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讲基督福音是基督给予使徒、并借由使徒给予基督徒的使命(太28:19-20, 徒1:8),使徒是最初的接受者、也是首先的践行者。圣经对使徒传讲福音的记载集中于使徒行传,使徒书信是写给基督徒的(当然里面有关于福音的内容,但不是直接对不信基督的人);主在受难之前的事工也曾差遣使徒传道(如太10:1-8),这属于另外一个性质,在此不论,福音书对此的细节记录也很有限。使徒行传提到使徒传福音的次数很多,对所讲内容较详记述的有:2:14-40, 3:11-26, 4:5-22, 5:29-32, 7:1-60(司提反), 8:26-39, 10:25-48(亦见11:1-18), 13:16-52, 14:8-20, 17:22-34, 22:1-21, 24:10-21, 24-25, 26:1-29等(这里有多种场合)。其中多数传讲对象是犹太人、受犹太教影响或者信犹太教的外邦人,针对异教信徒的只是保罗在路司得(第14章)和雅典(第17章)的两次讲道。使徒在针对犹太信徒和异教信徒的传道时,他的策略不同、内容也有差异,福音不变但传福音的切入点有变,因为犹太信徒和异教信徒的问题不同、起点不同,这里侧重看使徒向异教信徒传福音时的一些原则和方法。
首先看圣经对这两个事件的记载。
异教背景:
14:11-13众人看见保罗所做的事,就用吕高尼的话大声说:“有神借着人形降临在我们中间了!” 于是称巴拿巴为宙斯,称保罗为希耳米,因为他说话领首。 有城外宙斯庙的祭司牵着牛、拿着花圈,来到门前,要同众人向使徒献祭。
17:16满城都是偶像。
使徒传道:
14:15-17 “诸君,为什么做这事呢?我们也是人,性情和你们一样。我们传福音给你们,是叫你们离弃这些虚妄,归向那创造天、地、海和其中万物的永生神。 他在从前的世代,任凭万国各行其道,然而为自己未尝不显出证据来,就如常施恩惠,从天降雨赏赐丰年,叫你们饮食饱足、满心喜乐。”【使徒的讲道在此被众人打断,可以推测,他想讲的与第17章对雅典人的内容是相似的】
17:22-31 “众位雅典人哪,我看你们凡事很敬畏鬼神。 我游行的时候,观看你们所敬拜的,遇见一座坛,上面写着‘未识之神’。你们所不认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 创造宇宙和其中万物的神,既是天地的主,就不住人手所造的殿, 也不用人手服侍,好像缺少什么,自己倒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万人。 他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 要叫他们寻求神,或者可以揣摩而得;其实他离我们各人不远。 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他,就如你们作诗的有人说:‘我们也是他所生的。’ 我们既是神所生的,就不当以为神的神性像人用手艺、心思所雕刻的金、银、石。 世人蒙昧无知的时候,神并不监察,如今却吩咐各处的人都要悔改。 因为他已经定了日子,要借着他所设立的人按公义审判天下,并且叫他从死里复活,给万人做可信的凭据。”
听众反应:
14:18二人说了这些话,仅仅地拦住众人不献祭于他们。
17:32-34众人听见从死里复活的话,就有讥诮他的,又有人说:“我们再听你讲这个吧!” 于是保罗从他们当中出去了。 但有几个人贴近他,信了主,其中有亚略巴古的官丢尼修,并一个妇人名叫大马哩,还有别人一同信从。
首先,使徒传道的背景是异教的偶像崇拜。在路司得是民众敬拜巴拿巴和保罗,在雅典是民众敬拜诸多偶像,其对偶像的具体称呼不同、隶属的宗教名号不同,但实质是一致的,即“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偶像,仿佛必朽坏的人和飞禽、走兽、昆虫的样式”(罗1:23)。异教不朽的精神就是用被造物制造神,异教所有意识形态的核心都是偶像崇拜,不论他自认为是什么,在神的眼里、在神的话语的判断里,异教的泛神、无神、宗教、哲学都是偶像崇拜,是把神矮化为被造物、是把被造物拔高为神,是用罪人的有限有罪的观察推理来解释世界,是用被造物解释世界。也就是说,基督徒在每个时代、每个社会面对的异教信徒和异教社会的根本性质是没有改变的,用黄金宝石装点的异教和用理性逻辑装点的异教没有本质分歧,跪拜在石头面前的那个异教信徒与穿梭在现代都市的那个异教信徒的问题是相同的。社会制度的变革、物质资源的丰富、人类对被造物知识的累积并不能让罪人的罪性及其终极后果有任何改变,罪人需要的觉醒只能来自神的话语、罪人需要的拯救只能来自基督的福音。任由世界如何变幻,只有在这个神、只有在这个救主,罪人才有唯一的希望。这是基督徒面对世界的信心,基于神的话语的洞察力和定力。我们没有必要胆怯、没有理由胆怯,世人可以用再复杂、再美妙、再恐怖的手段装点他的意识形态,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内核都是偶像崇拜,而且对神越是敌视、这种崇拜越是极端。
