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接着讲该犹,嘉许该犹“凡你向做客旅之弟兄所行的,都是忠心的”。“做客旅之弟兄”,“为主的名”在外奔波,该犹及其所在教会的一个重要工作是支持这些旅行者,接待他们,“帮助他们往前行”。基督徒和教会接待这样的人,是与他们“一同为真理做工”。这里提到在使徒教会时期的旅行者,下面我们先大略看一下这个现象。
使徒教会时期,基督徒除了因为个人原因旅行,还有因为教会、事工原因的旅行。这种旅行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类型,其一,传讲福音、建立教会。主的诫命是,“你们要去,使万民做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太28:19-20),五旬节之后,使徒和主的其他门徒在耶路撒冷、撒玛利亚、犹大全地、直到地极,传讲福音、建立教会。使徒行传是我们了解这些工作的主要来源,但并非只有使徒在做这些工作。司提反被杀,教会受到大的逼迫(徒8:1),除使徒外的很多门徒分散到犹大地和撒玛利亚。腓利先到撒玛利亚,之后彼得、约翰往那里去(徒8:4-25),继而返回耶路撒冷;也是腓利把福音传给埃提阿伯的太监,他之后继续在撒玛利亚传道,直到该撒利亚(徒8:26-40, 21:8)。彼得“周流四方”(徒9:32),在吕大、约帕、该撒利亚等地传道,再回到耶路撒冷(徒9:32, 36, 10:1, 24-25, 11:2)。上述是在犹大地和撒玛利亚,因司提反的事被迫分散的门徒,也有到外邦人地界的,如腓尼基、居比路、安提阿,开始只向犹太人讲,随后向外邦人讲(徒11:19-20)。巴拿巴被使徒派到安提阿,他接着找到保罗,他们所在的安提阿成为向外邦人传道的中心。之后保罗开始了三次宣教旅行,第一次与巴拿巴同行,经居比路、彼西底的安提阿、以哥念、路司得,回到安提阿(徒13:1-14:28);第二次与西拉同行,经特庇、路司得、弗吕家、加拉太、每西亚、特罗亚,转到马其顿,到腓立比、帖撒罗尼迦、庇哩亚、雅典、哥林多、以弗所,乘船回到安提阿(徒15:36-18:22);第三次,经加拉太、弗吕家、以弗所,又来到马其顿、希腊,最后经以弗所前往耶路撒冷(徒18:23-21:16)。保罗最后从耶路撒冷到罗马,并一路传道(徒23:23-28:31)。
基督徒旅行的第二个目的,是传授信息、牧养教会。保罗第二次宣教旅程,其中一项工作是看望之前传道后建立的教会、坚固信徒(徒15:36),大量使徒的书信也是这个目的。保罗差遣提摩太、以巴弗提到腓立比(腓2:19, 25);保罗让推基古、阿尼西母把保罗的近况告诉以弗所、歌罗西教会(弗6:21-22, 西4:7-9, 提后4:12, 门1:12),他应该是以弗所书、歌罗西书、腓利门书的信使;保罗打发提摩太到帖撒罗尼迦,坚固他们、在所信的道上劝慰他们,免得他们动摇(帖前3:1-3),提摩太也把帖撒罗尼迦教会的状况报告保罗(帖前3:6)。基督徒旅行的第三个目的,是传递爱心、支持教会。保罗多次把马其顿、亚该亚、哥林多等教会的奉献,送到耶路撒冷(罗15:25-27, 林前16:1-4, 林后8:2-4);提多和其他基督徒被差遣到众教会收集奉献(林后8:16-24)
有些人的旅行,圣经虽没有指明其具体目的,使徒提醒教会要接待这些人,如坚格哩教会的非比(罗16:1)、提摩太(林前16:10-11)、亚波罗(林前16:12)、亚提马/推基古(多3:12)、西纳和亚波罗(多3:13)。保罗的同工根据事工的需要各处奔走,保罗先把提摩太留在以弗所,之后要提摩太到罗马,一并把马可带来,以帮助他传道(提后1:3, 4:11-12, 21),革勒士往加拉太、提多往挞马太(提后4:10),以拉都在哥林多,特罗非因病停留在米利都(提后4:20);保罗先把提多留在革哩底,之后要提多到尼哥波立去见保罗(多3:12);哥林多教会的司提反、福徒拿都、亚该古到以弗所见保罗(林前16:8, 17);阿尼色弗到罗马多方寻找保罗(提后1:16-17)。还有些人参与了保罗事工,也参与了彼得的事工,如西拉、马可(彼前5:12-13)。
