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是现代人常常讲的,也是基督徒常常讲的,忙着做很多事情,忙着工作、忙着做家务、忙着照顾孩子、忙着看护老人、忙着出差、忙着旅行、忙着上学、忙着找工作、忙着教会的事工、忙着看看手机、忙着发朋友圈、忙着看朋友圈、忙着和人联络、忙着和朋友聚会、忙着锻炼、忙着娱乐、忙着休息,现代人似乎无法逃离“忙”。但我们怎么理解这个忙,这个忙背后到底是什么?当一个人在说“我很忙”的时候,他在表达什么?他想表达什么?

有一种“忙”,是人类共通的,古人也有“忙”,农业社会也有“忙”,皇帝会忙、奴隶也会忙,智者会忙、愚者也会忙。“忙”首先是指某人“在做事情,没有空闲做其他事情”,我在做这件事情、就没有空去做另外一件事情,这是客观事实,每个人都有。主在和某人讲话的时候,就没有空去和另外一个人讲话,从这个角度可以说他“忙”。“忙”,还可以是主观意识和判断,我觉得我忙、我觉得别人忙,这种主观判断有两个方面,一是做事情的节奏本身。例如,两个人都去上学,一个走着、一个跑着,跑步的人看起来就比那个走路的人忙,这是人的主观节奏感知。某个人觉得节奏快,但另一个人可能觉得节奏正常,再一个人可能觉得节奏慢,从节奏出发判断是否“忙”,这是有主观感知因素的(虽然不只是主观)。再比如,一个饭店服务员,店里只有十个顾客与一个顾客相比,十个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忙”,但与一百个顾客相比,十个就没有那么“忙”。从这个角度,很多人看主是很“忙”的,他去那么多地方,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做那么多事情。“忙”的以上两种用法,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价值判断的,一个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一个是主观相对的比较,没有直接的对错可言,这种层面的“忙”不直接涉及罪。这也是为什么,从这两重意义出发,可以说主“忙”,也可以说某人“忙”。

但“忙”还有另一种比较常见的用法,即“忙”的第二个主观判断,是基于事情的影响和结果,这就有价值判断了。这里的“忙”,是“忙着做这件事情,而错过了那件事情”,注意,这里不仅是“没有空做另外一件事情”,而是“错过了另外一件事情”,并且是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这种“忙”,不只是在做事、也不只是节奏相对快,这种是“忙”涉及到错过某种东西,这时,人感觉自己“忙”、或者别人“忙”,是认为自己或者别人“忙的错过了某人、某事、某物”。例如,他忙的顾不上吃饭,这个潜台词是他应该吃饭,吃饭也是重要的,但他做别的事情,耽误了吃饭。这种“忙”最终不是充满,而是缺失,不是因为某人的时间充满什么,是在其中缺失了什么。这是我们下面主要看的。

这种主观上意识到“缺失”的“忙”,不是因为有事情做,所有人都有事情做,这种“忙”是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可以做的事情、太多想做的事情、太多不得不做的事情,以至于有需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可以做的事情没有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得不做的事情没有做。这种“忙”是在体现在空白处的。

这种“缺失”的“忙”,“遗憾”的“忙”,主是没有的。主在地上的时候,他和众人一样生活在时空之内,他做了很多事情,在各个地方与各种人接触,行神迹、医治人、教导人。从人的角度,他看似很“忙”,但他从来没有“缺失的”、“遗憾的”“忙”。他做很多事情,依然是有限数量的事情,一定有很多他可以做、但他没有做的事情,一定有很多别人期待他做、但他没有做的事情,然而,他需要做的事情、父要他做的事情,没有一样落空,“我在地上已经荣耀你,你所托付我的事,我已成全了。”(约17:4)他做很多事情、他的生活节奏看起来很快,但他没有缺失,没有什么是父要他做的、他没有做,他没有做了这件事情、然后觉得自己更应该去做别的事情。“忙”的这种定义,是有缺失,做了事情、然后遗憾自己因此而没有去做别的事情,这时候才会感觉“忙”,“忙”的顾不上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