其次,使徒传道的起点是异教虚无的偶像。使徒不是突兀的讲福音,不是看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就开始说基督如何、福音如何,传福音属于人际沟通,而人际沟通是有规律的,不是随机的,你讲话的对象、和沟通的对象是真实的人,有他真实的状态和想法。使徒传讲福音的起点是对方现在的属灵状态,或者说是对方的根本意识形态——虚无的偶像崇拜。人际沟通的切入点可以有很多,但使徒传讲福音的切入点不是任何一点,不是他的身体状况、经济状况、智力状况,不可否认,这些都可以是罪人关心的问题,然而使徒不是在按照罪人的逻辑和喜好去谈,使徒直指罪人问题的核心——信仰,罪人所信的是什么、依靠的是什么。使徒没有在罪人感兴趣的话题上与他们纠缠,“雅典人和住在那里的客人都不顾别的事,只将新闻说说听听”(徒17:21),他也没有在异教意识形态的细节上停留,“每日在市上所遇见的人辩论。还有伊壁鸠鲁和斯多亚两门的学士与他争论”(徒17:17-18),不是说这些不能讨论,使徒有讨论这些问题,但他知道这不是传讲福音的中心。你让异教信徒看到自己思想在表面和细节上有多少错误,对他仍然是无用的,他仍然对自己的意识形态抱有希望,他仍然觉得自己有退路可言。使徒在这里说的不是某个异教的问题、不是某些异教的问题、不是某个哲学门派的问题,他在这里宣告的是所有异教的虚无,和崇拜哪个神祗没有直接关系的,和你具体是无神论、泛神论也没有直接关系。异教在敬拜一个根本不值得敬拜的,在信靠一个根本不值得信靠的,“诸君,为什么做这事呢?我们也是人,性情和你们一样”,“创造宇宙和其中万物的神,既是天地的主,就不住人手所造的殿, 也不用人手服侍,好像缺少什么,自己倒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万人”。既然保罗也是人,和他们一样的人,那为什么他们要敬拜保罗?既然他们承认神有能力,那为什么人要供养神呢?使徒讲的很简短(或者是圣经记述的很简短),但使徒解释的是罪人在觉醒前必须认识的问题——异教意识形态的自相矛盾,异教思想的自我破产。异教是站立不住的,不仅是在神面前站立不住,就是按照异教本身的逻辑也是荒谬的,罪人自己都能意识到,只不过是他不愿意面对而已。不存在彻底的异教信徒,不存在彻底的无神论者,“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神,却不当做神荣耀他,也不感谢他,他们的思念变为虚妄,无知的心就昏暗了。自称为聪明,反成了愚拙,”(罗1:20-22),罪人内心的知与不知的矛盾,明明可知又用罪去压制,“思念变为虚妄”,他思想的宗教、哲学也都是虚妄。我们与异教信徒的沟通,其中心也是直指异教意识形态的根本,是指向异教意识形态的自我矛盾,指出异教意识形态的自我毁灭机制,异教偶像不灭,他的心里不可能有神的位置。
其三,使徒接着传讲神,神的真实,并解释神的创造、神的掌管、神在被造世界的见证。真实的神和异教偶像的基本区别之一,是神对万有的创造和掌管,真神不是被造世界的一部分、不是人类在被造世界的创造、也不是人类用被造物放大之后的产物,真神是万有的创造者和掌管者,“创造天、地、海和其中万物的永生神”,“创造宇宙和其中万物的神……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万人”,只有这样的神才是神、才不是被造物。罪人如果不接受和相信这个神,他再讲与基督如何,都没有用,绕过神、没有福音,绕过神作为创造者和掌管者、没有福音。然而,这是不少人讲福音、信福音的“捷径”:他根本不管对方信的神是什么,他只要对方相信基督就好,信基督就得救嘛,至于你信的神怎么样,至于你接受不接受神是创造者和掌管者,至于你相不相信万有是神创造而来的,也无所谓。这是今天最为风行的伪福音之一,妄图在异教对神的理解之上嫁接基督福音,这是对神、对基督的亵渎。基督是父差来的、荣耀父的,你否定父,如何有主?神的启示之初、圣经启示之初,是神的创造,你否定神的创造,你也就是在否定整个圣经教导的前提。这种伪福音也是制造大量伪基督徒的祸源,他连真神都不认识、不相信,给他灌输很多关于基督、关于因信称义的内容,只会让他产生错觉,这就是你经常看到的有信心、没有生命,因为什么?不是因为他有信心、没生命,是他根本就没有信心、所以没有生命,他根本就还没有认识谁是真神、真神是谁。
