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求告神的另一内容是求神建造,求神的鉴察、洁净、更新、带领、教导,求神建造属神的生命。诗人在危机中没有只盯着危机,认识到自己犯罪但没有只盯着这个罪,他想的不只是脱离危机、被神赦罪,他想到的是关乎全人、全生命的神人关系。异教到他们的神明面前求的就是关于直接可见的困难和需要,异教也会认罪、请求宽恕。神人关系不只有这些,神人关系有更为宏大的图景,神的恩典也有更为深刻的内涵。有人说,我知道,不就是主说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不就是主祷文里讲的“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知道基督徒要求神的国和神的义,我每天都祷告这些、我们教会还会复述主祷文。在这个看似熟悉的背后,有一个重要问题,主的教导意味着什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诗篇的祷告向我们诠释的正是这一点。一个人真心的求“他的国和他的义”,真正盼望“人都尊你的名为圣,你的国降临,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那这个国、这个义、这个尊神为圣从何开始?从祷告的这个人开始的,从“我”开始。我求神的国和神的义,首先是求神的国和神的义临到我,我降服于神的国和神的义;我求“人都尊你的名为圣,你的国降临,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首先是求神让我尊神的名为圣、让神的旨意行在我生命中如同行在天上。这个祷告不只是关于我的,但这个祷告首先是关于我的,如果我姿态很高的为别人祈求、为世界祈求,好像只有别人需要,那我的祷告是在犯罪。对主的教导,许多人看似很熟悉,在祷告中经常引用,但他觉得这里的“人都尊你的名”指的全是别人,与我无关;这里的“神的国”是关于将来神的国,与今天无关。的确这些祷告与其他人有关、与将来有关,但首先是与我相关、与我的现在相关。诗人求告的是神的国、神的义、神的圣名、神的旨意如何首先体现在他的生命中。……

诗人求神的鉴察,得以知道内心的真相、罪的真相。“愿你坚立义人,因为公义的神察验人的心肠肺腑”,“愿我的判语从你面前发出,愿你的眼睛观看公正。你已经试验我的心,你在夜间鉴察我,你熬炼我”,“耶和华啊,求你察看我,试验我,熬炼我的肺腑心肠”,“神啊,求你鉴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试炼我,知道我的意念。看在我里面有什么恶行没有,引导我走永生的道路”。这是解决罪的问题的第一步,即之前提到的认识罪,这个认识不只是自己认识,或者别人提醒自己认识,最为重要的是神帮助我们认识罪,神鉴察我们、揭示罪的真相。有人说,有这么复杂吗?我犯罪了还能不知道自己犯罪了?即便当时不知道,我对照圣经教导,还能不知道?为什么要强调求神的帮助?因为我们认识罪的最大障碍是我们:我们可能主动无视神的诫命,进而无视罪;我们可能错误、扭曲、片面的理解神的诫命,对罪的认识也是错误、扭曲、片面的;我们可能认识到自己犯罪,但想淡化罪的严重性、罪的责任,或者是只谈某种宽泛的罪的概念,而不愿意面对真实、具体的罪。不论哪种原因,阻挡我们认识罪的,是罪的自我蒙蔽,是我们在罪里的自我欺骗。认罪不简单,正是因为罪本身就是欺骗、干扰、混淆视听、瞒天过海。我们犯罪、想要犯罪,是陷在不能自拔的囚笼,不仅不能自拔,都不能自省,所以我们迫切需要神的鉴察,以让我们的罪得以暴露,“耶和华是鉴察人心、试验人肺腑的”,“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魂与灵、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剖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并且被造的没有一样在他面前不显然的,原来万物在那与我们有关系的主眼前,都是赤露敞开的”。异教的口号是“认识我自己”,可一个人如果不认识神,就不可能真正认识自己,他的自我认识一定陷于罪的自我蒙蔽,一定无法认识自己的真相、罪的真相。有些基督徒对自己的状态有着天真的判断,对自己的能力有着不凡的自信,每每说到罪,他总觉得是别人在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他觉得认罪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有必要说那么多吗?可他一直理解不到的,是罪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们之所以要通过神的话语深入剖析罪,切入人心的深处,是因为罪在人心深处,这里有罪的复杂、混沌、纠缠,如果我们看不到这个层面,只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这还是在继续自我蒙蔽。