这种“忙”是一种遗憾,有些人想更加忙碌以弥补这种遗憾,越觉得缺失,越想通过忙碌去弥补,因此越忙碌。这种“忙”背后看似是时间管理的问题,实际是优先级秩序的问题。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主耶稣在地上的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使徒也是,皇帝是,奴隶也是,没有一个人会比别人多、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别人少。因此,人活着的问题,从来不是“我的时间不足”,而是——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我要做什么、我用来做什么。当然,每个人都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做的事情,自己认为需要做的事情、别人告诉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没有一个人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所有可以做的事情、所有需要做的事情、所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有无限的时间,在地上的主也没有无限的时间。一个人要做的决定,从来不是如何完成所有这些事情,而是我要完成什么事情、我选择完成什么事情,也就是说,核心是优先级秩序。

我在某个时间选择做一个事情,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其他事情,这是我作为人、作为被造物决定的。这个优先级排序,是每个人都在做的,每时每刻都在做的,没有一个人能回避。这也不只是“忙”的问题,也是“闲”的问题,因为这是在什么价值体系里进行优先级排序、时间安排。我们这里不讲如何进行排序、如何安排时间,而是强调,必须有意识的进行排序、进行安排,不能被裹挟着没有意识的做事。我在做某个事情的时候,我一定在放弃做其他事情;我在安静的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我在放弃其他事情。从一个角度,人活着是思考如何争取,同时,也是思考如何放弃;我们思考的不只是我做某事得到了什么,同时,也是我不做其他事、舍去的是什么。在这里,我们不谈应该如何具体取舍,但每个人应足够清醒的认识到这里存在的取舍。

我是按照什么原则取舍的?取舍的底线是什么?什么是必须做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我做这件事情的代价是什么?得到的是什么,舍去的是什么?我感觉到“忙”的缺失时,缺失的是什么?我感到“闲”的缺失时,缺失的又是什么?问题还不止这些,我感觉到“忙”的充实时,得到的是什么?我感到“闲”的满足时,得到的又是什么?当我感到“缺失”时,我心里惦记的“缺失”的那件事情,和我现在“忙”的事情,孰轻孰重?我想的事情值不值得调整,或者说,我舍去的人事物,值不值得我牺牲。我的得到和舍去,是否符合神定义的基督徒价值观念。

再回到主的例子,主做事,但主没有上述的这种“忙”,他做很多事,但没有“缺失”、“遗憾”,这不是因为他有无限的时间,能够做所有可能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他按照父的旨意处置一切人事物的优先级。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没有做,有些事情,别人希望他做,他没有做,但有些事情,别人没有期待他做,他做了,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他做,他做了。“次日早晨,天未亮的时候,耶稣起来,到旷野地方去,在那里祷告。”(太14:23, 可1:35, 路5:16, 4:42, 6:12)有些人觉得,这么好的时间,用于医治人、用于教导人多好,多为父做工,不是更好吗?主还用得祷告?什么时候不能祷告?主没有这么想,因为主有着自己的优先级序列,有些事情是需要做,但在主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去做这更重要的事情。这不是说你什么都不做、只祷告,主不是只祷告,但主没有被人事物裹挟,他有属神的底线、属神的取舍。主是完全的,但不是体现在他去做所有可能的事情。

没有做到所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不是罪;没有做到所有别人期待的事情,不是罪;有些事情本身是正当的,你没有做,不是罪;有些事情明明是你的举手之劳,你没有做,不是罪;有些事情,你没有成功,也不是罪;罪不是这么定义的。罪不是因为我们做的事情不够多,也不是因为我们做的事情不够少,罪甚至不一定是我们做的事情不够好(虽然有可能),罪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满足自己的期待、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满足别人的期待。罪是我们没有做神要求我们做的事情,或者我们没有按照神的要求去做这些事情,神有神的要求,但往往苛求的,是世界、是罪、是自己、是别人,不是神。做事情本身不是罪,做很多事情、很有效率的做事情、节奏快的做事情,这些本身都不是罪,但贪婪是罪,骄傲是罪,不信靠神是罪,媚俗是罪,在神的位置上放置别的是罪,以取悦人为最高准则是罪,轻忽神的教导是罪,神认为重要的、我们认为不重要,是罪,神认为不重要的、我们认为重要,是罪。取罪之所取,是罪;舍罪之所弃,也是罪。

主是有取舍的,神的教导是有取舍的,罪也是有取舍的,首先不在于做事情的数量、效率,而在于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