同时,使徒在讲神在被造世界的见证,神并不是躲藏在现实之外,人无所察觉,相反,神的见证是“明明可知的”,人在神的见证面前是“无可推诿”的。“然而为自己未尝不显出证据来,就如常施恩惠,从天降雨赏赐丰年,叫你们饮食饱足、满心喜乐”,“他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 要叫他们寻求神,或者可以揣摩而得;其实他离我们各人不远。 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他,就如你们作诗的有人说:‘我们也是他所生的。’”,异教没有借口说,我不信神是因为没有证据。这是罪人最常用的借口,问他为什么不信神,他说因为没有证据,他说如果有足够证据、他一定相信,但这是最没用的借口,因为他所在的世界满满的都是神的见证,他的良心里也有神的见证,“是非之心同作见证,并且他们的思念互相较量,或以为是,或以为非”(罗2:14-16)。所谓的世界的自有永有、所谓的人类由动物进化,不能解释世界、不能解释人,能够解释人和世界的只能是神的创造和掌管,没有神的创造和掌管,人没有意义、人的思维没有意义、人连否定神都没有意义。异教面对的是他们无法回避的神,在这个神的面前无法退却、无处隐藏、“无可推诿”,必须向神负责,这就说到下一点。
其四,使徒的冲击点是神的审判,基督是审判者、是神的审判的见证,“如今却吩咐各处的人都要悔改。 因为他已经定了日子,要借着他所设立的人按公义审判天下,并且叫他从死里复活,给万人做可信的凭据”。信不信神并不是无关痛痒的,有人可能会说,我就是拜偶像又如何,我就是否定神又如何,我就是错了又如何。这里使徒指出的就是,信仰是生死攸关之事——神要审判众人。神的审判是借着基督进行的,并且基督的死里复活是神的旨意、基督的身份的可信凭据,神定会审判、基督定然审判,对此,罪人要慎重思考如何抉择。使徒从异教的虚无出发,讲到神的真实、神的创造和掌管、神的见证,之后是神的审判,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提到基督的救赎、信靠基督得救,不是说他不会提、不是说这些不重要,而是没有前面这些,提基督救赎、提信靠恩典是无源之水,是空中楼阁。罪人不放弃异教偶像、不信真神、不相信神的审判,他为什么要信基督?使徒在这里提到基督,都没有直接提基督、耶稣,而是说“要借着他所设立的人按公义审判天下,并且叫他从死里复活”,他强调的是审判,他要向罪人传达的、希望罪人确信的也是神的审判,只有你接受神的审判的真实,他后面讲基督的救赎对你才有意义,基督救赎不是救你别的、也不是给你别的,是拯救你脱离神的审判。基督是万人的审判者、也是信基督的人的拯救者,你不可能只接受后者、不接受前者。这是另外一类伪福音的来源,绕过审判谈救赎,绕过罪谈恩典,这最后依然是在异教上面嫁接基督信仰,基督不再是真实的基督,而被矮化为、捏造为满足异教愿望的偶像,你缺什么、他给什么,你希望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你不希望他做什么、他就不做什么。有些基督徒还是为了走捷径,不想谈罪、不想设置障碍,免得别人不信神,这是多么天真、又多么可怕和恶毒的想法,你为了所谓的传福音、为了自我感觉良好,宁可给别人假的福音,宁可去迎合罪,靠着迎合罪的伪福音去建立的教会不是教会,而是把世界圈进教会。罪不是靠着你的聪明去隐藏的,罪是在基督里认罪并被赦免的,罪人的平安不是靠着你的伪福音给的,是基督的真福音赐予的,是基督要让他认识到罪和罪的后果的可怕,你要去阻挡?
其五,多数人的反应,“二人说了这些话,仅仅地拦住众人不献祭于他们”,“讥诮”,他们没有听进去,使徒讲的如耳旁过风,不是说他们没有听懂使徒的文字,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实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少数人有兴趣,“又有人说:‘我们再听你讲这个吧!’ 于是保罗从他们当中出去了。 但有几个人贴近他,信了主“。合神心意的传讲福音,并不等于令人满意的果效,今天的有些人痴迷于结果,痴迷于制造人的反应,而忘记什么是合神心意,更重要的,忘记什么是福音。换而言之,他传福音,他都不知道传福音是什么,他以为这就是用任何方式要人说那一句口诀——“我信”,只要你能让他说这句话,什么手段都可以接受。这就是用传福音来毁灭福音,用传福音来毁灭教会,因为他把传福音作为世俗层面的一个事业,你用世俗的心志去传福音,其结果一定是福音的世俗化,世俗化的福音也就不再是福音。传福音是什么,“感谢神,常率领我们在基督里夸胜,并借着我们在各处显扬那因认识基督而有的香气。因为我们在神面前,无论在得救的人身上或灭亡的人身上,都有基督馨香之气。在这等人,就做了死的香气叫他死;在那等人,就做了活的香气叫他活。这事谁能当得起呢?我们不像那许多人,为利混乱神的道,乃是由于诚实,由于神,在神面前凭着基督讲道。”(林后2:14-17)这是神的工作,神借由基督徒诚实传讲神的道,在人群中的工作,或者是拯救、或者是审判,具体结果是你无法控制的,也不是你应该控制的,你对可见的功利越是痴迷,你就越混乱神的道,你混乱、听你的人也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