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兄啊,我想尽心写信给你们,论我们同得救恩的时候(“我们共同的救恩”,“共有的救恩”),就不得不写信劝你们,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犹大写这封信的主题是救恩,这封信的读者已经是基督徒,他们对救恩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需要关于救恩的持续、深刻的教导。得救之后,不是说我得到这个救恩,就完了,罪人的得救在于这个救恩,基督徒的生命也在于这个救恩,基督徒生命的持守、运作都在于这个救恩。使徒书信的主要内容是全面、深入的阐释救恩,是让得救的基督徒明白自己有的救恩是什么、意味着什么,我们是依靠神的恩典得救、也是继续依靠神的恩典生活,我们是依靠神的话语得救、也是继续依靠神的话语生活。在神的话语里扎根的越深,生命就越坚固,生命就越有丰盛的果实,“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常在我里面的,我也常在他里面,这人就多结果子。”(约15:5)在救恩的主题之下,他认为有一件事不得不讲、必须讲、迫切的要讲,那就是劝勉基督徒“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这些基督徒不仅需要知道救恩、理解救恩、应用救恩,而且“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不知道救恩,当然是不行的,但仅仅知道救恩,是不够的,我们应“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否则这个救恩没有存在的条件、没有持续的可能。

这就涉及到第一点,因为我们所信的是真道、不是伪道、不是诡道。这里的真道即为属神信仰,神定义的属神信仰的体系。基督徒不是为任何事情争辩,是为属神信仰争辩,辨伪识真。属神信仰有确定对象、确定内涵的,这与异教不同,多数异教只有一个泛泛的框架,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填装,例如佛教、道教,只要你接受这个泛泛的概念,你就可以是佛教徒、道教徒,但属神信仰不是。他信的不是神的概念,甚至都不是真神的概念而已,他信的是在圣经启示的自有永有的独一真神,道成肉身、受难复活的神子耶稣基督,并神在耶稣基督里赐下的救赎。因此,属神信仰是有真伪的,是讲真伪的,但异教不讲真伪,你听过佛教争论谁是真佛教、假佛教吗?谁是真佛、谁是假佛吗?没有,他们没有必要争论、也没有标准争论。只有属神信仰才追究信的内涵,才有信经、信条,才会有神学争辩,才会有清楚定义的异端、邪说、错误。属神信仰的基本性质决定了属神信仰的基本精神一定是在乎真伪、在意真伪的。不在意真伪的,你信的一定不是属神信仰,或者你根本没有把它当作属神信仰。

我们所信的神、所信的基督、所信的福音是区别性的,不仅是区别性的、还是绝对排他的,是独一真神、独一拯救、独一福音,是“除我以外、没有别神”(申5:7),“除他以外、别无拯救”(徒4:12, 约14:6)。当一个人说他信靠真神、信靠基督,他的信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在与世界上的一切异教、一切伪神、一切伪基督教划清界限,不是说你故意的划一条线,而是你的信本身就是在设定立场,因为神已经设定了区别的立场。“要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是必然的、必须的,是这个区别性、绝对的排他性决定的,只要你坚持神设定的立场,你就必须和与之相对的立场划清界限,必须旗帜鲜明的反对,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否则你就是在藐视神(除非这不是一个关于神的教导的问题)。

有些人说,我就信神,不可以吗?为什么要争辩?我就不想争辩啊?我独善其身不可以吗?属神信仰不存在独善其身,因为独善其身等于引火烧身、坐以待毙。属神信仰与异教、真神与伪神、真基督与伪基督、真福音与伪福音、正道与诡道、正确与错误的冲突,不是你愿不愿意、想不想的问题,这不是你的选择,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在每个时代、每个教会、每个人里面都会出现的事实,是你躲不开的、是你想躲都躲不开的。犹大接着说,“有些人偷着进来……”,如果主警告基督徒这些事情会发生,如果使徒警告基督徒这些事情会发生、且在使徒牧养的教会已经发生,如果教会历史上这些事情在持续发生,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可以独善其身呢?你觉得撒旦会躲开你?世界会躲开你的教会?你觉得你的罪会主动回避?你的无知并不消灭你里面和外面的危险,只会让你无视这些危险,在危险之中却不自知,然后引火烧身。“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竭力地争辩”,这个争辩是真道存在的必要条件,这个争辩是真道的护城河、是真道的挡水坝,所谓的独善其身等于是自毁堤坝。他以为他就是很简单的相信神的教导,但他看不到自己里面有很多无知、扭曲,自己周围有很多干扰、引导,让他是混沌的,理解是混沌的、生命是混沌的,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试想一下,如果犹大的读者们明白很多救恩的知识,但在错误、异端的攻击下无动于衷,没有立场,不敢坚持立场,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他明白的这些“正确”的知识被错误的洪水冲垮、淹没。