这些细节呈现了使徒教会的景象,除了为人熟知的保罗宣教旅程,使徒教会存在一个庞大的旅行的网络,个人的、教会的、正式的、非正式的、主动的、被迫的,人数众多、目的各异,从犹大地到西班牙的广大区域。这个旅行网络把各地的基督徒、教会连结在一起,也是通过这个旅行的网络,新的教会被建立、已有的教会被坚固。在罗马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网络之下,是基督教会的这个网络,而支撑这个网络的除了罗马帝国的道路、交通、治安,再有是大量基督徒和教会的参与、支持。
例如,保罗及其同工的宣教事工,一方面是保罗、巴拿巴等人亲手做工(徒18:2-3, 20:35, 林前9:6, 11-12, 18, 林后11:7, 帖前2:9, 帖后3:7-9),供应自己和随行的人;一方面来自其他基督徒、其他教会的支持,马其顿教会出力尤其多,如腓立比是保罗第一次离开马其顿时唯一提供支持的教会,之后的支持也在继续(徒18:5, 林后11:8-9, 腓4:15-18)。保罗等人得到各地基督徒的接待,如推雅推喇的吕底亚(徒16:13-15)、帖撒罗尼迦的耶孙(徒17:5)、该撒利亚的腓利(徒21:8)、居比路人拿孙(徒21:16)、哥林多的该犹(罗16:23)、以弗所的阿尼色弗(提后1:16-17,阿尼色弗到罗马寻找保罗、给予他帮助),保罗让腓利门为他预备住处(门1:22)。没有各地基督徒和教会的支持,使徒教会的这个网络难以为继;这个网络难以为继,各地的基督徒和教会也难以为继,就像人体的器官与血管之间的关系,二者是互为支持的,血管连结各个器官、服务各个器官,同时各个器官也维持血液循环系统的正常运作。
约翰三书的这个教会和这个教会的该犹,是使徒教会这个庞大网络的一个节点,他们的重要性在于他们是维持整个网络正常运转的重要环节,也是这个教会本身正常运转的关键之一。该犹和他所在的教会,是众多旅行者的中继站,该犹“帮助他们往前行”。这些旅行者“为主的名”在外奔波,他们的原则是“对外邦人一无所取”。这里有几个问题,其一,为什么“对外邦人一无所取”?这里说的外邦人是不信神的人,为什么不能接受外邦人的帮助?因为这是主的事工,他们是“为主的名出外”,接受不信神的人的资助,不是正确的见证,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资助。在某些情况下,保罗都不愿意要求基督徒的支持,更何况寻求不信神的人?(徒20:33-34, 林前9:18, 林后12:16-18, 帖前2:9)寻求不信神的人来支持主的事工,等于给了不信神的人夸口的机会、亵渎主的机会,好像不信神的可以帮助到主,好像他对主、对教会有着什么优越感。
其二,为什么不能住在旅馆?为什么非要教会接待?当时的社会有旅馆、饭馆等设施(路2:7, 10:34),当然远远无法和现代的规模相比;教会的绝大多数旅行者没有经济条件,当时绝大多数人也没有这个经济条件。当地教会接待旅行的基督徒,不只是经济条件的问题、不只是热情好客的问题,这对当地教会有重要意义,约翰说“我们应该接待这样的人,叫我们与他们一同为真理做工”。接待这些为主做工的,就是一同做工。如主所说,“这些事你们既做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了”(太25:40);使徒说支持他的腓立比教会,“无论我是在捆锁之中,是辩明证实福音的时候,你们都与我一同得恩”,“你们和我同受患难”(腓1:7, 4:14)。教会接待旅行的基督徒,是对这个教会的祝福,可以在教导、祷告、爱心上相互支持,可以了解其他教会的情况,可以寻找开始事工的机会。殷勤接待往来基督徒的教会,是生机蓬勃的教会,因为它是与众教会连结的教会,与基督身体连结的教会。此外,这也是基督徒给世界的见证,基督徒与世人不同,只要有基督徒,所到之处皆为主的肢体,真正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基督徒之间有着世人没有的认同、信任、爱心。不论在何处、有多大能力,都一同为主做工,一同支持为主做工的工人,同心合意。
