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要求立王,神对撒母耳说,“你只管依从他们的话,为他们立王”。设立谁做王,不是撒母耳的意志,是神的意志,神将神的旨意传达给人,经由三个步骤,即神兴起扫罗的三个场景:其一,9:1-10:16,撒母耳单独膏立扫罗;其二,10:17-27,撒母耳抽签在以色列众支派众人中选出扫罗;其三,11:1-15,扫罗带领以色列战胜亚扪人,百姓到吉甲“在耶和华面前立扫罗为王”。这三个场景不是简单的重复, “只因要显明神拣选人的旨意,不在乎人的行为,乃在乎召人的主”,扫罗被立为王不是靠着自己争取的、不是靠着撒母耳设计的,更不是靠着百姓拥立的,这是神的旨意。扫罗以及以色列人清楚的认识到这是神的旨意,是扫罗的王权得以正常运作、以色列的王权制度得以正常运作的前提,这对今天基督徒认识教会权柄有着重要意义。
以下为摘录,全文见《圣经概览》6.2.1.2, 6.2.1.3
立王之神
神兴起扫罗的三个场景,突出的并非扫罗,是兴起扫罗的神。扫罗带着仆人寻找丢失的驴,在仆人建议和路人指引下,遇到撒母耳。他找撒母耳的目的是打听驴的下落,他不知道的是,“扫罗未到的前一日,耶和华已经指示撒母耳,说‘明日这时候,我必使一个人从便雅悯地到你这里来,你要膏他做我民以色列的君。……’”。神使得扫罗来到撒母耳前,神给撒母耳指明,“看哪,这人就是我对你所说的,他必治理我的民。”撒母耳膏扫罗作王,“这不是耶和华膏你作他产业的君吗?”,同时预言了扫罗即将遇到的一系列事件;扫罗离开的时候,“神就赐他一个新心。当日这一切兆头都应验了。”这些预言、异象是让扫罗确信,撒母耳传达的是神的旨意。第二个场景——抽签,抽签不是随机,也不是让以色列人之后抽签去做所有决定,“签放在怀里,定事由耶和华”,在特定历史节点、特定事件中,神让人通过抽签、或者神借用人的抽签来确定人选,是要体现这是神拣选的、神嘱意的人。扫罗藏起来,是神告诉他们扫罗的藏身之处,之后有神感动的一群人跟随扫罗。在亚扪人攻击以色列之际,扫罗“被神的灵大大感动”,“耶和华使百姓惧怕,他们就都出来,如同一人。”,扫罗召集以色列三十三万人,击杀亚扪人,之后全体以色列人对扫罗臣服。扫罗成为以色列的王,是神的旨意,是神拣选了扫罗,是神给予撒母耳、扫罗、以及民众印证,是神让万事相互效力,神在人可见之处、人不可见之处、在扫罗里面、在扫罗周围工作,借由人并超越人进行工作。神也以类似的方式兴起其他人神的仆人,例如摩西,有一天他领着羊群到野外放牧,就像四十年来一直做的,但这次,他去的时候是群羊的牧者,回来的时候成了以色列的牧者;扫罗出去只是想找到丢失的驴,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以色列人想找的那个王。如哈拿祷告所言,“他从灰尘里抬举贫寒人,从粪堆中提拔穷乏人,使他们与王子同坐,得着荣耀的座位。”,“使一切有血气的,在神面前一个也不能自夸。”
这也涉及到上述三个场景的秩序:撒母耳膏立⟶公开抽签⟶得胜印证。首先是神的仆人撒母耳,“耶和华与他同在,使他所说的话一句都不落空。”,神借由撒母耳一对一的向扫罗传达神的旨意,这是直接的、确定的来自神的话语;其次是公开抽签,让以色列人信服这是神的旨意,不是撒母耳或者少数人的计划;最后是神让扫罗得胜,显明扫罗的确有从神而来的能力作王,使民众全心拥护扫罗。这个秩序如果逆反,会怎样?如果一开始是扫罗带领以色列得胜,百姓信服他的能力、拥戴他作王,这就成了人设立王、推举王;如果先是抽签、或只是抽签,扫罗本人可能都不确定结果是从神而来,还有很多人会质疑。神依次设定这三个步骤,是要向扫罗和以色列人显明这没有争议、无可置疑的是神的旨意。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是神的旨意?上节提到,以色列的王权是绝对神权之下的王权,这个王权的合法性来自神权,民众对这个王权的认同来自对其背后神权的认同。扫罗作王是神的旨意,扫罗要对此清楚、以色列人要对此清楚,否则,以色列的王权就会异教化、以色列的社会也会随之异教化,异教化的王权是什么?是强者为王、权谋立国,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权力是暴力和阴谋的决斗场。神设立扫罗为王,包括之后设立大卫为王,是要从根本上切断以色列人的类似想法,这不是人争取来的、不是人强夺来的,这是神的恩赐,只能来自神的恩赐,没有神的恩赐和神的保守,这些权柄不是祝福而是咒诅。
