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第4-16节讲潜入教会散布异端的假教师的诸多特征,讲这些不是为了恐吓基督徒、让基督徒慌乱得不知所措,犹大是要基督徒识别并抵挡异端,从第17节开始,他慢慢从识别异端转向抵挡异端,第17-19节正是这个转折点。这里一方面继续在剖析异端、假教师的特点,一方面开始教导他们如何应对。首先,是不要惊奇、不要惊慌,因为“亲爱的弟兄啊,你们要记念我们主耶稣基督之使徒从前所说的话。他们曾对你们说过:末世必有好讥诮的人随从自己不敬虔的私欲而行。这就是那些引人结党、属乎血气、没有圣灵的人。”这类假教师的出现,是主的使徒之前已经提醒的(徒20:29, 提后3:1-9, 13, 4:3-4, 彼后3:2-3等),主不仅告诉我们这个现象的必然性,也装备我们按照神的旨意处置这些人和事。下面简单看第17-19节如何装备基督徒和教会。

其一,纪念使徒的教训,“纪念”一次在此并非通俗讲的怀念,而是指记住、想起,记住使徒教训、想起使徒教训,这在下节会展开谈,“在至圣的真道上造就自己”。犹大讲的不只是聆听使徒教训、明白使徒教训、背诵使徒教训,是记住并想起,是先把使徒教训记在心里、然后在需要应用的场合能够想起。这当然包括聆听、阅读、明白,但没有停留于此,也不是背诵,“记在心里”是理解使徒教训,等与之相关的事情出现的时候,我们能够“想起”,按照使徒的教导思考、判断、决定。所以关键是使徒教训培养的认知思维体系及其运作。教会里不少人是不听、不读、不明,但也有不少人听了、读了、明白了,然后没有了,没有记在心里,没有形成属神认知思维,等遇到事情,也想不起来,或者想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实践。纪念使徒教训,不是我偶尔想起使徒说的某句话,不是某个“金句”蹦出来,是通过理解使徒教训、按照使徒教训思维行事。这也是常讲的,学习和教导圣经,是以知识为途径的认知思维能力的塑造,进而以此为途径的属神智慧、品格、情感的塑造。没有化作认知思维能力的知识是死的、是无用的。

其二,纪念的是使徒教训,非假教师的教训。我们对主的教导的领受,来自主设立的使徒,是使徒传讲基督、教导基督徒(太28:19-20)。主没有亲自和我们讲话,我们也没有主写下的文字,主赐给我们的、我们有的,是主通过使徒的教导。使徒是主将主的教导传递给我们的唯一途径,使徒教导的权柄是主赋予的、使徒教导的内容是主赐予的,在这个层面,否定使徒就是否定主,承认使徒就是承认主、承认使徒才是承认主。这不是把使徒放到与主同等的位置,这是把使徒放在主设定的位置。假教师的教导不是来自使徒、也不是来自主,他们的教导与使徒教训冲突,也就与主的教导冲突。有些人把使徒与主对立起来,他认为自己只承认主、不承认使徒,只关心主说了什么、不必关心使徒说什么,好像这才是纯粹的、没有污染的。任何类似的企图都是在破坏基督信仰存在的基础,那就是基督的启示,没有使徒、就没有基督给我们的启示,否定使徒、你宣称的启示就是左道旁门。初代教会在与异端的争战中,意识到正统教会与异端教会的主要区别之一,就是是否传承使徒的教导,真正的教会是one holy catholic apostolic church。

其三,纪念使徒教训的内容是,“末世必有好讥诮的人随从自己不敬虔的私欲而行”。使徒不只是说末世必有不敬虔的人,特别强调是“必有好讥诮的人”;说的也不只是“必有好讥诮的人”,犹大在这里指明,传播异端的假教师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提“讥诮”?讥诮为什么有危害?谈逼迫可以理解,谈传播异端可以理解,讥诮能怎么样?被讥诮又会怎么样?讥诮的杀伤力之一,在于人们不注意它的杀伤力,在于它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讥诮的同义词有讥讽、嘲讽、轻慢、轻蔑、亵慢,它不是专注的反对、它是不屑于反对,它不是想要说服你、它是不屑于说服你,只是站在旁边笑一笑、摇摇头、或者是抛给你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似乎没有想要如何。但讥诮,可以摧毁抵制异端、假教师的两道基本防线,这两道防线一是对神的敬畏、二是对神的话语和敬虔生活的投入。异端要想站住脚,这两道防线必须先打倒,讥诮就是它的武器,是笑里藏的刀。

