, 28, 29, 30, 31, 32, 33. Seventh session: on sacraments #1, 4, 5, 8; on baptism #5. Trent did not say everything wrong, but Trent clearly rejected the true gospel. See Calvin’s critique on Trent.

[19] It is impossible to doubt everything. It is also not honest for some to argue that their understanding is based on science/reason and others are based on faith. There is always certain kind of faith in the operation of human life, including in rationalism, scientism, and positivism.

[20] These ideologies are religious or pseudo-religious in nature, even when they talk in atheistic terms.

[21] Of course, this problem exists in almost every biblical teaching since this distinction is behind every human understanding. But it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on the doctrines of God, sin, grace, and faith, where sinners have well established counterparts in every pagan ideology.

[22] Universalism makes no distinction of faith because it ultimately makes no distinction of God.

[23] It is interesting to analyze the psychology behind pagan worship, especially when a pagan enters the temple of unfamiliar deities. No need of instruction, and all elements are designed for sensations.

[24] This limited relevance is not inherently sinful (of course it could turn sinful by sinners) as all relevance between creatures is limited. The problem is that we cannot project this limited relevance amongst creatures towards our relationship with God.

[25] Again, this is not inherently sinful.

[26] Such separation has its own legitimate room to operate, but it is not compatible with faith towards God.

[27] This kind of tranquility is not of peace but death, not of insight but blindness.

[28] The forgiveness promised in the sacrifices is not based on the works of sacrifices but on God’s grace.

[29] There are places Paul uses the general “works” without limiting them to works of the Mosaic Law.

[30] This is a common argument of universal salvation. The “innocent” trying their “best” must be saved by God, or God would cease to be “good”. The hope of salvation in conscience is as illusionary as the hope in Mosaic Law. It is only a theoretical possibility but never a possessed reality.

[31] For sinners, his conscience becomes the ultimate law as he becomes the ultimate reality.

[32] Some speak of two stages of salvation: one becomes a Christian by grace through faith, and then continues to be Christian by works. This is false salvation (Gal. 3:3).

[33] Not all ethical systems are equal, but all ethical systems are equally impotent in saving sinners, because sinners cannot escape condemnation by climbing up the ethical ladder.

[34] Paul compares these two because they are the immediate actions of man in the two systems of salvation.

[35] We do acknowledge the distinctions of character and emphasis in the apostolic writings, but such distinctions are under one authority of Christ and one inspiration of Spirit.

[36] Justification is one gateway to salvation, but not the totality of salvation.

[37] Sadly, that is exactly what many have been preaching. They preach a skeleton of salvation, which only makes skeletons not living persons.

[38] Some traditions intentionally depreciate this reality and in a pretence of encouraging humility, they refuse to acknowledge the glory of new life. This leads to a suppressed Christian life lacking true freedom and joy, and susceptible of legalism and depression. They have an anxiety that the biblical teaching on Christian lift somehow interferes with the purity of the gospel. But this is neither true nor healthy.

[39] In this sense, every sinner is Kantian. Kant only speaks out the conscience of sinners.

[40] Confused by God’s transcendence and immanence.

[41] If ever sure, they are sure about God’s non-existence.

[42] All pagans are atheists pretending to be agnostics.

[43] This ideological progressiveness and adaptation are virtues for the pagan mind because of their instability.

[44] There is no stability in pagan ideology.

[45] Each system has its own self-sustaining and preserving mechanism that operates beneath human epistemology and morality.

[46] But this is not to say we can never know whether anyone is saved or not.

[47] Of course, they can be our intermediate objective subordinated to Christ.

[48] But this is not to say it can never be done or should never be done.

[49] This limitation only applies to evangelism. In Christian life we are to be taught and to teach the whole counsel of God, all commandments of Christ (Mt. 28:18-20, Acts 20:20,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