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提到某些人想通过与他人比较来制造自我的优越感,用自己看似的优点来对比别人看似的缺点,然后抬高自己,他的问题不在于比较本身,而在于他的骄傲对事实的扭曲、对内心的扭曲。他为什么需要这种扭曲?不是因为他自信、而是因为他没有自信,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比别人强,而是他心里有极大的不安全感,骄傲是空洞自尊的错位。人是按照神的形象所造的,这个被造物有神赋予的尊严、维系于神的尊严,亚当和夏娃的尊严、权柄、荣耀都是神给的(创1:26-30, 2:7-25),人的尊严和价值是人之为人的一部分,也是人区别于其他被造物的一部分,人非禽兽、人非草木,也许有些人想像禽兽、草木一样活着,但他做不到,他能反叛神的秩序,但他不能逆转神的秩序,即使他本身的反叛也是在表现某种他理解的人的价值、尊严。在始祖犯罪之后,人的尊严、价值不再依托于神,魔鬼的诱惑其中一个说教就是人的尊严价值体系的转移,“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魔鬼希望人追求“与神同等”、“如神”的尊严,而非依托于神的尊严(创3:5),犯罪的人类自此就将自己的尊严维系于被造物。这在异教对人类的解释中体现的很明显,异教如何解释人类的起源、以及人类的尊严?用被造物解释被造物,人是野兽的进化(无神论),人与野兽的转化(泛神论),人的尊严只是被造物的尊严。这就在人类内心形成一个永不调和的矛盾,他一方面有神的形象(虽然堕落、尚未消灭),另一方面他将自己的尊严寄托在低于人的被造物(即人间偶像),这是所有罪人共通的挣扎和痛苦,是异教哲学和宗教尝试消解的痛苦。有时他把人想象的可以战天斗地、无所不能,有时他把人想象的轻如草芥、灰飞烟灭,再最高傲的人里面也有卑微的恐惧,再最卑微的人里面也有高傲的志气,不论如何,他找不到一个稳定的参照,他的自尊价值可以停留的参照。
他的自尊价值要建立在什么之上?最常见的选择、也是最自然的选择,是别人。骄傲在人间如此普遍,因为骄傲是罪人寻找自尊的最普遍方式。由于放弃维系于神的自尊,不接受维系于野兽的自尊,他只好在芸芸众生里定位,这个定位也很简单,就是人与人的相互比较:我的自尊建立在我比你强,至少是某个方面比你强,例如,我权力比你大、我财富比你多、我人品比你好、我能力比你强。他的自尊是他的骄傲,他的骄傲是他与别人的比较,“我比你如何”成为他存在的意义,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达到一个程度,可以说“我比你如何”。他很努力,因为他很在意,他很疲惫,因为这是没有终点的游戏。异教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看似争的是权力、财富、能力,其实争的是自尊,这也是为什么在没有多少权力、财富争夺的地方,人还是要比较、要争个高下,即使在很琐碎的事情上,虽然没有利益争夺、还是有自尊较量。这不是个经济问题、不是社会问题、不是政治问题,这是哲学和神学问题,是人将自尊定位在人与人之间,必然的结局。而且越是没有自尊的人,越是没有安全感,越是要进行如此细致的、琐碎的比较,而嫉妒,正是这个比较失败之后,这个比较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之后的反应,骄而不得则妒,我比你强、我就骄傲,我没你强、我就嫉妒。基督徒的骄傲、嫉妒是同样的问题,是按照肉体的思维、照着世人的样子去行(林前3:1-3),将自我尊严价值定位在世人注目的地方,你也就与世人一样的较量、争竞。
因此,骄傲、嫉妒的对策不在于人际之间的调整,而在于你如何回答这个根本问题——你的尊严价值何在?如果是在于被造物,那你就会继续人间的游戏。但基督徒的尊严价值不是被造物给的,是来自基督、维系于基督的,“你们得在基督耶稣里,是本乎神,神又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林前1:30),“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基督里面;你们在他里面也得了丰盛”(西2:9-10),“凡接待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做神的儿女”(约1:12)。基督徒的尊严价值维系于基督,这是对基督徒的解放,基督徒无需再像世人一样寻找尊严价值的寄托,在被造世界、在人类社会里苦苦求索而不得,基督徒有的是真正的人的尊严、在基督里新造的人的尊严,没有人可以抹去的、没有被造物可以玷污的(罗8:31-39),这是基督徒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所在、信念所在:“直到如今,我们还是又饥又渴,又赤身露体,又挨打,又没有一定的住处,并且劳苦,亲手做工。被人咒骂,我们就祝福;被人逼迫,我们就忍受;被人毁谤,我们就善劝。直到如今,人还把我们看做世界上的污秽,万物中的渣滓”(林前4:11-13),“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致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致死亡”(林后4:8-9),“就如在许多的忍耐,患难,穷乏,困苦,鞭打,监禁,扰乱,勤劳,警醒,不食,廉洁,知识,恒忍,恩慈,圣灵的感化,无伪的爱心,真实的道理,神的大能;仁义的兵器在左在右,荣耀羞辱,恶名美名;似乎是诱惑人的,却是诚实的;似乎不为人所知,却是人所共知的;似乎要死,却是活着的;似乎受责罚,却是不致丧命的;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林后6:4-10)。“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丰富,或饱足或饥饿,或有余或缺乏”(腓4:12),因为他的尊严价值不是维系在这些东西上,“因这十字架,就我而论,世界已经钉在十字架上;就世界而论,我已经钉在十字架上”,“只是我先前以为于我有益的,我现在因基督都当做有损的。不但如此,我也将万事当做有损的,因我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我为他已经丢弃万事,看做粪土,为要得着基督”(加6:14, 腓3:7-8)。这也是基督徒面对世界的谦卑所在,使徒毫不避讳的说,“保罗算什么?”,“我原是使徒中最小的,不配称为使徒”,“在罪人中我是罪魁”(林前3:5, 15:9, 提前1:15),他知道自己的尊严不是来自自己与别人的比较,他不骄傲、不嫉妒,背后是他不需要骄傲、不需要嫉妒,骄傲和嫉妒给他的虚假承诺、是他在基督里已经真实得到的。要想不骄傲、不嫉妒,不是努力强迫自己,而是你要清除骄傲和嫉妒生发的土壤,而你要清除这个土壤,你的价值尊严必须建立在基督这个磐石之上。
谦卑,基督徒要做的不是无视事实,而是正视事实,不来自人际关系、而基于神人关系,不是闭上眼睛说所有人都一样、所有基督徒都一样,不是盲目的拔高别人、也不是盲目的矮化自己,而是在基督的恩典和救赎里看待自己和别人。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滤镜把别人丑化、把自己美化,但也无需用自己的滤镜把别人美化、把自己丑化,这两种滤镜都是扭曲的,前者是伪饰的骄傲、后者是造作的谦卑。谦卑不是盲目的自轻自贱,谦卑不是一种情绪,不是懵懵懂懂的一种感觉说我要谦卑、我要显出谦卑的模样,不是邯郸学步,谦卑是基于属神认知的属神品格,在神前的谦卑是认识到神人关系的事实,在人前的谦卑是认识到人际关系的事实,这是让人谦卑的事实、因此骄傲是虚无的,这是足以让你谦卑的事实、因此谦卑不用扭捏作态。基督徒的谦卑是清醒的、不是混沌的,谦卑的基督徒依然有人与人之间的观察、比较,依然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别人的短处,依然可以借鉴所有人的经验和教训,依然可以教导别人、作为别人的榜样,只要这些都是建立在对神、对人的正确认识之上。