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太空望远镜:创生之柱(SCIENCE: NASA, ESA, CSA, STScI; IMAGE PROCESSING: Joseph DePasquale (STScI), Alyssa Pagan (STScI), Anton M. Koekemoer (STScI))
韦伯太空望远镜:恒星形成的早期(Credits: NASA, ESA, CSA, STScI, Megan Reiter (Rice University), with image processing by Joseph DePasquale (STScI), Anton M. Koekemoer (STScI))

无垠的太空、浩瀚的宇宙向来是人类心驰神往的领域,诸古代文明对天文、星相都有记载并据此设定历法,如巴比伦、埃及、希腊、中国、玛雅等等,人类对宇宙的思考和想象也反映在宗教教义、哲学思辨、以及文学作品,几乎每个宗教都有一个宇宙观,并从这个宇宙观来解释人类和人类直接存在的自然,每个哲学和文学都有一个对宇宙观的假定。人要理解他面对的现实,宇宙是无法回避的,“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天问),连慎谈鬼神的儒家也不能不谈“天”,“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作为完整的学说不能不考虑宇宙的存在和对宇宙的解释。传统对宇宙的解释大多是人格化的,或者直接说是对宇宙的神化,对宇宙、太阳、月亮、其他星球、天象等等的神化,与某些神祗挂钩、或者是与人的命运捆绑(星相学),日月星辰与人类借由某种机制结合在一起,对宇宙的崇拜是人类宗教的天然元素,可以是具象化的(如拜日、拜月)、也可以是普遍化的(如祭天)。堕落人类在制造宗教时,高不可及的宇宙在被造世界里最为符合人类对崇高神祗的理解,人也常常将神祗的居所定位于“天”。如同罪人对其他事物的理解,他对宇宙的认识是在狭隘的被造世界的视野里,有限的观察和有罪的推理,一方面他可以领悟到宇宙的某些事实,另一方面他又必然在罪里对这些事实进行扭曲的解读。

神在圣经对宇宙的解释首先是创世记的第一章,神首先创造宇宙空间、地球,在第一日神创造光,第二日和第三日是分开地球的天空、陆地、海洋,第四日创造日月星辰,“普照在地上,管理昼夜,分别明暗”。日月星辰对人而言的作用其一是借此“可以分昼夜,做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其二是“发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创1:14-19)。因此,后代人类利用宇宙天体制订历法,是对神的启示和恩典的正确运用。宇宙同时是神的见证,

神将北极铺在空中,将大地悬在虚空。(伯26:5-14)

耶和华我们的主啊,你的名在全地何其美,你将你的荣耀彰显于天!……我观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所陈设的月亮星宿。(诗8:1-3)

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诗19:1-6)

神坐在地球大圈之上,地上的居民好像蝗虫。他铺张穹苍如幔子,展开诸天如可住的帐篷。……你们向上举目,看谁创造这万象?按数目领出,他一一称其名;因他的权能,又因他的大能大力,连一个都不缺。(赛40:22-26)

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罗1:20)

宇宙天体在神的掌管之下,是神的旨意、神的工作显明的途径。天体运行的相对稳定是神给人类的普遍恩典,“我立白日黑夜的约”、“天地的定例”(创8:22, 诗74:16-17, 耶31:35-36, 33:20, 25),这个稳定性也是人类观测和探索宇宙的前提。科学的前提是“自然”规律的稳定性,被造世界稳定的基础是神的旨意,否则,科学不可能存在(现代科学认为物质最细微的组成,分子原子及其内部是无序的、不是有序的)。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神可以用天体让人明白神的某个旨意,“那生下来做犹太人之王的在哪里?我们在东方看见他的星,特来拜他”,“从午正到申初,遍地都黑暗了”(太2:2, 27:45),但这在神人沟通中是特例、非常态。天体运行的剧烈波动是末世的征兆,“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那时,人子的兆头要显在天上,地上的万族都要哀哭。他们要看见人子有能力、有大荣耀驾着天上的云降临”(珥2:31, 太24:29-30, 徒2:19-20, 启6:12-17等)。