接着,诗人求神的保守,阻止他犯罪,让他的心不向着罪。“求你拦阻仆人,不犯任意妄为的罪,不容这罪辖制我,我便完全,免犯大罪。耶和华我的磐石,我的救赎主啊,愿我口中的言语、心里的意念在你面前蒙悦纳”,“神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求你不要叫我偏离你的命令……求你使我离开奸诈的道……求你使我的心趋向你的法度,不趋向非义之财。求你叫我转眼不看虚假,又叫我在你的道中生活。……求你用你的话使我脚步稳当,不许什么罪孽辖制我”,“耶和华啊,求你禁止我的口,把守我的嘴。求你不叫我的心偏向邪恶”。诗人求让神拦阻他犯罪、不叫他偏离神的道、不叫他的心偏向邪恶。在诗人看来,谁是阻挡“我”信靠顺服神的最大障碍?是“我”,是“我”“犯任意妄为的罪”,“偏离你的命令”,所以“求你不叫我的心偏向邪恶”。我没有顺服神,最核心的原因是我;我犯了罪,最核心的原因是我,不是别人、不是撒旦、不是周围的条件、更不是神。我犯罪,是我心里想犯罪、贪恋罪,“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的。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我犯罪、我没有信靠神、我悖逆神、我无视神的诫命,问题出在我的心里,所以要解决的是我的问题,我内心的问题。可我们往往把问题的中心放在别的地方,倒不一定是彻底说自己没有问题,而是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多大、多重要,明明是自己心里没有渴慕神,却归咎于没有时间;明明是我在罪里的自我欺骗,只说被别人欺骗;明明是自己贪恋罪,借口是试探太强大。结果是绕着眼前这块巨大的石头,在旁边的小石子上敲敲打打,敲打完这一个换到下一个,就是不愿意面对这个最直接、最清楚的最大问题。我们在求告神的时候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向神要更多清闲的时间、更多施展的空间、更为洁净的环境、更加良好的条件,我们告诉自己、也想告诉神,只要神给我这些,我就会更敬虔,然而这是拖延战术,是转移焦点。忙的时候心里没有神,清闲下来之后你心里有的也不会是神;在小事情上不忠心的,在大事上也不会忠心;环境恶劣的时候,我没有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等环境改善的时候,我更不可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是为什么我们很多问题积重难返,我们以为随着条件、环境的改变,问题就会消失,即便我们愿意到神面前承认自己犯了罪,也不愿意真心的承认这是我们心里的问题。

诗人求神阻止他犯罪,求神让他的心向着神的诫命、不向着罪。认识罪,不是说我想认识就能认识,这里有罪的自我蒙蔽;避免犯罪、不去犯罪,也不是说我想避免就可以避免。罪已渗透到人的内心、意志,所以人的意志本身无法完成真正的逆转,这不表示人的意志彻底的没有意义,但被罪污染的意志无法与罪做出清楚的切割。罪的问题难以解决,不只是人没有意愿想要解决,更深层的是,人即使有意愿解决,即使这个意愿会很强烈,人依然还是会犯罪。我们口中不想犯罪的意愿往往在心里的犯罪欲望面前不堪一击,我们表面上抵制罪,心底里仍然眷恋罪,想着我有能力去除、回避某个罪,实际上只因为罪暂时休眠,或者罪找到的另一个出口。许多人觉得自己在罪里是自由的,我自由的选择犯罪,我自由的选择不犯罪,我犯了罪是因为我想,所以我只要不想,就不会犯罪。但这不是事实,不是圣经的教导,圣经的教导是,“所有犯罪的就是罪的奴仆”,“人被谁制伏,就是谁的奴仆”,所以,“心灵固然愿意,肉体却软弱”,“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罪在我们心里,不是我们想甩掉就可以甩掉的,罪是一种机制、一种辖制,是作茧自缚,罪捆绑了我们的手脚,让手脚无法正常行动。我们想要行善的意志仍然是脆弱的,因此,诗人求神的保守,只有神的能力才可以超越我们脆弱无力的意志,只有神可以改变人心的向背。想要改变,想要去恶向善,是很多人的目标,不信神的人也有类似的目标,基督徒与不信神的人的区别,不只是目标的不同,还包括达成目标的方式不同,异教的原则是人改变自我,属神的原则是依靠神改变人、信靠神改变人,是创造人心、掌管人心的神改变人心。我们常常满足于从被动到主动,我原来对罪漠不关心,转变到现在想要避免犯罪,我们以为这就很好,这已经是在顺服神,但如果我们在去除罪的时候不是信靠神,而是信靠自己,不是靠着神的恩典、而是单凭自己的意志,这不是顺服神,这是在神面前夸口。