关于争辩的内容,不仅是真道,且是“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是“从前一次交付的”,这表示的是神的启示的完整、完全、完备,神定义的真道是确定的、封闭的,不是开放的、被后人继续添加或删减的。对“真道”的最大挑战之一,也是对这个完全、完备启示的否定,什么是最有效的扭曲真道的方法?不是仅仅提出某种错误的解读,混淆视听,而是说我讲的是与圣经权柄同等的,甚至是可以凌驾于圣经之上的,这样,错误的解读就有了更大的合法性和迷惑性。只要“真道”的内涵不是确定的、完整的,只要圣经启示的不是确定的、完整的,那人就有了很多活动的空间,对这个“真道”进行补充、改进。这是罗马天主教在做的,是近代的自由主义在做的,是灵恩派等在做的,他们的具体策略不同、解释不同,但他们的问题性质是相同的,都是否定神的完整、完备的启示,制造某种与圣经平行、或者在圣经之上的权柄,堂而皇之的可以对“真道”加以改动。否定圣经启示的完整、完备,这不是一个小的错误,不论人开始的动机看似是多么的善意、自以为是多么的无辜,但人为什么有这个需要?一个人为什么想要对圣经启示做出改动或者添加?他一定不满意圣经,不满足于圣经,而且这个改动、添加绝对不可能停留在所谓的“应用”层面,“我就是想要神给我一个具体的指引”,或迟或早、或以此方式或以彼方式,必然会触及到信仰、福音的内核,就像在完好的堤坝上开一个口子,开始你可能不会觉得这会危害到整个城市,但一旦开了口子之后,危害到什么地步就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了的。

而且,这种对圣经完整、完备的否定,消灭了基督徒正常沟通、争辩的基础。如果基督徒之间有分歧,我们分辨的标准是什么?是圣经,我们要看什么是对圣经的正确解读和应用(徒17:11)。如果一个人否定圣经的完整、完备,他是无法参与这种讨论的,因为他在判断标准上就和你不同,他认为还要考虑其他方面的,例如教会传统怎么说、我感觉怎么样、我听到的声音是什么,诸如此类,也就是说,他把一个关于圣经客观启示的讨论,转移到主观的各种层面,把整个讨论的焦点就转移了。例如,遇到某件事情,你想要讨论圣经的定义是什么,但另外一个人说他的感觉是什么,你想讨论某件事情是否违背圣经教导,他想表达某件事情是否让自己感觉不舒服,你觉得你们之间可以讨论下去吗?不可能的。真道与伪道的分辨,正确与错误的分辨,在很多时候,被很多基督徒劫持到主观的层面,“时候要到,人必厌烦纯正的道理,耳朵发痒,就随从自己的情欲,增添好些师傅,并且掩耳不听真道,偏向荒渺的言语。”(提后4:3-4),你想讨论圣经讲了什么,他说他昨晚做梦听到神说了什么,你无法和他沟通,因为你不可能到他的层面(箴26:4, 不要照愚昧人的愚妄话回答他,恐怕你与他一样。[1])。这种倾向、这种思维模式,非常适应罪人本身的习惯,罪人不会习惯神给他定义一个客观的、完整的东西,他总想要插手,就像之前对异教偶像一样,不少基督徒也是被此牢笼(提后3:6-7)。