宇宙天体彰显神的荣耀、但不是神,宇宙天体彰显神的旨意、但只是被造物,不管在人看来,宇宙何等浩瀚、何等崇高、何等可畏,宇宙及其所有元素都是被造物,人类只应将其视为被造物。因此,异教对宇宙的神化是偶像崇拜,不论是敬拜(参见申4:19, 17:3, 王下23:4-5, 11, 耶8:2, 结8:16)还是占卜(利19:31, 但4:7等),都是“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偶像”。近五百年来,异教的主导思维逐渐从对宇宙的神化转变为去神化、去神秘化,人类通过各种现代仪器可以对宇宙的深处和诸多细节进行观测,人类不再相信宇宙天体是神明的居所,而是看到这些都是物质,没有边际的物质,星系之外的无数星系,光年之外的无数光年,人类观测能力的不断扩展,最后看到的是十亿、百亿光年之外的无边无际,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空间、时间维度里的星体运行,如尘如雾、如波如海、如幻如梦。

但这时,人类依然在面对着那个古老的问题——这对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人在宇宙中的意义是什么?宇宙去神化之后,人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浩瀚宇宙中唯一的人格化存在,这种存在的孤独、去人格化之后的死寂,是现代人的噩梦。著名的无神论者、天文学家、科普创作者,卡尔萨根(Carl Sagan)将这种情绪表达的非常清楚[1]

人类自以为的重要、自以为在宇宙中的特殊地位都是虚幻,殊不知地球只是无垠宇宙黑暗中的一粒微尘。人类是浩瀚中的微末,宇宙中没有人类的拯救。

Our posturings, our imagined self-importance, the delusion that we have some privileged position in the Universe, are challenged by this point of pale light. Our planet is a lonely speck in the great enveloping cosmic dark. In our obscurity, in all this vastness, there is no hint that help will come from elsewhere to save us from ourselves.

如果宇宙中只有人类,这个巨大空间似乎是极度的浪费。

The universe is a pretty big place. If it’s just us, seems like an awful waste of space.

每个人类个体在宇宙的角度都是珍贵的,在数百亿星系里,你都找不到另外一个与之相同。

Every one of us is, in the cosmic perspective, precious. If a human disagrees with you, let him live. In a hundred billion galaxies, you will not find another.

他一方面觉得在宇宙里人是微末、是虚幻,一方面有不得不去想象宇宙中有其他人格化的存在、人在其中还有意义和价值。无神论的宇宙是无神论者的噩梦、也是无神论者的美梦,宇宙没有意义、他要在宇宙中寻找意义,宇宙没有解释、他要在宇宙中寻找解释,他的理论必然会导致某个结论,但他痴痴的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因为这是个可怕的结论。亚瑟克拉克(Arthur Clarke)表达的也是同样的情绪,

两种可能:在宇宙中我们或者是孤独的,或者不是,二者对人而言都是可怕的。

Two possibilities exist: either we are alone in the Universe or we are not. Both are equally terrifying.

的确,宇宙中只有人类、是可怕的,宇宙中还有其他生物、也是可怕的,现代很多科幻作品都在想象这种景象(例如,三体),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们呈现的就是现代人类在宇宙中的困境,触及的是现代人类的生存焦虑,不是在地球生存的焦虑、是在宇宙生存的焦虑(这种焦虑在三体中有很好的描绘)。古人看到宇宙,将其人格化、进而神化,现代人看到宇宙,将其去人格化、去神化,古代人的问题是偶像崇拜,现代人的问题是生命虚无,宇宙这个人所共见的现象是人所共有的难题,人格化宇宙不行、不人格化他也不行。不理解超越宇宙、创造宇宙、掌管宇宙的神,宇宙在人的面前是很尴尬的存在,美梦隐约成为噩梦,噩梦隐约像是美梦,他是微末、但不甘于微末,他要意义、但无从立足这个意义,唯一的拯救是认识神,不是异教的神,而是自有永有的神,维系于神的人、纵然是微末,也有属神的永恒意义,才有属神的永恒意义。


[1] 本文对其他作者内容的引用为自译。

2023-02-20||静观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