有人说,那我依靠神去除罪,是不是就是等着神把罪除掉?属神生命是不是只是回避罪、去除罪?这就联系到下一点,即求神建造的正面内容,诗人求神的教导、带领,得以行走在神的真道。“耶和华啊,求你因我的仇敌,凭你的公义引领我,使你的道路在我面前正直”,“耶和华啊,求你将你的道指示我,将你的路教训我。求你以你的真理引导我,教训我”,“耶和华啊,求你将你的道指教我,因我仇敌的缘故引导我走平坦的路”,“求你发出你的亮光和真实(真理),好引导我”,……“求你使我清晨得听你慈爱之言,因我倚靠你;求你使我知道当行的路,因我的心仰望你。……求你指教我遵行你的旨意,因你是我的神”。属神生命有着充实、真实的内涵,诗人求神建造,求的是神的话语的建造,诗人一再提到神的话语、神的道、神的律例、神的律法、神的旨意、神的典章、神的训词、神的真理。诗人求神用神的话语指引他,求神赐给他渴慕、领悟,让他能够明白神的话语、喜爱神的话语、以神的话语为美善,让他的心中所思、口中所讲、身体所行的都符合神的话语。诗人清楚属神生命的核心是神的话语,一个人如何尊神的名为圣、如何让神的旨意行在自己生命中,是通过他对神的话语的认知和顺服,神在他生命的掌权是通过神的话语在他生命的掌权。诗人求的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不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敬虔,属神生命是什么状态是神的话语定义的、是神的话语成就的,是明确的、并非模糊的。神通过摩西说的是明确的,“这是耶和华你们神所吩咐教训你们的诫命、律例、典章,使你们在所要过去得为业的地上遵行,……你要尽心、尽性、尽力爱耶和华你的神。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话都要记在心上,也要殷勤教训你的儿女。无论你坐在家里、行在路上,躺下、起来,都要谈论”;主说的是明确的,“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你们因我讲给你们的道,已经干净了。……你们若常在我里面,我的话也常在你们里面。……你们若遵守我的命令,就常在我的爱里”;使徒说的是明确的,“服从我们主耶稣基督纯正的话与那合乎敬虔的道理”。离开神的话语、架空神的话语,有的是人造的敬虔、空洞的敬虔,是“有敬虔的外貌却背了敬虔的实意”。……

有人说,就算神的话语很重要,就算是要明白神的话语,一定要求神才能明白吗?我自己学习、领悟不可以吗?我学了,按照神的话语去做,总行了吧?为什么需要求神的教导?求神赐给理解和悟性?我不明白的话,问别人就可以了,为什么求神?神会直接给我解答吗?诗人的祷告,也是圣经其他地方的教导,主说,“父啊,天地的主,我感谢你!因为你将这些事向聪明通达人就藏起来,向婴孩就显出来。父啊,是的,因为你的美意本是如此”,“只等真理的圣灵来了,他要引导你们明白一切的真理”;使徒的多个祷告涉及到这一点,“求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神、荣耀的父,将那赐人智慧和启示的灵赏给你们,使你们真知道他。并且照明你们心中的眼睛,使你们知道他的恩召有何等指望”,“我所祷告的,就是要你们的爱心在知识和各样见识上多而又多,使你们能分别是非,做诚实无过的人”,“我们自从听见的日子,也就为你们不住地祷告祈求,愿你们在一切属灵的智慧悟性上,满心知道神的旨意,好叫你们行事为人对得起主,凡事蒙他喜悦”。一个人可以明白神的话语,是神让他明白神的话语,“是从神来的灵,叫我们能知道神开恩赐给我们的事”,这是人类认知能力本身无法达成的,明白神的话语是超自然的事情,靠着自然的能力无法触及。有人说,有这么玄妙吗?理解圣经,有什么超自然的事情?真正的明白,是神在人的认知、思维、意志、情感的全方位工作,是心领神会、心悦诚服,是所知、所思、所念、所行、所动的琴瑟合鸣;一般意义的明白,许多人认为的明白,是停留在认知,甚至停留在一知半解、误解、曲解,是干枯的、脱节的、孤立的,无头无尾。真正的明白,是神的话语埋在土里生根发芽;一般意义的明白,是洒在浅土里、石头地上、荆棘丛中。真正的明白,这个人是正常的人;一般意义的明白,这个人是畸形的人,头很大、心很小,四肢很长、躯干很短。这又说到我们常有的另一种错觉,我们满足于从不明白到一般意义的明白,之前我不明白、不屑于明白,现在我想要明白、也弄明白了,就觉得很满意,然而很多时候,这个明白要么是错误的、要么是孤立的、要么是僵死的,与真正的明白、属神的明白还有遥远的距离。在这种虚假的自我满足中,我们没有诗人一样对神的话语的渴慕,迫切的求神的教导、带领,我们觉得诗人的祷告、使徒的祷告如此多余。

我们与诗人的根本差距,还不在于我们没有效法诗人的祷告,而在于我们还没有到效法诗人祷告的地步,因为我们就没有求,所以谈不上什么效法。诗人所求的、我们没有求,我们不觉得有必要求,这背后是我们习惯且强烈的异教观念。把神当作助手和附庸,我认为我做不到了才需要神,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则不需要神,结果是什么?是我们停留在异教式的认知、异教式的敬虔、异教式的认识罪、异教式的回避罪,是我们的自以为是。我们自以为和诗人的区别是在程度上的区别,诗人比我们更敬虔,但事实是,由于我们异教式的思维,诗人有的是另外一种敬虔。诗人如此的求告,是因为他确信,“你要专心仰赖耶和华,不可倚靠自己的聪明,在你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认定他”;使徒如此的求告,是因为他确信主说的,“离了我,你们就不能做什么”,这是属神祷告的灵魂。

以上摘录自《圣经概览》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