其三,这个是真道是“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是交付予圣徒的,是主交付给使徒、使徒交付给他们牧养的教会,并在一代代圣徒中传承的。真道是来自神的、来自天上的,但我们接触到的真道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圣徒传承的,是在教会历史的源流、正统神学的源流中传承的。“交付”不是交给就完了,这是“托付”,主托付使徒,“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太28:20),使徒托付教会领袖,“神的旨意我并没有一样避讳不传给你们的,……如今我把你们交托神和他恩惠的道,这道能建立你们”(徒20:20, 27, 32),“我在神面前,并在将来审判活人死人的基督耶稣面前,凭着他的显现和他的国度嘱咐你:务要传道,无论得时不得时总要专心;并用百般的忍耐、各样的教训责备人、警戒人、劝勉人。”(提后4:1-2)每个基督徒、每个教会、每个时代的基督徒都是这个传承的受益者,也是这个托付的承接者,不只是说我得到而已,我有了就足够了。不,每个基督徒、每个教会都在这个属灵争战里,在绵延数千年的战线上,在短兵相接之处、在旷日持久之际,上一代人把这个托付交在我们手中,实际上是主借着他们把这个托付交在我们手中,我们有责任承接好、传承好,否则我们就是在挥霍神的恩典,小则怯战,大则通敌。主的教会不会被消灭,神的真道不会被消灭,但如果神的托付在我们手中付之东流,在我们这一代、在我们这个地方衰微,我们是有责任的。

属神信仰的传播、传承,在圣经里讲了很多,这里就不展开谈,下面只看一点,与前面相关的一点,那就是,我们承接并传播、传承的一定要是“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神的完整、完备的启示,不是其中的一部分,不只是福音、不只是敬虔生活、不只是敬拜、不只是爱人。我们应尽我们所能的学习、把握这个完整启示,也尽我们所能的去传讲、阐释这个完整启示,不能是残缺的、不能是自我过滤的、不能是个简化版本。现今流行的是简单的“福音”的传讲和传承,有不少人觉得只要有福音就够了,福音再加上敬虔生活就是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呢?圣经讲那么多,有那么多知识、神学,不都是累赘吗?何必讲那些呢?何必给不信神的人、信神的人增加负担?这些人看似是在为众人的益处,但这是在拆毁整个基督信仰存在的根基,最终也不可能有什么交付、传承。福音是圣经启示的皇冠,是“真道”金字塔的顶端,但只有这个塔尖可能吗?不可能,脱离完整圣经启示的福音是空中楼阁。有些人说,我只讲福音,我们的教会也挺好啊?那是因为有前人的基础,上一代人的工作在这一代还有些残留,所以尚可以支撑福音,到你的下一代呢?还有吗?这就如同游戏里用杯子传递水,当每个人都在行走过程中时,要想保持水不洒出去是很困难的,即便你的目标是保持整杯水的完整,并且把你所有的都传递给下一位,几次传递之后,最后那个人的水量已经很少了,更何况如果你的目标就不是全面承接前面那个人的水,也不是全面传递你有的水,结果会怎样?

这种福音的极简主义、神学的极简主义,最终葬送了福音和神学,这是近现代教会全面堕落的一个重要动因,危害最大的不是异教的直接攻击,而是教会内部的这些人,尤其是这些看似好意满满的人自毁长城。一个采取这种极简主义策略的教会是没有希望的、没有未来的,由于他不关心神的真道的完整,他也就没有能力抵挡错误、异端的攻击,就像在作战的时候,那个举着旗帜的人是被很多其他人保护的,如果其他人都不在了,一个孤零零的举着旗帜的人,有什么意义呢?这是今天教会的悲剧所在。

上面我们看的是争辩的内容,为“什么”争辩,“为从前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是真道、不是伪道,是从前一次交付的、不是开放的,是完整交付圣徒的托付、不只是给予、也不只是部分的托付。只有明白为“什么”争辩,我们才知道怎么争辩,才知道争辩的是什么,其意义是什么。

[1] “Never argue with stupid people, they will drag you down to their level and then beat you with experience.” Mark Tw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