神在兴起扫罗的过程中,建立的是扫罗和百姓之间的属神信任,这只能来自于双方确认扫罗为王是神的旨意。这里有两个层面,一是客观上,扫罗是不是神设立的,二是主观上,扫罗是否确信自己是神设立的,百姓是否确信扫罗是神设立的,二者都不可或缺。此原则不只是应用于以色列的神权政治,对基督教会同样适用。教会权柄同样是绝对神权之下的权柄,牧者、教师、长老、监督、执事等教会领袖要确认并确信,自己是神兴起的仆人、符合神的旨意、在顺服神的旨意;教会会众也要确认并确信这个人是神兴起的仆人、符合神的旨意、在顺服神的旨意。双方都应有基于神的确据,否则教会的权柄和秩序必然混乱,就像如果扫罗不确定自己是神设立的王,以色列人不确定扫罗是神设立的王,扫罗的王权能运转吗?如果对于某人是否是神设立的仆人(且不论具体职分),存在分歧,这个权柄能够正常运作吗?没有在神的层面的认同,就没有在人的层面的信任,没有这个信任,就没有正常的秩序。今天神兴起教会领袖的方式不再是他兴起扫罗的方式,神的层面的认同依然不可或缺。教会领袖不是人的定夺,教会堕落为世俗组织的一个标志,是教会权柄堕落为世俗权柄,不是说教会领袖都不再是基督徒,而是说教会权柄运作失去了基于神的清晰认同。无才者居之、无德者居之,或者只要有才者就可居之、有德者就可居之,设立或维持教会权柄是以权谋、以利益、以人情。领袖的资格、领袖的自我承认、会众对领袖的承认,如果偏离神定义的标准和原则,这个权柄的认同就成了自我认同、彼此认同。没有神的话语的认同、没有对神的话语的认同,双方也就没有属神的彼此信任和托付,这个权柄的运作只能是短暂的、而后是破碎的。
被立之人
扫罗出身于便雅悯支派的基比亚,即士师记末尾(士师时代早期)提到的城市,基比亚事件之后,便雅悯人再次在这里定居。扫罗身形“健壮、俊美”,“比别人高过一头”,“在以色列人中没有一个能与他比的”,扫罗的父家也有一定资财和地位。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可能成为以色列的王,他不能理解撒母耳说他和他的父家被以色列人仰慕,“我不是以色列支派中至小的便雅悯人吗?我家不是便雅悯支派中至小的家吗?你为何对我说这样的话呢?”撒母耳膏立他之后,他没有公开,默默藏在心里。到抽签的时候,他躲藏起来;被立为王,他依旧回到基比亚家中。战胜亚扪人之后,他没有追究那些讥讽者,说,“今日耶和华在以色列中施行拯救,所以不可杀人。”此时的扫罗深感配不上神赋予的尊荣和职责,他不汲汲于权力,没有什么野心,即便知道自己是王,没有要号令百姓、南面称孤,继续回到家劳作,他不觉得有什么是自己应得的,也没有想着用自己的权柄来辖制别人。这是属神的人应有的权柄观念,至于他后来如何,我们之后会讨论,但在这里,他的确表现出属神的谦卑,不以自己的权柄为“强夺的”[1]。圣经里很多神的仆人,在面对神的呼召、神的恩赐时,也是类似的谦卑,难以相信神会把这个权柄交给自己,唯恐自己能力不足、辱没了神的名。这不是出于他们胆怯(有些人可能有胆怯,但这里说的谦卑不是胆怯),而是说当神的托付临到神的仆人,由于人清楚自己的罪、弱点,在投身于神的呼召之前,他不能不有所顾虑,这是出于敬畏神,对神的呼召的慎重。如所罗门说,“我……不知道应当怎样出入,……谁能判断这众多的民呢?”,耶利米说,“我不知道怎样说,因为我是年幼的。”,保罗说,“这事谁能当得起呢?”有了神给的权柄、尊荣、恩赐,是有了更大的责任,自己的罪也会造成更严重后果,“要受更重的判断”。属神的权柄意识一定有对神的敬畏、对权柄的慎重,同时保持健康的自我审视、自我怀疑。有不健康的自我怀疑,但有健康的自我怀疑,而且是必要的自我怀疑,这是属神权柄意识与异教权柄意识的重要区别之一。