讥诮一词在诗篇第1篇与之相应的是“亵慢”、轻慢,这首先是对神的轻慢,轻慢神与敬畏神是相对的,轻慢神就不可能敬畏神。假教师不需要让基督徒悖逆神,他只要让基督徒轻慢神,就已经成功了,他的成功是通过讥诮。当一个基督徒想要敬畏神、严肃对待神时,讥诮者会说,“何必如此呢?有必要这样吗?神有这样要求吗?没有吧?基督徒不就应该喜乐、自由吗?搞那么严肃做什么?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这是撒旦在伊甸园的口吻)讥诮者自己摆出一副玩世不恭、轻松写意的态度,“你看,我这样不挺好吗?我也敬拜神啊?我也顺服神啊?我也没有比你差什么啊?”他在说,你可以信神但无需敬畏,你可以顺服神但无需严肃。基督徒如果没有定力,很容易被这种轻慢感染,因为与人心里的罪产生共鸣的,不是对神的敬畏,是对神的轻慢,不是最大限度的顺服神,是最低限度的顺服神。如果他觉得没有必要敬畏神,他一定选择不去敬畏,如果他觉得轻慢就可以被接受,他一定满足于轻慢。轻慢神的人讥诮敬畏神的人,所做的是暗示,暗示后者敬畏是多余的、是可有可无的,敬畏神是基督徒的奢侈品。如果不被抑制,对神的轻慢会像病毒一样相互传播,然后轻慢神从病态变成教会的常态,敬畏神反而被视作病态。不敬畏神的话,还会有人关心异端吗?会有人在意是否违背神的教导吗?神都可以被随意对待的话,怎么可能认真对待异端呢?

敬畏神实质体现在投入神的话语、投入敬虔生活,讥诮者对后者也不放过。当一个基督徒立志按照神的话语过敬虔生活,讥诮者会说,“何必呢?有必要这么累吗?基督徒有必要活成这样?你怎么认真,不还犯罪吗?你立志过敬虔生活,你生活有改善吗?不还是徒劳吗?神要真喜悦你,你生活还是这样?(诗22:7, 42:3, 79:10)我不像你,我很轻松、自由,我不也被神祝福吗?我不也上天堂吗?你知道你失去了多少乐趣吗?你的生活有喜乐吗?你这样,还有人愿意成为基督徒吗?”基督徒立志敬虔,立志去除罪、荣耀神,在讥诮者眼中一文不值,不仅不值一文,愚蠢的浪费时间,也没有活出神要基督徒的样子,在为神做错误见证。这同样与心里的罪有共鸣,我们立志敬虔,不可能一帆风顺,一旦遇到阻力、期望与现实不符,我们心里可能产生疑问:这有意义吗?这值得吗?这到底是神要我做的吗?这时候,讥诮者的讥诮,正好击中我们的弱点,或者是正好说到我们的心坎,我们可能觉得,“似乎他说的有道理,似乎就是这样,似乎就是没有必要这样,我也是自讨苦吃。”原本立志的基督徒就开始退缩,不再想坚持、不再有动力,退回到清静无为也不失为好的选择。不少基督徒,尤其是刚信主的基督徒,不是没有学习神的话语、立志敬虔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往往是被教会里此起彼伏的讥诮、轻慢淹没。一个基督徒没有想要明白神的教导、没有想要过敬虔生活,假教师传播异端、宣扬罪恶的话,这个基督徒会排斥吗?会在意吗?不可能。