使徒教会的发展,不是少数几个人的工作、不是少数几个教会发展,是教会网络的持续扩张、持续坚固,每一个新的教会、每一个新的基督徒都成为这个网络的一部分,受益于这个网络、并为这个网络做贡献。没有孤立的基督徒,没有孤立的教会,没有孤立的事工,他们的工作是叠加效应,不是在一处自生自灭、忽生忽灭、速生速灭,而是处处星火、连成一片,最后星火燎原。使徒教会的顽强生命力也在体现于此,教会形成这样的网络是无法被消灭的,在这样的网络之中,没有基督徒、没有教会孤立无援。这个网络在保罗的事工背后,在彼得的事工背后,在无数个基督徒和教会的事工背后。而要消灭教会,最狠毒的方法就是打破这个网络,让教会孤立、基督徒孤立,不论现在看起来多么健壮,孤立无援则消耗殆尽。教会的很多问题都与这种孤立、隔离有关,某些教会的萎缩、异化,也与此有关,有些孤立、隔离是被动的,有些是主动的,但结果相同。教会的网络是一个点一个点、一条线一条线建立起来的,也是一个点一个点、一条线一条线的被粉碎的。支持并维持这个网络,不只是保罗、彼得、约翰等使徒,不只是巴拿巴、西拉、提摩太、提多等同工,还有大量像该犹一样的基督徒,像该犹所在教会一样的教会,绝大多数的具体工作是该犹这样的人完成的。这样的人越多、这样的教会越多,这个网络就越坚固,反之亦然。
从这个角度,丢特腓的破坏力极大。他不接待约翰等旅行者,“用恶言妄论”,“他自己不接待弟兄,有人愿意接待他也禁止,并且将接待弟兄的人赶出教会”。丢特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在教会中好为首的”,他唯我独尊,连使徒约翰都不放在眼里。丢特腓想要在教会里独自尊大,把教会变成自己的王国,那怎么办?他需要做的、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切断这个教会与其他教会的连结、与使徒的连结,把这个教会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就可以独自尊大。像很多邪教领袖一样,他想妖言惑众,必须要建立一个封闭的、至少是相对封闭的圈子,把人圈在里面,切断或者控制他们与别人的联系,这些人自然就会言听计从。丢特腓不只这么做了,还要通过排斥异己在教会建立自己的权威,消灭反对者,让人不敢再反对。封闭是危险的,封闭自己,与其他教会切割、与教会历史源流切割,这种极端宗派化是不健康的,而且后果往往严重,某些极端个人化的东西会浮出水面,难以被发现和清除,即使没有走到丢特腓的地步。
丢特腓做的事情,是为了一己之私,但造成的破坏不只是在他个人,他要把这个教会孤立出去,要把教会网络的这个点移除,把原来的这个亮点变成污点。这个污点不只污秽少部分人,它劫持了这个教会,甚至可能劫持了这个城市的教会(当时一个中小城市可能只有一个教会),教会的网络到了这个城市、这个地区,就出现了黑洞。教会的旅行者失去了中继的站点,到别的城市都可以停留、获得补给,但到了这个城市就不行。教会在教导、事工方面的交流在这里也停滞。丢特腓的做法,像是在马路上扔下一块大石头,本来道路是平整通达的,这块石头让所有经过这个道路的人都受到阻碍。他害人害己,但从他的角度,他满足了一己之私,甚至也满足了教会内部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孤立,变相的孤立,存在一种扭曲的美好,有些人就喜欢如此,今天很多人喜欢如此,我看我的圣经、我们做我们的事情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但是这个孤立最后切断的是你的活力,一个基督徒的活力,一个教会的活力,不是说你就一定不是个基督徒、或者这个教会就不是教会,但你会是缺乏活力的基督徒,这个教会会是缺乏活力的教会。不仅会是很多错误的温床,而且这种风气会导致教会的工作碎片化,无法形成教会网络的合力、叠加效应,有的工作长期没有进展,有的工作是昙花一现。
该犹和丢特腓是两种人、两种思维、两种教会的理念,也是两种教会的走向,这里说的是接待,但问题不只是接待,而是背后对基督徒、教会、教会事工的性质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