圣经里神的仆人体现的,是与异教领袖不同的精神和气质,不是源于性格不同,是背后信仰不同。异教领袖由于不认识神、不敬畏神,他的权力意识带着强烈的自信,他在运用权力、在与人相处时,是自信而放肆。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他觉得轻松而简单,很享受的发号施令、让人惟命是从。他觉得他可以做事,可以做很多事情,甚至改天换地,他苦恼的不是自己的能力问题、不是对自己的怀疑,而是他的天地不够广阔、他的能力无处施展。由此出发,他也对权力有着特别的痴迷,没有神的仆人的克制,倒不见得他是想要用权力谋取私利(当然这有可能,但不一定),他对权力的痴迷更多的出于天降大任于我、舍我其谁的自信,他必须抓住权力、才能挥斥方遒,如某人所讲“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人一旦这么想,对掌权者有着特别的宽容,掌权者也就可以更加的放肆。今天基督徒和教会的一个重要且普遍的问题,是异教化的权柄意识,以异教观念对待自己的能力、权柄、与他人的关系。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属神的精神,而是异教的精神,比如常见的,有人缺乏对神的敬畏,在神面前、在人面前带着异教式的自信;有些人随意使用神给的权柄,不知慎重为何物,他不觉得教导、牧养是严肃的事情,殊不知这要比人间任何工作都要严肃,敬拜神、教导神的话语比人间任何场合都要严肃,连异教都知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然而有些人的态度还不如异教,甚至戏谑、玩笑。当在异教的某些严肃场合都不会出现的事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教会中时,你就知道,这个教会已经堕落到一定程度;当教会领袖做出异教都不会做的事情时,你就知道,这个领袖也退化到一定程度。很多时候,基督徒和教会的讨论集中在具体权柄的内容,但往往更大的问题是,背后权柄意识的错误,也就是说,不论你最后协商的权柄如何,这个权柄都会被错误的理解和应用,哪怕只是一个开门、关门的权柄。
在此谦卑的扫罗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之后的样子,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没有想到扫罗之后的样子,那个汲汲于权力、不择手段、寻求异教的扫罗。扫罗在这里并非惺惺作态,但在这里他是一个没有尝到权力滋味的平民,之后的他是一个掌握权力并希望维持权力的君主,在此时能够心平如镜,在彼时就翻江倒海。这不是说权力一定导致腐败,如果这样主也会犯罪,而是说权力放大人心里的罪,揭示人心里隐而未现的罪,权力给人带来的是对人心更大的挑战、对人性的更大的诱惑,这也就要求人有能力应对这个挑战、抵制这个诱惑。一旦人没有这个能力,更大的权力只会是在升的更高之后摔的更重,财富、名望亦然。“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人最可怕的是丢失了心灵的防线,在权力、财富、名望的波澜面前不能自持。这并非容易,因为很多时候,就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状态,当某个人事物不在眼前,人在头脑里可能构想自己如何坚持原则、不受诱惑,但等那个人事物出现在眼前,一切的防线迅速土崩瓦解。而且往往人越自信,他崩溃的越快,因为他越不认为自己存在弱点,他就越有盲点,他的自信成了他的绊脚石。某些人对权力和人心、权力和罪之间的微妙互动,缺乏清醒认识,他只想着权力可以为我所用,但从来不认真考虑自己可以为之所害,他只想着自己有能力运用权力,没有考虑自己是否有能力抵挡随之而来的诱惑,他只想着自己可以大踏步前行,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会掉进路上的陷阱。权力是不是咒诅,财富是不是咒诅,名望是不是咒诅,取决于你有没有清醒意识到这后面的咒诅。如何保持清醒?神让人保持清醒,“耶和华是鉴察人心、试验人肺腑的”,“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魂与灵、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剖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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