讥诮是在抹杀你所做的事情的价值,讥诮者鄙弃你做的事情、贬低你做的事情,并让你接受这个贬值。敬畏神被贬低、敬虔被贬低,轻慢神被升高、不敬虔被升高,黑白颠倒之间,抵挡异端的防线已经被讥诮清除,异端则可以大行其道,小到一个基督徒、一个教会,大到一个宗派、一个地区,被异端劫持的路径概是如此。如何应对讥诮,如何对讥诮免疫?当然,首要的是从心底里敬畏神、信服神,渴慕神的话语、立志荣耀神,心里应有足够的定力,才不至于被左右摇摆(弗4:14),这里仅提一点,与讥诮直接相关的。我们不应羡慕、嫉妒讥诮者的状态,不应被他们的状态所吸引,不能认为这种状态是可以被接受的、是神喜悦的。讥诮者的状态不是基督徒可以承受的底线,是随时爆炸的引线。圣经多次提醒的是,不要羡慕不敬虔之人,“不要为作恶的心怀不平,也不要向那行不义的生出嫉妒”(诗37:1,亦见73:3),“你心中不要嫉妒罪人,只要终日敬畏耶和华”(箴23:17)。轻慢神、不敬虔,不是头顶的冠冕,是头顶的火盆,这光不是奖赏、是审判。只有讥诮者描述、呈现的状态是我们厌恶的,我们对讥诮才能免疫,讥诮是在给我们提供替代的选项,我们不被诱惑,前提是排斥这个选项,不能接受这个选项,是看到这个选项背后的真相,诗篇和箴言的多处正是揭示这个真相。

好讥诮的假教师是什么样的人?“不敬虔”、“引人结党”(制造纷争)、“属乎血气、没有圣灵”,这与第4-16节讲的很多内容呼应,如第4、15节的不敬虔(原文),第11节可拉的结党纷争,第4、7、16节的世俗、情欲。好讥诮的人如此,是必然的,轻慢神就没有敬虔(诗36:1, 箴8:13, 16:6, 传12:13, 加6:7),轻视敬虔就没有敬虔,把神、神的诫命、敬虔生活当作儿戏,就没有敬虔。轻慢神,就不会严肃对待神的话语、不会降服于神的话语,没有神的话语掌权的地方就剩下人的意见之间的吵闹,轻慢神的人与敬畏神的人相争,轻慢人的之间彼此相争。基督徒之间调解和消除纷争的机制是神的话语、敬畏神的话语,所以轻慢神的是纷争的制造者,源源不断的纷争的制造者,是教会内耗的重要原因。轻慢神的是不可理喻的,不愿意接受神的权柄、神的诫命,只愿意听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你可以和他讲感觉、情绪,但讲不通道理,神的教导在他那里是刀枪不入,他也不会听其他人的意见。敢于无视神的人,怎么会重视人?因此,“赶出亵慢人,争端就消除,纷争和羞辱也必止息”(箴22:10, 29:8),否则,亵慢的假教师会把教会拆解的七零八落,在闹中渔利。轻慢神的态度占据主导的教会,是纷争不断的教会,是持续内耗的教会,是错误教导层出不穷的教会,即使不信神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群体的混沌。以戏谑对待神的,就没有圣灵,圣灵不是轻慢神的灵、轻视基督的灵,圣灵是荣耀神、荣耀基督的灵,神没有被荣耀、基督没有被高举的地方,没有圣灵,讥诮者是抵挡圣灵的人(徒7:51),随从讥诮者会让圣灵忧伤(弗4:30)。讥诮示人的假教师,完全不是看起来那么的无辜、无害,他对教会里基督徒的个体、以及教会这个群体的破坏,是巨大的,讥诮的破坏力是谈笑间灰飞烟灭。基督徒应具备抵挡讥诮的能力,教会应对讥诮有限制和处理的机制,讥诮的人哪个时代都会有,甚至哪个教会都会有,但讥诮不能看作是正常的,正常的教会应当让讥诮者感觉不适应,这个教会对神的敬畏让讥诮者感觉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